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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 ...


  •   白梅院里的汤池用的是烛山特有的暖石所铸造,暖石呈现碧绿光泽,质地温和奇异。相传是遇到天上星宿陨落的年份,这些暖石自成一山,巍峨林立。而用暖石铺制的水池,水温自暖,而且有证根基道骨之能。

      虽然续脉锻骨不可一蹴而就,但能不能续脉锻骨,泡一次就够了。

      谢指玄哪知这些道理,他少年时是有在烛山待过一段时间,不曾接触过这些。眼下全当是晏墨的善举,尽情享受着暖意包裹,让全身紧张都舒展开来,少年靠在池边惬意地眯起眼。

      晏墨在亭中坐着,食指敲着桌面。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晏墨起身去了汤池边,发现谢指玄已经睡着了。

      池边花木逢春,落英纷然,少年小憩,院外夜雨初歇。

      再看一池好水,不忍辜负。

      长霆端着汤药过来时,正好迎面撞见晏墨抱着谢指玄从幽幽曲廊走近。
      大公子穿着与白日里不同的衣裳,素净雅致,整个人都显得内敛了。而谢指玄则是披了件袍子,地上滴了一路的水迹。

      长霆见晏墨的眼神,闭住不言,悄悄跟了上去,将汤药放到桌上便离去。

      他心想,谢公子果然病的不轻,倒也难为大公子居然学会了纡尊降贵了。

      晏墨将人带回了白梅院的主屋,有些疑惑为何自己没将谢指玄放到偏房。罢了,还要看他身上的筋脉就旧疾。

      谢指玄身上未擦干,里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腰身,衣料湿而透彻,隐约可见下面滑-腻细致的白。

      晏墨心思清明,竖瞳无波,他先将谢指玄湿漉漉的衣裳脱了,屋里的衣服让谢指玄穿起来有些大,但也没其他办法了。

      晏墨两指一并,指尖凝聚着一抹金色光芒,点在谢指玄额头上空。

      黄花梨木镂雕湖光山色的大床上,两层素白流光的幔帐被床中心乍起的风吹乱。谢指玄人虽未醒,自晏墨指尖仙力为引,周身气蕴交错成风,墨色如瀑的长发飞扬,广袖猎猎作响。

      晏墨指尖一沉,两指点落谢指玄眉心。

      仙风大作,明火符在幔帐中吹得飘摇不定,谢指玄衣衫隐透暗红色的光。

      晏墨竖瞳一凛,视线落向纠缠在谢指玄白衣上的红线处,绵绵密密,密密麻麻,如春蚕吐丝成蛹,这些暗红的血线也将少年的身体包裹的密不透风。

      晏墨右手点仙判脉的姿势不变,左手摸上谢指玄的衣襟,然后剥开那层衣裳。

      衣衫雪白不见血线脏污,衣下的躯体光洁,却浮现出暗红色的伤口,剑伤、刀伤、鞭伤……深可见骨,筋骨寸断。

      晏墨眉心紧皱,眸中隐有不忍的情绪。他早该知晓谢指玄被人抽了仙骨,又被后人毁了道骨,这一生都与修道无缘,不可能续脉锻骨重回修仙界。

      探脉的仙力最终化成无奈的星光,青年面无表情地将星脉之术的灵力注入到谢指玄体内,然而少年无道骨承接其力。

      “罢了。”依旧是石沉大海般,灵力消散无踪。

      晏墨收了势,躺在了床上,幔帐层层垂落又归于宁静,火光摇曳,青年抬手一点,明火符便熄灭,室内静谧的只余下身旁之人轻浅的呼吸声。

      今日忘燃天心松枝,罢了。
      晏墨本以为今夜会难入眠,不想听着谢指玄微不可闻地呼吸声,他竟也睡着了。
      又做了那个古怪的梦。

      梦见一具清瘦的身体,被自己搂在怀里,亲吻,缠-绵,交颈时候温柔的气息呵在面上,似梦还真。
      他咬了一口那人的肩头,肩上似有旧伤,只微微用力就碰到结痂,出了血。
      少年疼得转过头来,晏墨的意识依旧看不清这人模样,却知道是那不会说话的紫衣少年。
      白衣烛山子将人压在身下,动作恣意风流。他唇角被鲜血染的艳红瑰丽,面带几分邪气的笑意,张扬又好看,“这就是烙印,只给了你,你可得保护好了。”
      说完,烛山子低下头,又一口重重的咬下去,将仙力凝在伤口,纵是以后想除去也没人能除去!
      紫衣少年疼得双目发红,透彻如琉璃的眼眸蒙了层清亮的水汽,他两手紧紧地攀附在少年身上,点了点头。

      ……

      梦境又变。
      晏墨意识看见那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在了云梦泽。
      身骑白马,手持半人高的长弓——天引勾陈。
      勾陈之象,实为麒麟,位居中央,权司戊日。天引勾陈是烛山上古神器之一,弓上嵌有星辰指引,凡人难以近身,更别提开工。然在机缘之下由大公子晏墨所有。
      提弓的少年身处谢家城下,在万人中央。他看见霜色华衣的弟子们前仆后继,招式未至已然匍匐于马蹄前,鲜血染红土地,溅红马蹄,处处横尸遍野。
      谢家的天空也是悲哀的霜色。
      可转眼间,马背上的少年猛然抬起了头,竖瞳中霜色苍穹被火光冲亮。
      他见到远处起了大火,四面浓烟,八方涌动,数不清的各家修士持剑握刀而来,浓烟下……高悬着伐谢的旗帜,梅花旗煞白笔直地屹立不倒。
      白衣少年面上浮现惊恐之色,回身看着远处的火光,眼中凝结了霜。
      他逆着人群奔走,提弓策马。
      “周流,你要去哪!”
      “大公子——”
      “周流,你站住!”
      “停下,停下……”
      “大公子不可,大公子不可啊——!”

      晏墨猛地睁开眼,脸色发白神情沉重,或许是梦中的情绪未来得及消退,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床内侧的人!

      一把空的被褥,谢指玄不在。

      晏墨掀了衾被下床,一把掀开幔帐,阔步急行,又掀开一层帐子——

      镂花门扉开着,明晃晃的有光撒进屋内,意味着雨停了。

      谢指玄穿着有些宽松的衣裳站在门边,长霆懒洋洋得靠着门框与他说话在。

      忽的,长霆余光瞥见了大公子,且大公子此刻面色阴沉,隐有不悦。他在烛山许久,少时跟在大公子身边伺候过一段岁月,从未见公子动怒过。

      长霆收敛笑意,连忙立正站好,朝里屋一拜,“见过大公子。”

      谢指玄回头,撞见一双冷意森然的竖瞳,心下一惊。不过来人是晏墨,他倒是不怕,毕竟晏墨这人不坏,还是可以讲道理的。

      谢指玄又见他身着中衣,袍子都没披一件,更别提层层叠叠的衣裳妥帖穿好了。他抿唇莞尔,道,“大公子是做噩梦了吗?”

      晏墨一愣,“你知道?”

      “大公子生于烛山,门规礼法都极其森严,烛山子最基本的就是克己知礼,端行持正,像大公子这样正统的人,怎会这般仓促冒失?”谢指玄温温和和地说道,“所以指玄猜想,大公子或许是噩梦所扰。”

      且不论晏墨是如何想,门口的长霆惊了个呆,这,这!这谢公子原来也是能一句话说这么多字的呀。

      晏墨看了眼长霆,“去备一身谢公子能穿的衣裳,清点盘缠,夜里出海。”

      长霆告退。

      谢指玄倒是懂事的将门合上。晏墨看了眼他手里的托盘,盘中散发苦味的汤药,不禁想到昨夜探寻得知的信息,他这副身体不管怎么调养终究只是个废人。

      晏墨移开视线,淡声道:“先将药喝了。”

      谢指玄正有此意,遂行至桌边坐下。长霆送来时说过这是驱寒养身,亦能抵御发热的汤药,因是昨日淋了雨让他担心自己受风寒了。

      许久没人这般温柔细心,谢指玄心中有几分感触,他尝了一口就发现汤药中的材料成分有些不对,虽有驱寒的能为,但。

      谢指玄端着碗,抬眸朝晏墨望去,目光不似往日清朗反倒是多了几分疑惑。

      晏墨不经意对上谢指玄的视线,见他微微皱眉,心中猜想这药果然很苦么,以至于喜怒不形于色的谢指玄都敢直接皱眉了?

      他挑眉问道,“苦么?”

      “不。”谢指玄垂下眉眼,将碗中的药尽数喝下。他作为谢家嫡子,对药理还是通彻的,这药方应是岐川续脉的,如此说来是晏墨想为自己续脉、筑基……

      为什么呢?

      谢指玄看着碗底残留的褐色沉淀,眸珠晃乱了心神,是晏墨记起了他?若是记起了自己,他还是晏墨吗。

      所以说,是心怀愧疚,还是慈悲怜悯?

      其实,都不需要。

      谢家铸下大错,谢指玄就是罪身,又何须旁人愧疚与怜悯。

      两人虽处一室,但各有心思,没作交谈。

      在谢指玄用完早膳后,晏墨去了楼上书房,在一处明亮的轩窗旁的书桌前坐下,推开秀气的小窗,院子四处飘散着梅香。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描摹的舆图,在桌面铺成开来。

      修长的手指被阳光照射的有些不真切的透明,食指点在舆图一处,然后指尖移动,心中默默推算着时间与星象。

      “沧海遗珠渊沧屿,阳天逆海开阳珠。”晏墨启唇念到,父亲所需的第二味药材就是开阳珠。

      轩窗外是楼下庭院,春日好景。

      谢指玄抱着猫儿在安静的院落中晒太阳,日光温和,落在他身上暖意丛生。猫儿慵懒的眯起眼,“喵呜~”

      谢指玄拍了拍灵雪的肚子,“又胖了,呵。”

      猫儿哼唧地扭了扭屁-股,一下从谢指玄怀里跳了下去,“喵!”

      “胖了就胖了,还与我置气了?”谢指玄声音如风,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乖,上来。”

      猫儿骄傲地扭过头摇着尾巴,弓身一下就跳到石桌上,蹲在谢指玄的茶杯旁边,用俏丽的鼻子嗅了嗅杯中清亮的茶水,闻到是烛山的茶叶香,一脸嫌弃地转过头。

      谢指玄左手撑在桌上,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怎么还嫌弃他喜欢的茶?”

      “喵!喵喵!!!”不喜欢!哪有云梦泽的清水甜。猫儿炸毛。

      谢指玄笑。

      长霆过来时日头西斜,尚显暖意但院子起了风。

      他见谢指玄衣衫单薄,独自坐在院中梅花树下,逗弄着大公子的猫,便扬声道:“谢公子起风了。”

      谢指玄回头,有些不知所措。

      长霆笑道,“这次我悄悄的过来,怎么没吓到谢公子?”

      “你的步伐,指玄记下了。”谢指玄知对方并无恶意,低头轻笑。

      倒是桌上猫儿,朝长霆喵了声,几分凶狠倒有些护主的意味。

      长霆是个不想惹麻烦的人,是以从来不和大公子的猫一般见识,只觉得这猫都比谢公子有气势。算了,谢公子温雅的气度也挺好的,不似大公子般不苟言笑,性情难定。

      因为有事在身,长霆便不与谢指玄多言,进屋上楼去了。

      晏墨坐在楼上,手中端着一只色泽莹润的青瓷杯,眼中看向窗外一隅梅花开落。
      长霆未说错,是起风了,风吹花落在树下少年的衣袖上。少年支手撑着额头,右手接住半空中飘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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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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