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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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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丁峰。
“没想到你在北京,”丁峰感叹道,“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陈潇冷笑,讽刺道:“那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丁峰咬牙切齿,“拜你所赐,老子在牢里的那几年简直是痛不欲生。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陈潇:“是吗?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加把劲让你出不来,也免得辛苦你一把年纪为了找我还全国的跑。”
“呸!”丁峰啐了一口口水,“你有那本事吗你!你以为老子会给你机会搞我?”
“丁峰,”陈潇懒得跟男人兜圈子,“说罢,要杀要剐,干脆点!”
岂料丁峰突然大笑,笑声透过听筒传到陈潇耳朵里,回荡在空寂的房间中,十分刺耳。“陈潇,你见过杀鸡吗?”丁峰止住笑,说,“往脖子上咔嚓一刀,一点一点放干血。”
“没有人会一刀捅死鸡的。所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丁峰说,“让你死岂不是便宜了你?”
陈潇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拳头状。
“哦,对了。”丁峰状似无意道,“听说你交了新男友?”
陈潇愣住。
“我就说嘛,韩杨这小子不适合你,”丁峰冷笑,问,“什么时候把男朋友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恩人。”
“丁峰,”陈潇沉眸,低声威胁道,“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走。你敢动我的人,我跟你拼命。”
丁峰:“想多了吧,你看?我说什么了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
陈潇勾起嘴角,嘲讽道:“你知道我从来说到做到。”
“你在威胁我?”
陈潇点头,“是。”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放狠话。”丁峰回避问题,自顾自说,“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现在都不可爱了。”
陈潇厌恶地翻白眼,“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诶!”丁峰叫住陈潇。
通话临结束前,丁峰似笑非笑地说:“陈潇,我们两个时间还多着呢。”
陈潇若有所思地走到客厅,一屁股陷进沙发里,而后将手机放到小方桌上。男人的笑声若隐若现,缠在耳边,令人生厌。陈潇负气似的捡起桌上的手机,啪地一声,手机呈弧线状落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陈潇双腿往前一伸,泄气似的将头埋进靠枕里。
十指紧紧抓住靠枕,手背上青筋分明。从靠枕下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低吟。
许久,陈潇松开靠枕,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拖着疲倦的身躯一步一步踱到手机摔落的地方。
手机被摔得自动关机,屏幕也碎的七七八八。陈潇自嘲似的勾起唇角,尝试着开机,没想到还能用。
陈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而后走进卧室。卧室里的窗帘严丝密缝,没有开灯,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陈潇直接坐到地板上,背靠着床。想了想,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从柜子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拨动打火机时,手没来由地颤抖,试了好几次才点燃。点燃后,陈潇迫不及待地吞云吐雾起来。
窗户紧闭,房门紧锁。不多时,屋子里便充满尼古丁气味以及铺天盖地的烟雾。然而,陈潇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了片刻安宁。
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陈潇终于掏出手机。她单手解锁然后点开微博界面,不假思索地找到付清风后援会微博,点开最新一条微博。
九宫格,全是那个日思夜想的男人。
陈潇随手点开其中一张照片。
男人身穿黑色衬衫,站在白色墙壁前。他微微抬起头,目空一切地注视前方。而镜头前一束白色玫瑰刚好遮住男人姣好的侧脸。
陈潇将照片放大,呆呆地凝视着照片里男人好看的鼻尖。不自觉地抬手在鼻尖上蹭了蹭,来回的摩挲。
荧幕灯光的映照下,终于看清她抬起的嘴角,以及瞳孔中灿若星辰的笑。
陈潇自言自语道:“真帅。”
对于付清风,陈潇从不会吝啬言辞。
然而,片刻后陈潇却关掉微博,自嘲似的将手机甩到一旁,重新点燃一支香烟。
黑暗里,只有斑驳的火光忽明忽暗。
陈潇几乎一夜没睡,第二日凌晨接到一通电话。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下接连挂我电话的原因?”
陈潇勾起嘴角,“忙。”
“你总有办法找到理由,”男人笑,“今天呢?”
“今天啊,”视线落在满地的烟头上,陈潇想了想说,“我要是说很忙你会不会揍我?”
“不会,”男人说,“我只会想掐死你。”
“哪有医生催着病人去看病的,”陈潇笑,“你果然是为了钱。”
“医生也是人,也要吃五谷杂粮。”
“好吧!”陈潇拍掉落在腿上的烟灰,“为了让你吃饱饭,我就百忙之中勉为其难抽空去看看你咯。”
男人被逗笑,“祝好人一生平安。”
陈潇:“不客气。”
陈潇挂掉电话以后,随便洗了个脸。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薄款连帽卫衣套上后,又翻出一顶去年生日朱彤彤送的黑色棒球帽拿在手里,这才出门。
走到小区大门口时,陈潇突然驻足。她扭头四下打量。从刚才下楼开始,她就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尾随着她。想起昨天丁峰的那通电话,陈潇不自觉皱起眉头。
然而身后除了被风吹得摇动的树枝,以及行色匆匆的行人,并没有出现可疑人物。陈潇没再多想,走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身后,一辆黑色越野车不动声色地悄然尾随上去。
开车的是个男人,30岁上下的模样。他戴着蓝牙耳机,放在一旁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男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她出门了。”
电话那头的人问:“她怎么样?”
男人摇头,“说实话,不太好。”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清风,”男人出言安慰,“出了这些事,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一时半会儿都不太容易接受。”
电话那头还是沉默。
“你不是已经把所有照片买下了吗?热搜也撤了。”男人想了想,说,“别担心。”
付清风终于点头,“嗯。”
出租车右拐,男人也跟着将方向盘往右一拨,“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
“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不现在来见她?小姑娘遇到这些事,你一来安慰下估计也就没事了。”
“陈潇和别人不一样,”付清风想了想说,“她现在不会想见到我。”
“是吗?”男人不解,自言自语道,“我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弯弯绕绕的,真累。”
付清风无奈。
他也很想立刻就去见陈潇,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要见一个女人,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揉进肉里。可是陈潇这个人,倔。就像上次她被人袭击,明明那个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他立即就会赶过去一样。可她偏不。
除了倔强,付清风知道,她还想保护他。你看,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喜欢的时候恨不得24小时黏在他的身上,一旦遇到危险又马上抽身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义无反顾是她,逞能的也是她。
她把所有的都做了,又一个人承受一切后果。
真不知道是傻是天真还是从未将他当成可以依靠的人。
良久,付清风说:“少奕,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便知道了。”
“是吗?”张少奕不信,跟着出租车开进一条窄小的巷子。
“对了,”张少奕一边跟进出租车,一边问付清风,“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付清风:“下周吧。下周在北京有个慈善晚会。”
张少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付清风沉凝片刻后说:“这次,无论如何谢谢你跟厉峰。”
“客气什么?”张少奕说,“咱们的交情还需要说谢谢?矫情。”
付清风也很干脆,“好,不言谢。下次请你喝酒。”
张少奕问:“多少钱的都行?”
付清风:“最贵的。”
张少奕勾唇,“成。”
出租车终于停靠在路边。陈潇从出租车上下来后,穿过马路,径直走进其中一家店。
张少奕摇下车窗,往外一看。
“清风。”
“嗯?”
“你女人进了一家心里诊所。”
电话里一阵死寂。
关于陈潇的心理问题,除了福利院院长,没有人知道。这些年她都瞒得很好,甚至连朱彤彤也只是偶尔感觉她情绪波动过大,但并未将其和心里疾病联系在一起。
那一次韩杨无意间看到的手机来电,便是眼前这家私人心理诊所的主人罗晨的电话。
陈潇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就看到那个翘着腿坐在靠椅上的男人。
罗晨看到陈潇,脸上露出笑意,一边放下腿,“你脸色很不好。”
陈潇坐下后说:“没睡好。”
“是没睡好,还是没睡?”
陈潇被戳穿,只能笑。
罗晨问她:“最近都在忙什么,讲讲?”
陈潇陷入沉思,过了许久,说:“吃喝玩乐,谈恋爱。”
“恋爱,”罗晨挑眉,“那个小胖墩?”
“不是,”陈潇摇头。
罗晨又问:“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陈潇想了想,说:“他啊,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星星一样的存在。罗晨,你见过那种浑身发光的人吗?不,你一定没见过。可是我见过。”
陈潇不自觉露出笑容,一边笑一边向罗晨形容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他真的很好啊,哪儿哪儿都好。看到他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罗晨凑近陈潇,问:“什么?”
“我当时想啊,”陈潇说,“陈潇,你他妈完蛋了。”
罗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她嘴角微扬,眼中似有星辰。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一年前,罗晨第一次见到陈潇。那时,她也是坐在这张椅子上,手里夹着烟,双眼无神,脸上始终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跟她讲话她也从来不会搭理,偶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讥讽似的扬起嘴角。
罗晨一度很苦恼。
如今,这个女孩坐在同一个位置,绘声绘色地向他描绘喜欢的人,作为医者,他感到欣慰。
“你看,”罗晨说,“你谈到他时嘴角会不自觉上扬,心里总是开心的成分更多。”
陈潇一愣,继而点头,“是啊。”
“我曾经以为没有人会让你动心,”罗晨端起茶杯,“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陈潇注意到罗晨戴在中指上的戒指,“你结婚了?”
罗晨愣了愣,顺着陈潇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准确来说,是订婚了。”
陈潇:“什么时候的事?”
罗晨:“就在你不接我电话,不来诊所的这两个月期间的事。”
陈潇:“她怎么样?”
罗晨想了想,说:“三十岁,单身妈妈,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温柔贤惠,作为结婚对象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潇吃惊:“孩子?”
“小姑娘5岁了,还在读幼儿园,”罗晨打开抽屉,掏出一张拍立得照片,“喏。”
照片是在幼儿园门口拍的。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皮肤雪白,头戴一顶深蓝色渔夫帽,穿幼儿园制服。
陈潇将照片还给罗晨时,问:“家是一种什么感觉?”
罗晨想了许久,才说:“当你疲倦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该如何形容呢?它包容你的所有,好的坏的,任性、倔强以及孤独。给你眼泪,也给你笑容。”
“也就是说,家并不是永远快乐的地方?”
“可以这么说,”罗晨点头,“但是,这个世界上难道有永远快乐的地方吗?”
陈潇说:“不是有东方极乐吗?”
“我没有宗教信仰,也不信这个。”罗晨说,“就像有些人能从金钱上得到快乐,而有些人能从婚姻中得到快乐一样。欲望才是一切快乐的源泉。”
“那你幸福吗?”
罗旭笑着说:“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很幸福。”
陈潇陷入沉思。视线再次掠过桌面上的照片,小姑娘很开心,眉眼弯弯。陈潇突然想起她六岁那年的光景来。
福利院里像她这样无父无母的小孩很多。每一年也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小孩被领养。领养前夫妇会在教室外观察想要领养的孩子。
小陈潇看着那些极尽全力表现自我的小孩子,只觉得好笑。每次,她都无动于衷地一个人在角落里玩。于是,25年来,除了刚出生的那一年以外,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家的滋味。
陈潇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家。”
“陈潇,”罗晨叫住她的名字,“只要你想要,就一定会有。”
“会吗?”陈潇眼眸一瞬间被点亮,然而想到网络上那些流言蜚语,她摇头,“不会了。”
罗晨:“不去试一下,怎么会知道一定没有?”
陈潇抬头,“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罗晨:“失败是成功之母。”
“罗晨,”陈潇望着自己的手,说,“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毁掉一个人。”
罗晨:“他喜欢你吗?”
陈潇犹豫地点头,“大概吧?”
“陈潇,你这样太自私。”罗晨说,“你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判自己出局,你觉得自己是大公无私,其实是最自私的表现。”
走出心理诊所后,陈潇靠在石柱上,从包里掏出烟,点燃,抽了一口。
罗晨的诊所开在一条小街上,来往的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上午12点,街上来往着几个背着小书包的学生,打闹着从陈潇面前走过。
握着烟的手一顿,陈潇想了想,将烟扔到地上,踩灭。
掏出手机,终于拨通付清风的电话。
电话拨通的那个瞬间,心跟着提到嗓子眼,直到听到男人低声“喂”了一声。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说话。
直到陈潇开口。
“清风啊,我惹上麻烦了。”
“我帮你。”
“不要。”
“真不要?”
“清风啊,”迎着晌午最热的风浪,陈潇再次叫住男人的名字,然后喃喃道,“我真喜欢你。”
男人哽咽,“嗯。”
陈潇话锋一转,“可我好像不能喜欢你了,草!”
几秒后,男人说:“那就换我来喜欢你,嗯?”
陈潇一愣,半晌后,嘴角微扬,眼睛追着消失不见的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一边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