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Chapter.13·马拉维湖·蓝色阿里 ...
-
花祭高考的那一天,黑雅桑和司徒少俊一起到了山上看日出。是的,是少俊,而不是红奕。
具体是怎么回事雅桑也莫名其妙,只知道首先是晚上红奕打了通电话来说学校突然有事要处理,不能去玩,然后到了下半夜又来了一个电话,话筒那边的人气势汹汹说要替红奕实现承诺,接她去看日出,也不管她有没有拒绝。结果雅桑刚起床喝了口水便被找上门来的司徒少俊驾车载往青勺山。
少俊,你很喜欢钢琴吧?
干嘛?
为什么喜欢呢?
因为钢琴是最公平的艺术,它只有黑键和白键,不会因颜色而对人有任何歧视。
如出一辙的话语,那是一个多年以前的约定。
雅桑的瞳孔霎那晶亮一如黄鳍彩鲷背上的水钻。
夏季的天亮得很早,雅桑不止一次慨叹地球的公转真的很神奇,冬至夏至,春分秋分,极昼极夜,每一个转过的轨迹都是神祉的恩赐。
雅桑站在一块石头后静静看着最远处的天空,看一块圆圆亮亮的物体从另一个山头悄悄探出脑袋,接着深色的天空便慢慢浅下去,浅下去。
很无聊呢,雅桑郁闷地摇摇头,什么颜色都没办法看得出来。日出,真的很无聊。
雅桑偏过视线,却惊讶地发现司徒少俊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大大墨镜架在鼻梁上,然后很可笑地自言自语:难看死了,不就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蹦出来嘛,真搞不懂红奕干嘛喜欢看这个,无聊死了!
雅桑一脸哭笑不得,你戴着墨镜什么颜色都看不出来,还看什么日出啊。
看日出就是为了看颜色吗?
少俊摘下墨镜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到快一米七的女孩,眼神深邃难懂。
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岂不是有很多人不能看日出吗?
雅桑微微一怔,仰起脸,眼睛白茫茫地像是一片空白,可在空白里分明有一点细微而执着的光亮。
那个圆滚滚的物体在不知不觉中拼尽全力升上来,凌乱而细微的浅色光渐次爬上所有的山坡,眺望神州大地。
终于,太阳积蓄着燥热的能量,冲破层层云翳径直横贯整个山头,把晦暗潮湿的空气狠狠往四面峰崖压过去,错落开明媚的角度,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昭示着整片国土的天光大亮。
你应该明白的,小桑。
司徒少俊忽然伸过手抚平雅桑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举手投足间专注得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动作把对方吓了一跳。
小桑,看日出时重要的并不是什么太阳,而是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雅桑觉得很不可思议,像少俊这种态度冷硬的人居然也能说出那么动人的话,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都变成熟了吧,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任性的她,孤独的她,像鱼卵一般躲在阴暗角落的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蜕变成花祭嘴里所形容的华丽琴尾鱼呢?
今天要你带我来看日出,辛苦你了。
与面对红奕时说的话完全不一样,脱口而出的并不是客气生分的“麻烦你了”,雅桑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司徒少俊没有答话,只是跑到小车旁麻利地开门关门,拿出一小瓶热带鱼塞到雅桑手里,别扭地扔下几句话。
喂,送给你。答应过要送你好看的鱼的。
雅桑挑起眉,将瓶子托到与视线平行的半空,随后一下子来了兴致。只见玻璃后小小空间里有几条鱼儿腹部朝天,带着满身细细斑点浮沉四散。雅桑轻轻瞪他两眼,话语间一改平日的淡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热带鱼,红奕告诉你的?
切,我早就知道了。
是么。
这是反游猫鱼。它的特别之处不在颜色,而是在它会背朝下,反过来游。
雅桑看着少俊指手画脚地介绍她手里那些热带鱼,忽然微微有些走神。面前这个男生,好像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喜欢热带鱼并不是因为它们明艳的色泽,知道她拼了命地练钢琴不仅是想要达成一个梦想。这个男孩身上有太多她不懂的迷,可是这些纷繁淆乱的迷之中又隐隐透出几分熟悉的味道。她认真地想了再想,偶尔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可细细一斟酌,那模糊不清的线索又不见了。
小桑。
嗯?
如果你先认识的是我,而不是红奕的话,那么……
什么?
不,没什么。
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红奕最近脾气古怪呀、花祭和泽帆热恋当中呀、谁家的热带鱼被小孩折腾死了之类的话题。后来聊到对方都没气的时候,雅桑静静看着身旁的男孩,好久才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少俊。
干嘛。
没有先来后到的,少俊,没有的。
思绪忽然明朗开来。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三小姐从来都不是什么三小姐,而是桑小姐,也就是她自己——黑雅桑。
哎呀,下雨了!发什么花痴啊你,快进去快进去!淋死人了!
花祭用力推了越泽帆一下,不料对方却嘻嘻哈哈地一把圈住她的颈窝,和她一起躲进街旁的商铺里。
一场急骤的滂沱大雨就这样毫无示警地肆虐开来,顺着雨幕里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人行道上匆匆掠过的脚步纷纷溅起零丁水花,错开透明的水弧,每一张神色各异的人脸都像是深海里的热带鱼,生动地潜伏在雨水中。
正当花祭和泽帆打闹推搡时,忽然“叮”地一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于是花祭疑惑地弯腰去捡,但泽帆的动作却比她快了一拍。
这双耳环……
越泽帆摊开双手,将拾到的物品递给面前一脸惊惶的女孩。那是一双亮银色的耳环,抛光得极为圆润,上面有奇异好看的藏族文字。
花祭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口袋忘了拉好拉链。
这双耳环,是从哪里来的?
被泽帆这么一问,花祭眼中的慌意更甚。
小花花,这个……是闻人给你的,对不对。
花祭咬着发白的嘴唇,无意识地点了头。确实是闻人送的,高考结束的那天闻人特地来找她,告诉了她很多关于泽帆关于闻人关于琴洛施阿姨的事。花祭终于了解,那些逝去的故事中有着怎样的曲折哀怨。
后来,闻人把自己珍藏了几年的耳环送给花祭,那是泽帆曾经为闻人订做的独一无二的礼物,是一辈子的定情信物。她说,泽帆终究不适合她,泽帆亦不适合在演艺圈中驻足。
她还说,花祭,我对泽帆的爱,一点也不会比你少。所以,请你不要输给我。
那一刻的闻人,坚定的心情,不事喧哗,已令整个天空倾倒。
那一刻,花祭被深深地感动了。
鱼儿一直游,爱情它就一直在,原来并不是可笑的谎言,而是每一个虔诚子女,对爱情最美丽的憧憬。
泽帆,这是你送给闻人16岁生日的礼物,对吗?
嗯,你都知道了?呵,想不到她会把它给你,也许我的感情在她眼中,真的微不足道吧。
泽帆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头顶宽广的蓝天,蓝得寂寞,蓝得荒凉。
花祭想要反驳,又忽然记起闻人摇着头的脸,于是硬生生把话吞进肚子。
我不会还给你的!
花祭夺过对方手中的耳环,紧紧握在胸前。
我不会还给你的,你又不戴耳环的!要是它们回到你身边,它们一定会寂寞的,所以,我要带走。
好啊,可是我也好寂寞,你怎么不把我一起打包带走?
越泽帆轻轻开了个玩笑,却不知这点横竖折的字句,将牵引他走过一生幸福。
泽帆说过,他对花祭是一见钟情。花祭听了只是笑,所谓的一见钟情,只是老得掉牙的情话,如果没有那一见,也许他会牵着另一个漂亮女孩子的手走过绵延树荫,也许她会一如往常站在街头安静地等候红绿灯。如果的事,谁也说不清。
然而花祭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这么多人里泽帆独独挑中了平凡的她。想到这里,花祭又笑了,笑着笑着然后就感动了。
花祭久久望着越泽帆,脸颊犹如剔透明清的玫瑰鲫,逐渐染上红晕,甜蜜的感觉慢慢稀释进每一寸血管。
连她这个平凡的女孩都找到了自己的王子,而表姐呢,她的王子在哪里呢?
“两位先生小姐……”花祭正从袋子里掏伞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她背后出现,突兀的声音让花祭觉得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脊骨爬上来,不由得打个冷颤。
“两位一定是情侣吧?下这么大雨走出去会淋湿的呀!不如进来我们店看看吧,情侣有优惠哦!”说话的是一个高龄青年,脸上堆满诡异的笑容。花祭把视线聚焦到路边的水坑,雨确实是很大,那一滩反光的积水上不停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
“进来看看嘛!”高龄青年见花祭一脸犹疑的样子,于是开始拉拉扯扯。泽帆神色一凛,连忙搭住花祭肩膀,不着痕迹地拨去青年的手,似笑非笑地替女生开口:“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情侣吗?”高龄青年尴尬地陪着笑,又说道:“那……朋友一起买东西也可以打折的嘛!大家都是年轻人,算你便宜点!”
泽帆一脸谁跟你都是年轻人的表情,一把抓过花祭手里的伞:“我们赶时间,不看了!小花花,咱们走。”
“哎呀这么大雨赶什么时间嘛!”继续挽留。
“我家失火了!要赶回去救火。”泽帆随口编了个理由,也没管合不合理。
“啊?”高龄青年立刻蒙了,狂风暴雨的失哪门子火?
“没办法,不救火的话就要露宿街头了,你也不忍心的对不对?”泽帆很可怜地补充了一句。
“哈?”高龄青年觉得自己简直像单音节的傻瓜。谁来,让我晕过去好了。
花祭缩了缩脖子,满脸抱歉地看着青年迷惑不解的神色,又指指撑起伞的男生,细声附和后者:“我……我家在他家旁边,也烧着了……那个……再见。”
高龄青年彻底昏眩。
男生女生急急转过街角,不约而同地一起捧腹大笑。
花祭笑得肚子都疼了,接下来才恍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跟从了身旁这个古怪男生的步伐。
神啊,她竟也变得古里古怪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