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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哥伦比亚·帝王灯 ...

  •   看见闻人静茹的那刻,雅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花祭,然后是花祭身边那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叫什么来着?对了,越泽帆。
      头顶上的聚光灯忽明忽暗,险些照不清来人的脸。每个客人都摆着自己认为最舒适的姿势,或坐或站,要么喝酒,要么搭讪。一般的Pub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有染头发戴假项链到处晃荡的小混混,有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富贾,有美艳不可方物的交际花,也有年轻有为玉树临风的帅哥。
      但蓝调不同。
      蓝调是格调高雅的地方,除了音乐外一切超过60分贝的人或事物都会立刻被撵出门。然而它的价格之高令许多人都望而却步,托钱的福,蓝调也因此少接待了许多低俗的客人。会来蓝调喝酒的几乎都是月收入过万的年轻人,他们也许犒劳兄弟姐妹,也许借酒消愁,也许只想随便找个人说说话。
      现在社会上的人有心事不愿与家人分担,却喜欢跟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聊得兴高采烈。
      偶尔也有一些为了钓金龟婿而不惜出血本的女人来蓝调做灰姑娘的童话梦,于是有人当了凤凰,有人沦落为山鸡。无论是纨绔子弟翩翩君子还是纯洁少女端庄妇人,来到这里之后笑的笑,醉的醉,上床的上床,在昏黄的灯光下其实大家都一样,为了欲望而疯狂,人都是在黑暗中显露本性的。
      想起一首关于叶子的歌。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吧台的侍应们摆弄手中的高脚酒杯笑看一切,不动声色。
      蓝调是一间好Pub,起码雅桑是这么认为的。
      雅桑看到闻人坐在吧台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酒杯大口大口啜,她想走过去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再三踌躇,她还是决定坐到了闻人身边。吧台边的椅子很高,能够完美展露出像她们这种美丽女子的修长大腿。
      比起闻人正在喝的鸡尾酒,雅桑更喜欢威士忌。人们都说鸡尾酒的颜色很漂亮,玛格丽特、迈泰、长岛冰茶……每一款酒都有各自夺目的光彩。红奕曾经笑说,威士忌,那是男人才会喝的酒,女孩子就该乖巧地点一杯鸡尾酒,浅尝辄止。雅桑听了只是抖了抖睫毛,脸上淡漠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便忆起花祭的评价:表姐喜欢威士忌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因为它单纯的颜色,而是因为这酒跟表姐,太像,太像。
      冰镇威士忌,那些淌过味蕾的金黄色泽看似波澜不动,可一旦汇入血脉,能撩起多少蠢蠢欲动的如火热情啊!
      而雅桑,虽然总是像个搪瓷娃娃般没有喜怒哀乐,可她一旦动容,又是怎样地撼动山河!
      她是王,她的笑能俘虏整个城邦。
      “闻人小姐。”
      “哦?”姓名的主人食指轻点吧台,沉吟了一瞬,“呵,原来是黑小姐,恭喜你钢琴比赛获得亚军。”语气云淡风情的少女,事实上有着技高一筹的实力,她是在钢琴赛里与司徒少俊并列冠军的演艺圈新秀。
      “我今天不是以一个对手的身份和你说话的,”雅桑神色安稳如常,“而是以花祭姐姐的身份。”
      “花祭。”尽管闻人静茹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却依然有光势如破竹,“泽帆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么?好吧,黑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想不到会有人来替那女孩子打抱不平,事情倒是有趣得紧。
      “花祭和泽帆开始交往了。”当雅桑在蓝调看见闻人第一眼时,她就决定要和她好好谈谈了。虽然妹妹提起这个女子时语调随意,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深切的不安,那孩子,大概真的很喜欢越泽帆吧。因为喜欢,才会终日惶惶不安,才会满心忐忑,怕那忽然窜头的旧情人再次染指泽帆的人生。
      闻人静茹眉毛轻挑,鸡尾酒的微醺令她的精致容颜抹上几丝慵懒气息:“是么?弄假成真啊。然后呢?”如果不是碍着当下诡异的关系,雅桑觉得自己一定会喜欢闻人的,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她们都是喜爱浅淡容妆的女子,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这世间繁华奢靡无限,而她们只是这繁华里匆匆的过客,任时光仓促流窜亦无所动容。她们总是那么安静,安静得好像一叶扁舟默默地随波逐流,看浮云白衣,看斯须苍狗,不动声色。
      “然后便是请你退出了。”雅桑维持着一个调子,“说爱他,却抛弃他,不是可笑么?”这是花祭一直想问的问题,如今由她这个表姐越俎代庖。雅桑再冷漠,也是深深爱着自己的妹妹的,即便被人冠上多管闲事的名号,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说过了,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爱泽帆,只是这爱他还没有能力承担。”
      “那就是不想和他一起。”雅桑心底扬起几分不齿。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爱情,这女人的心有多自私?
      闻人的嘴唇扬起一个缱绻的弧度。所有的眼泪早已在许多年前流到了尽头,如今眉梢眼角中只遗留下凌乱纠葛的回忆。这个笑容尽管再苦涩,也只能拼命维持着,因为除了笑,她不知道能用什么掩饰哀伤。
      不管有没有后悔,我们都得面对现实。
      雅桑轻嗤一声,身下的椅子急急换了个方向。
      头顶的聚光灯忽然一转,黯淡下来。雅桑在柔软的音乐下捕捉到闻人迟来的回应。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雅桑微微一怔。那个句子中藏匿的无可奈何她不明白,但是她却攀着这重重隐喻,想起了许许多多自己的无可奈何。
      关于颜色,孩子,那是你不需要知道的事。
      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而是不能。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同病相怜。

      “红奕,这么晚还要你来接我,真是麻烦你了。”雅桑望一眼座旁脸颊泛红沉眠过去的女子,微微皱眉,“闻人喝醉了,我也不好把她一个人丢下,要是被记者发现就难收拾了。”
      红奕一手稳住方向盘,一手调了调车前的倒车镜,好让自己能清楚看到雅桑的脸:“没什么。想不到闻人小姐也会喝酒喝成这样……”他摇摇头,叹息一声。雅桑扭过头瞥一眼闻人精致的容颜,也缓缓叹息:“我也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是指……”
      “那件事,不要告诉花祭和泽帆,我不想节外生枝。我相信这也是闻人的意愿。”
      “我知道。不说这个了。”红奕笑着伸出右手指指放在副驾座的一个盒子,“恭喜我们黑大小姐获得亚军,这是小的一片心意,等会儿下车记得签收。”
      “你什么时候也学了泽帆那小子满腔的油嘴滑舌了?”雅桑透过倒车镜直直望着对方,目光冷硬如同凝固的岩浆,“死活都不让我坐副驾的位子,就为了放这东西?”
      “呵呵,以后都坐后座吧,这样看你也比较方便。”
      红奕随口编了个浪漫的理由。
      前阵子看报纸,报上说司机驾车遇上危险时第一反应是会往左打方向盘,那样的话坐在副驾位置的人最容易遭到生命危险。有个男人为了保护在副驾位置上的妻子,拼命往右打方向盘,结果以自己的牺牲救了妻子一命。
      但那个男人却不曾想到,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红奕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选择了让最爱的人坐在后面,只有那样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在保护爱人的同时,也让自己活下来。
      这么肉麻的原因,红奕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是有些事你不说,是永远不会有人了解的。
      “雅桑,我快毕业了,日后要工作,也许……也许不能再照看Blue Note了。”
      雅桑点点头不动声色,心里却狠狠沉下去一片。像是原是森林里偌大的一汪沼泽,不小心踩中了,便是一阵不可阻挡的沉沦:“是么?好可惜。不过……交给少俊不就好了?他还有两年大学要读吧,更何况他也喜欢热带鱼。”提起少俊这个名字,雅桑的嘴角浮起几丝笑意。
      红奕定定望着她逐渐温纯的轮廓,有刹那的沉默。
      “雅桑,你好像跟三弟很熟?”红奕第一次对少俊换了称呼,语调阴晴不定。
      雅桑扬起脸,动作在瞬间定格:“他帮了我很多。”
      “比我对你还要多?”红奕明显是动了怒,车速在不知觉间变得骇人。他不明白自己的肝火从何而来,甚至没有发觉这是他多年以来良好修养控制下的第一次发火。
      雅桑冷冷地看着倒车镜里那张铁青的脸,吃醋么?不,他是在害怕吧,对别人发火,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没有比你多。还有,小心驾驶。”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少俊没有像红奕那样事事为她操心,没有细心地随叫随到,没有和她上街和她聊天和她一起吃饭。
      但是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的人不是红奕。
      是少俊。
      是那个说话别扭、口硬心软的人,那个背后有着柔和琵琶骨的线条的男孩子。
      但雅桑没有说出来,她觉得浑身疲惫,不想再胡乱纠缠。于是红奕立刻眉开眼笑,表情瞬间由阴雨绵绵转向阳光遍地:“呵呵,是啊是啊。我们周末一起去玩吧,我知道有个很漂亮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雅桑点点头,心里暗忖,最近的红奕,情绪起伏好像太大了。
      “不好了,闻人的脸色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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