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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陈小姐,请。”秘书将陈潇引到酒店二楼的一间包厢,替她推开门。
      陈潇若有所思地顶了顶门牙间的细缝,踩着沉重的步伐朝包厢里走去,每走一步,脑中便断断续续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
      坐在皮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在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后,从报纸里抬起头。当看到陈潇时,男人眸光中闪过错乱,愣了愣,“陈潇?”男人起身,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吧。”
      陈潇眼皮也没抬一下,一屁股陷进皮质沙发中,习惯性地翘起腿。
      王建国尴尬地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陈潇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四十多岁的人,黑发里掺杂着白发,偏瘦,皮肉绷着,眼眶微微凹陷。
      他说话时,嘴角若有似无地会浮现酒窝。
      “北京空气太差,一到这个季节咽喉就疼。”
      陈潇移开视线,不置一词。王建国悻悻地坐回沙发,端起桌子上泡好的茶,抿了几口,“听说你在酒吧工作?”
      陈潇一面低着头整理衣袖,一面懒散地嗯了一声。
      王建国想了想,说:“酒吧太复杂,终究不适合你一个女孩子。”
      “哦,”陈潇笑,不置可否。
      “如果你愿意,”王建国提议,“我可以给你安排工作。”
      陈潇刚刚找到衣服上的一根线头,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拽掉时,听到王建国的这番话,不无遗憾地两手一摊,“给我安排?那谢谢你了。然而我除了卖唱什么也不会了。”
      王建国:“这些可以后期培训,只要你愿意。”
      “你先告诉我,”陈潇冷笑,“你这样做是为了弥补我,还是为了弥补陈芸?”
      王建国一愣。
      陈潇冷笑地盯着王建国:“或者两者皆有?”
      王建国一时无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潇收回视线,一面继续扯线头一面平淡地说,“那大可不必。”
      王建国叹气,“你在恨我当年抛弃你妈妈吗?”
      “恨?”陈潇笑,“我有什么立场恨你?即使要恨,那也是陈芸的事,与我无关。”
      王建国问:“你既然不恨我,那你为何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
      陈潇懒散地往后一靠,双手环胸道:“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接受你所谓的提议?”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建国感叹道,“我只是希望你生活的轻松点。”
      陈潇伸长脖子,逼近王建国,“那算我求你,把你那可怜的父母心放在你女儿身上吧。”
      “你也……”王建国强忍着没发火,“好,我们不说这个话题。”
      陈潇点点头,“好啊。”
      “我并不是故意现在才见你的,”王建国说,“我给你们院长打过很多电话。”
      陈潇:“你继续。”
      王建国叹气,半晌才说:“院长说你不愿意见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好在你今天终于愿意见我了,我们……你跟我好好说些话好不好?”
      陈潇:“有烟吗?”
      王建国一愣,“你抽烟?”
      陈潇不耐烦,“有没有?”
      王建国愣怔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烟。
      “好烟啊,”陈潇接过烟盒,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凑近闻了闻,“谢啦。”
      王建国叫住陈潇:“你要去哪儿?”
      陈潇头也没回,只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烟。出门时,撞见仍旧还站在门口的秘书,陈潇这才想起来身上没火,“借个火?”
      秘书也是一愣,随即从包里掏出金属制的打火机。陈潇拿着打火机,当着秘书的面点燃手里的烟,眯着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一面将打火机还给男人,一边说:“多谢。”
      秘书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不客气。”
      “告诉王建国,”陈潇说,“有什么事,等我抽完烟再说。”
      铺着红色地毯的酒店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似的。陈潇漫无目的地直顾往前走,终于走到尽头后,一屁股坐到了楼梯拐角处的角落里。她背靠着贴着昂贵壁纸的金色墙壁,双腿弯曲,大咧咧地岔开。夹着烟的手撑在膝盖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男士香烟比女士香烟来得冲,每一口都包裹着浓密的尼古丁味道,陈潇却不以为意。抖落多余的烟灰,陈潇吸进一口烟,闭着眼仰起头,吐烟时缓缓地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豪华的酒店,每一处的装修都透露着精致。这样的地方,跟她真是一点都不相配。陈潇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片刻后,她垂下头,单手抱膝,将脑袋陷进了双膝之间。腿压在伤口上,沉重的呼吸喷洒在膝盖之间。
      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陈潇以为是秘书或者王建国,于是抬头时满脸都是不耐烦。
      当看清来人时,陈潇一愣,连手里的烟都跟着抖了抖。片刻后,她勾起嘴角,眼睛笑出好看的月牙形状,“咦,你怎么在这里呀?”
      从厉峰那里得知陈潇今天出院,付清风找了个借口,连夜从上海飞回了北京。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坐夜班飞机,甚至没来得及好好休息。被鸭舌帽盖住的头发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头前,下颌处还有新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然而当女人这样问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尤其在看到眼前女人这副颓丧的画面时。
      付清风闷声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陈潇笑,“我也很忙的啊。”
      付清风:“忙着住院?”
      陈潇一愣,语气平淡:“咦,你知道啦?”
      付清风面无表情,“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不想告诉你啊,”陈潇调侃,“脏兮兮的,都不漂亮了。”
      付清风还想继续问,陈潇却往前一倒,整个脑袋都趴在男人的小腿上。付清风浑身一震,一下子不敢动了。
      “清风啊,”陈潇撒娇,“别说话了,行不?让我靠一靠。”
      付清风神色一变,许久,却说:“松开。”
      “我不,”陈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脑袋在男人双腿上摩挲,带起一阵颤栗,女人却不自知,只顾自言自语。
      “清风,我好累啊。”
      “还饿!”
      “伤口好痛啊!”
      付清风突然就不忍心推开她了。他下意识地蹲下,陈潇则乘机将脑袋埋进男人的□□,甚至跟着嗅了嗅男人身上的味道,夹杂着洗衣液和芳香剂的气味。
      男人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放到女人头顶,带着试探意味,轻轻地摩挲女人的头发,视线瞥到她夹在指间的香烟,付清风皱着眉,“为什么抽烟?”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陈潇闷闷地问,“我也不想抽烟的,清风。”
      “可是我很难过。你知道吗?”陈潇自言自语,“你一定不知道。”
      付清风将陈潇耳鬓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心疼地说:“别抽了,嗯?”
      陈潇抬起脑袋,撞上男人的目光,勾起嘴角,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不抽了,不抽了。”
      付清风:“随地乱扔垃圾,罚款。”
      陈潇眨巴着无辜地大眼睛,噘着嘴:“没有钱只好以身相许了。”
      付清风眸子闪了闪,“清洁阿姨表示拒绝。”
      陈潇双手环住男人的双腿,“你同意就好。”
      手一顿,付清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真是要命。
      “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陈潇说,“现在换我来问你了。”
      两人距离之近,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这不禁让付清风想到那次在他的车上,她偷亲他的画面,耳边跟着染上红晕。
      付清风哑着嗓子,“嗯。”
      陈潇:“你是专程来接我的吗?”
      付清风想了想,“嗯。”
      “你看,”陈潇勾起嘴角,“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付清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女人的眼睛,甚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措的自己。
      陈潇抬起头,凑到男人耳边,呼吸喷在男人的耳廓上,嘴唇似有若无地在耳边徘徊,她笑着说,“付清风,你害羞了。”
      “陈小姐,”就在两人僵持之间,秘书突然出现并叫住了陈潇。
      付清风皱眉看向身后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走近时问: “请问这位是?”
      “他啊?”陈潇拍掉手上的灰渍,一脸无辜地看向付清风,“不认识。”
      付清风:“?”
      起身时,陈潇有些头晕,险些摔倒。等她站稳看到付清风的手后,“谢谢你哟,小哥哥。”
      付清风:“……”
      翻脸不认人?
      付清风看着陈潇离开的背影,有些恼火。
      王建国仍旧坐在沙发上,桌上的茶是新砌的,还冒着袅袅烟气。
      王建国:“身上的伤还好吗?”
      陈潇挑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那就好,”王建国放下一颗心来,“丁涛的事情,我都知道……”
      陈潇神色一变,“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胡说!”王建国拉下脸,“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管?”
      “呵,”陈潇笑,“这么多年我都过得很好,有没有你有什么区别?”
      “你为什么从云南跑到北京,我都知道。”王建国柔声说,“你妈妈要是知道你那些年的遭遇,该是多么伤心,而我,跟你妈妈是一样的。”
      “能别拿你跟陈芸比不?”陈潇闭上眼,沉默了许久,“她跟你不一样。”
      王建国:“你妈妈……”
      陈潇打断王建国,“你要是不提她,或许我们还可以好聚好散。”
      王建国生气地用拳头砸沙发,“你怎么跟爸……怎么跟我说话的?”
      陈潇:“爸爸?”
      王建国愣怔地望向陈潇,哪知下一秒陈潇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面无表情道:“去你妈的爸爸。”
      等王建国回过神时,包厢门已经被啪地关上。他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狠厉,“放肆!”
      从包厢里跑出来后,陈潇无力地瘫倒在墙壁上。她痛苦地闭上眼,脑子里像过电影一般闪过有关陈芸的画面。
      陈芸死于抑郁症。彼时陈潇只有一岁,所有人都以为她还不记事,只要换个环境,过不了多久就能像其他小孩一样。
      忘不掉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那个午后,陈芸穿着白色裙子,吞掉一整盒安眠药。
      而那时,陈潇就躺在陈芸怀里,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陈潇挣扎着挣开眼睛,迎面撞上秘书审视的目光。
      她勾起嘴角,痞气十足,笑着问他:“有烟不?”
      秘书从包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陈潇点燃烟后,吸了一口,一边走,走着走着突然扭头,看向秘书:“一屋子的人渣味,熏得我眼睛疼。”
      烟雾弥漫,看不清女人的脸,也分不清方才那滴泪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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