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 18 ...
-
经过城西福利院的公交车半个小时一趟，林家明和李玖从7:00等到了7:30，等到上车的时候，车上又满满都是人，乍看毫无空隙，却被售票员硬生生地塞上了车。两人挤在人堆之中，只能随着老旧的公交车一路晃动，却丝毫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
林家明长得高，倒还可以呼吸人群上方的空气，而李玖都快被掩埋起来了。他心里很后悔，早知道就用瞬移了，虽然距离比较远，会多消耗法力，但总比坐这样的公交车好啊！
车上又挤又闷，李玖觉得自己的脑袋涨涨的，可能狐狸耳朵都要藏不住，他把头靠在了林家明肩膀上，感受到人类青年充满朝气的新鲜气息，稍微能舒服一些。于是，他的脑袋就赖着不动了。
林家明的肩膀被这个脑袋靠得发酸，但他任由李玖靠着，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公交车上的横杠，好让自己站得更稳当一些，心里十分佩服周栋，竟然能坐着这样的公交车一趟一趟地往福利院跑。
城西福利院在郊区，这附近有开发区，来来往往的大卡车把道路都开得坑坑洼洼，公交车越来越颠簸，终于在两人快散架的时候，售票员大妈大吼了一声：“西郊开发区到了！有下车的没？！”
李玖和林家明下了车，乍看周围一片都是灰扑扑的工厂厂房，一条水泥路从工厂堆中穿过，路口挂着“城西福利院”的路标，路两边的早餐铺传来杂粮煎饼、酱肉卷饼、卤蛋蒸饺、油条包子的香味，虽然是法定假日，但还是有许多穿着工作服的男男女女捧着早点往各个工厂赶。
李玖要了个煎饼，看着老板摊出一张薄薄的杂粮饼，又看他把鸡蛋在饼上摊匀，翻了面，刷了酱，加了生菜和薄脆。
“葱花香菜都要吗？”摆摊的大妈问。
“多一点。”
看着李玖笑吟吟的样子，大妈狠狠地给他加了一大把，整个煎饼香气十足。
林家明很土豪地在煎饼里多加了个鸡蛋，还要了串里脊。后来这串里脊肉自己吃了一半，被李玖拐走了一半。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找福利院，感觉这个福利院藏得根深，跟着路牌一路走，从大路走到了小路，最后两边的工厂变成了农田，才看到了福利院的小楼。
到福利院先和其他志愿者们集合，之后志愿者活动的负责人给大家安排了工作。上午是给老人打扫卫生、修剪指甲，陪老人聊天，下午是做月饼，晚上是吃月饼赏月还有一些活动。
负责人姓张，由于之前周栋跟他联系过，李玖和林家明就替了他的班，去照顾那个邬爷爷。
“在206还是209来着？”刚上了楼梯，林家明就忘了房间号了。
李玖回想了一番，摇摇头。负责人说话口音很重，李玖根本就听不大懂。
“房间门口贴了名字的，找找看就知道了。”
“牛红红……张春娥……冯祖生……邬建国——林家明，在这里！”李玖一个个看过去，终于找到了一个邬姓的老人。
“哈，他也叫建国啊，我爷爷也叫建国。”林家明说着也进了屋。
邬建国邬爷爷已经坐在了床边，穿戴整齐。不过，这个老人应该比共和国的年纪大，他满脸都是褶子，松弛的皮肤耷拉着，都快要盖住眼睛。
老人看到他俩走进来，缓慢地抬起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问：“小栋子呢？”
“周栋感冒了，怕传染给你，”林家明在老人身边蹲下，继续说，“我叫林家明，他叫李玖，我们是周栋的同学。”
“嗯，周栋拜托我们今天来陪着您。”李玖也蹲下了，但是，靠近老人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妖气——这个老人不是人类！
李玖细细地感觉着老人的气息，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但始终没能看出他的原形是什么，只是他的妖气很弱，带着日薄西山的颓败感，的的确确是一只年迈妖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老人并没有一下子察觉出李玖身上的妖气，他还是担心着周栋。
“小栋子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吃了感冒药，昨天睡了一觉就好多了。”林家明按之前编好的说，其实周栋这几天一直没力气，发低烧，正在挣扎着要不要去附属医院仔细检查检查。
“你们没骗我？”老人家不相信。
“没有，他真的快好了，过几天就来看您。”
“真的？”
“嗯嗯，”林家明说着开始转移话题，“老人家，您先看会电视，我和李玖给您打扫一下。”
说着，李玖和林家明拿起了扫帚抹布，一个扫地，一个擦洗桌子门窗。
之后，两人又端来了热水，给老人泡了脚，修剪了脚趾甲。
果然和周栋说的一样，老人不大爱说话，问不出周栋的情况后，干脆一言不发。
“邬爷爷，您是哪一年出生的啊？”林家明觉得这个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便主动打破沉默。
老人不说话，他就继续说道：“我爷爷叫林建国，他是建国那一年出生的，你也是建国那年出生的吗？”
老人还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林家明心里想，他可能是民国建国的时候出生的。
而李玖心里想，他可能是第一个统一王朝建立的时候出生的。老妖精一般都躲在深山老林里，像他这样到人界来蹭社会福利的还真少见。
“邬爷爷，您还在担心周栋吗？”李玖一边给他剪指甲，一边问。
闻言，老人抬了头，黄浊的双眼看着李玖，又“嗯”了一声。
“你也感觉到周栋不大对劲吗？”李玖剪完指甲，放下老人的手，看着老人说道：“您觉得是什么问题？”
之前看不出老人的原形，但是给老人剪指甲的时候凑近一闻，李玖感觉出他应该是一只水族，十有八九是只乌龟。而龟类有占卜的天赋，这只老龟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老人涣散的眼神逐渐向李玖集中，又抓起李玖的手放到鼻尖细嗅。突然，这张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修炼了两千多年的淡定无影无踪，他起身就要逃跑。
林家明不明就里，但怕他摔跤，下意识地就扶住了他。李玖不知道他为什么害怕，但这只老乌龟肯定知道不少东西，当即便设下结界，将邬建国困住，又说道：“前辈不用惊慌，我们雁山李家，向来遵纪守法，绝不为难同道。”
“雁山！雁山的狐狸！”老人闻言，脸上的惊恐神色更甚，“你们还是找上来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边吼着，老人一边四处找地方钻，见床底是实的，无奈之下钻进了被窝，整个床都跟着他的节奏一起颤抖。
“别……别杀我……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老人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床上只剩下了一坨抖动的东西。
林家明看他这样子，觉得于心不忍，拍拍李玖的肩，问他是什么情况。李玖也不知道，他从没听过雁山狐族有什么仇敌，更没听过要追杀一只老乌龟。
“邬爷爷，我不会伤害你的，”李玖诚恳地说道，“我活了300多岁，从来没听说过我们雁山狐族跟乌龟精过不去。”
“你别害怕，我们是为了周栋的事，不会跟你为难的。”李玖又劝道。
“老人家，相信我们。”林家明坐在了床边，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那一坨突起来的东西。那东西先是猛地一哆嗦，过了好一阵，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李玖也坐在床边等着，又过了一会儿，乌龟慢慢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是一个硕大的、皱巴巴的乌龟脑袋。
“哇，好大的乌龟啊！”林家明虽然知道了一些妖怪的事情，但还从没见过妖怪在他面前化出原形。李玖从来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化成小狐狸，为此他还很遗憾。
这只大乌龟看了看李玖，又看了看林家明，又慢慢地缩回了被窝，接着，被窝里的那一坨东西形状有所改变，乌龟精穿好了衣服之后，掀开了被子，坐到了床边。
老乌龟的裤子和床单上都湿了一大摊，面上却比之前还要沉稳淡定，正要说话，负责人张叔过来喊他们几个吃饭。
“啊呀，邬老爷子啊，这种事没关系的，千万别记在心上，”张叔怕老人家尿裤子难堪，忙安抚他，又对着李玖吩咐道，“小伙子们啊，辛苦你俩去楼梯口的房间拿床新的被褥啊！”
下午，李玖记挂着邬老爷子，却被安排到厨房做月饼。
“那只老乌龟多少岁了啊？”林家明说着，把一团馅料包进面皮里。
“估计两千多岁了。”李玖说着，取了一小块面团，把手里漏着一处馅料的面皮破洞堵上。
“妖怪也会老啊？”林家明把手里完好的团子放进模具，用掌根压平。
“嗯嗯，不仅会老，还会老死的。”李玖一搓，手里的团子又破了一个洞。
“那他还能活多久啊？”林家明把模具倒扣，一只手掂起模具往桌边一敲，一只手下面一接，一个印着“福”字的月饼就落到了他的手掌中。
“活不长了，估计活不了100年了。”李玖一边说，一边继续补面团。
“哦。”林家明应了一声，低头不再说话。
晚上，在福利院的大院子里摆了好几张小桌子，摆满了瓜果月饼，老人们和志愿者们坐在一起，聊天，赏月，吃月饼。而所谓的中秋节活动，则是志愿者和老人们一起做游戏，最终获胜者有奖品。
游戏三个人一组，李玖、林家明、邬建国正好是第4组。
第一个游戏是猜灯谜。
“锅子炒黄豆，两个掉外头，打一字。”主持人念出第一个灯谜。
“心。”邬建国缓缓开口道。
“恭喜4组答对一题，加一分！”主持人比他们还兴高采烈。
“十五的月亮，打一成语。”
“正大光明。”邬老人回答起来毫无压力。
于是，第一个环节他们就领先了。
第二个环节不用费脑子，只要靠运气就好了。地上拦出了跑道，一头放了几只兔子，另一头放了一些青草，大家来猜哪只兔子跑得快。
老人看见兔子，怔了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好久没见到兔子了。”
李玖听见了，没理解什么意思，只想问周栋的情况。
“邬爷爷，你觉得周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之前还急着问周栋情况的邬建国，突然不着急了，慢悠悠地说道：“小狐狸，你觉得哪只会赢？”
李玖摇摇头。
“给我输一点法力，我告诉你。”老乌龟说话的时候，嘴角仿佛带着笑。
李玖照做了，偷偷输了一丝法力过去。
老人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双目突然睁大，黄浊的瞳子仿佛闪着光。
“第二只。”
“2号！！！是2号！！”主持人拎起2号兔子，但它都没怎么挣扎，“看起来安静的2号兔子竟然是我们的短跑冠军！第4组，再加5分！”
全场一阵热烈的掌声。
“你会预知？”林家明也发现了。
邬建国点了点头，但又很苍凉地补了一句：“不如从前了，天意难测。”
“周栋会怎么样？”李玖继续问。
“我说不准，”老乌龟摇摇头，“但他很危险。我当时察觉了他身上有衰亡之气，但测不出劫难会应在哪里。”
“他是个好孩子，我想救他”邬建国说着，端起了一杯水，“小狐狸，再给我一点法力。”
李玖又稍稍输了一些给他，担心消耗太多晚上就不能瞬移回去了。
邬建国凝神静气，把手中的杯子慢慢倾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水流的方向。
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道：“噪则生乱，高则生险。”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Chapter 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