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正统接班人》祖传折叶

4、004

　　晏墨按照与方凌轩的约定，在雅南阁寻了处僻静清幽的院子歇下，至于作画的事情，他并不着急。

　　方凌轩每日都会来看他，有意邀请他去看阁里的戏，多是艳俗无理的荒唐事。偶尔，方凌轩也会带晏墨去雅南阁之外的地方逛，然晏墨神情淡淡的，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只抱着他那只越发暴躁的猫。

　　方凌轩起初还想着逗逗猫儿，等猫儿开心了，阿墨肯定也能开心起来。

　　哪知，他一靠近猫，小哑巴就炸了毛般冲他龇牙咧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久而久之，方凌轩也懒得逗只不识趣的猫了，想方设法地讨晏墨开心。

　　晏墨每次都进退有度地应付方凌轩，只是这几天遇到了些烦心事。

　　他不知自己的猫怎么了，自那晚初来时从雅南阁五楼离开后，小哑巴开始不吃不喝，并且好几次偷跑出去许久不回。

　　晏墨不得不在小哑巴腿上系了一根金丝绳索。

　　小哑巴蹲在轩窗旁，脑袋朝着外面，张着口小声的叫，那一声声有气无力的细微的叫声，叫的晏墨心烦。

　　青年皱眉，伸手摸了摸小哑巴的头，将猫儿拎到自己桌前，“怎了这是？”

　　小哑巴头一偏，晃了晃脚上的金链子，“喵~”

　　“我若给你解了，你又要溜出院子教我好找。”

　　小哑巴见他不愿，胖嘟嘟的身体一转，用蓬松松的屁股对着晏墨。

　　晏墨手肘落在桌子上，掌心撑着下巴，视线落在轩窗外，似在看着园中小桥流水的景色。实则在想猫儿的事，小哑巴现在这副不理人的状态和初见时很相似。

　　他少年时因私闯禁地生过一场大病，百岁之前的事情已然记不太清楚了，在养病的时候小哑巴一直陪着他，一眨眼竟过了两百多年了。

　　晏墨曾问过烛山的人关于这猫的来历，有说是知若兰先生的，也有说是江月先生的，或是门中弟子从外界带回来的野猫……可他一仔细追究，竟没有一个能清楚的告诉自己小哑巴的来历。

　　父亲几次想将这猫儿送走，晏墨却不由他，隐约觉得这猫对自己很重要，甚至有意无意间，晏墨会觉得自己是否在百岁前就认识了这猫儿。

　　还记那时，小哑巴对旁人温和，却独独冲着他嘶叫，张牙舞爪的冲他面门想咬自己。晏墨虽是气愤，却总觉得自己才是做错事的人，因为他不记得了这猫的事情，但这猫仿佛却是记得自己许久。

　　时隔多年，这是小哑巴第二次冲自己张牙舞爪，甚至三番五次的想咬伤自己。

　　晏墨如何能不思索，猫儿这几日暴躁的情绪是和那个叫薄春的小倌儿有关？

　　那日小哑巴就是隔着门见了那人，像是受刺激了般，可是又是什么刺激呢？晏墨百思，垂眸看了眼病恹恹的儿子，他想，或许可以找个时候带儿子去看看那个下等小倌。

　　打定主意，晏墨抬眼，本是看向院中景色，不料竟有人闯入了自己视线，不禁眉头一挑。

　　来者蓝衣华服，步履带风，身影轻快地走来，这人进屋后俊脸上三分温和笑意不减，与他道：“阿墨，今日海棠班子唱新戏，可否赏个脸一同去？”

　　晏墨对这些戏是不感兴趣，方要回绝，可猫儿拿头讨好般的蹭了蹭自己的掌心。

　　晏墨挑眉眸子一扫，看向毛色雪白的猫儿，果然是锁在院子里好几日，现在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晏墨便允了方凌轩的邀请。

　　方凌轩是玉州方家族中最是得宠的二少爷，出门起码得有十来人跟着，就算是来烟花之地也有六个侍卫跟着。晏墨今日去前院却不见他们人影，心中正疑惑。

　　方凌轩边走边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笑着递了过去，言语温和：“薄春是个手脚不老实的小倌儿，脏手脏脚的不干净，我已经让小九他们去教他规矩了。只是阿墨的帕子给他弄脏了，我便让玉州最好的丝织坊给你做了块新的，算是赔给你了。”

　　晏墨听他这话一说，心中便是了然，目无波澜地看了眼这帕子，淡声：“不必，方二公子留着自己用。”

　　方凌轩见他不收，也没再多言，面上笑意不改，只与他往楼里戏台方向走去。

　　去时那戏子刚唱完一出，正等着方二爷过去唱新戏。

　　雅南阁的老鸨是阳夫人，管事的叫邱师爷。阳夫人接待寻常修士，邱师爷则是接待在修仙榜上前百家的仙门子弟。

　　晏墨住在雅南阁的第二日清晨就见过这个中年男人，和今日一样，穿着一身紫袍，手中握着把素白纸扇，尖嘴猴腮八字胡，眉眼细长厚唇。

　　邱师爷起身朝晏墨与方凌轩施礼，“大公子，方二公子，你们来了。”

　　方凌轩与邱师爷是老熟人了，笑着寒暄。晏墨淡看了眼，对上邱师爷别有深意的视线，他似笑非笑地朝邱师爷点头笑了。

　　邱师爷心神一晃，连忙稳住心神，瞥了眼方凌轩，还好这小子没察觉自己晃动的心思。他在雅南阁数百年，不是没见过美人，这地儿什么样的少年没有，偏生气质容貌能与晏墨相提并论的完全找不出一个。

　　早年倒是有个不错的，只是给方凌轩那群人玩着玩着玩废了，那孩子身上就再没世家子的矜傲与干净习性了。邱师爷想到这，朝方凌轩身后看了眼，果然不见小六那群人。

　　方凌轩道，“师爷，你给我们留的位置可是堂下？”

　　“邱某哪敢怠慢了大公子和方二爷，二位请随我来。”他世故圆滑领着晏墨和方凌轩去了楼上看戏的好地方，是位置极佳的雅间，无人打扰，还能看清台上的戏。

　　邱师爷刚与二人介绍这雅间的妙处，就有小厮跑来知会他冬院出了事，有个不长眼的小倌想寻死。

　　邱师爷闻后，将扇子一打开。

　　传话的小厮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地连忙跪在地上，“师爷息怒，师爷息怒。”

　　到底是有外人在场，邱师爷笑眯眯地同晏墨与方凌轩打了招呼就去处理事情，小厮忙跟了出去。

　　方凌轩对此习以为常，取了桌上的一朵被七根枝蔓缠绕着的金色海棠花掷到楼下台上。

　　那海棠花落在地，台上绽开金色的花瓣，整个雅南阁都弥漫着一股淡雅海棠芬芳，花朵徐徐飘落，空气也似染上了花蕊的柔软。

　　“阿墨别看这是个小术法，这里头可是有个大学问，叫点金盏。”方凌轩转头看向邻座的雪衣青年。

　　青年点了下头，将猫儿抱在腿上，手抚着猫儿光亮柔软的毛。

　　小哑巴舒服的眯起眼，不多时就伏在青年的膝上睡了过去。

　　晏墨兴致淡淡地看着楼下戏台子。

　　待术法结束后，海棠班子就开始表演起来。一看台面上戏子的装扮，晏墨心中多少知道这戏是唱什么了。

　　演的是晏氏伐谢，烛山被众修仙世家推崇为仙门之首的故事。当年谢氏一族用活人炼尸，巫蛊作乱，搅得修仙界天翻地覆、不得安宁，小门小派深受其害，多家怒不敢言，无辜修士频频丧命，谢氏此举丧尽天良，反观谢氏一族不顾警告，最终弄得怨声载道的灭门下场。

　　晏墨虽不记得这些事情，但在家族传事中了解过一二。后市流传，排演了千百个版本，内容却大都一致。

　　方凌轩望着台下精彩的文戏，与他道：“当年伐谢时，阿墨没去可真是遗憾。”

　　晏墨不答，却也有思索。伐谢之役过去都快两百年了，那时候他年纪小，按照家规他是不可能离开烛山的，因此无甚遗憾可言。再说了，打打杀杀也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台下扮演谢氏子弟的青年各个凶神恶煞的，欺凌众修士时好不气派。方凌轩看着有趣，想到了一个人。他便招来旁边伺候的女婢，在她耳畔低声轻语。

　　女婢点点头便离开了雅间。

　　晏墨不在意地饮了口茶。

　　方凌轩却自是得意，偏生晏墨不问他，他藏不住小动作便开心的同对方道，“你可知这些谢氏余孽最后都去了哪吗？”

　　晏墨神情淡漠，金色的竖曈没有丝毫感情，说道,“仲上之约有记载，外门弟子断根基，内门弟子收为奴，族人由雅南阁收管，世代不能离开此处。”

　　“阿墨说的不错，对待这种恶人灭族都算是轻的，”方凌轩拍掌大声附和，对此分外赞同。也不知是看戏看的，还是他本就自大，真将自己当做伐谢的世家一般，神采飞扬道，“谢氏余孽众多，当年作恶多端好不嚣张，如今唯剩二人，是天要亡他谢氏。”

　　晏墨端着的茶杯一顿，放回桌上，半眯着眼看过去，“天要亡？”

　　方凌轩道，“他们干得那些事天怒人怨，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晏墨对谢氏残暴略有耳闻，活人炼尸已违天道，非是天要亡，实属自取灭亡。

　　不过这些，他没必要与方凌轩说便是。

　　二人各怀心思，继续瞧着楼下的戏，这场仲上戏比往常都要演的时间长，许久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方凌轩心中有数，扬声道，“进来。”

　　门轴吱呀转动声响，晏墨余光一扫，进来的是一对少年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