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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金瓶】莲色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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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武松质问的人没有回答他,而是优哉游哉地坐定,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捏在手里晃着玩。
气氛凝滞,屋内的火盆仍旧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力,可武松只觉心头发寒,闷闷地似透不过气。
他本是爆烈的性子,平日里别人招惹了他都不容易从他手里讨得好,今儿又喝了些酒,再碰上被一个身份诡谲的人这般怠慢,眼看着怒火就要蹿上脑门,浑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只要择人而噬的恶虎,下一刻就要扑出去!
“武二,你最好冷静冷静。”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人抬眸乜了武松一眼,从容淡定地道,“我为何会到此处,扮作你的嫂子,与你敬爱看重的亲哥哥有关。”
哥哥?武松眼皮一跳,怒意稍稍克制了一些。
“我哥哥如何招惹了你?”武松冷硬地问。
对方闻言轻笑了几声道:“你那哥哥可是真人不露相,发起狠来当真是一点都不手软。不愧是你的哥哥,一家人。”
武松听这冷嘲,眉头紧紧皱起,对方扯来扯去几句话不说重点,不由得惹他不耐。他粗声粗气道:“别再跟我绕圈子,有话就快说!”
“既然你如此心急,我便告诉你——”对方倏地笑容尽数一收,整张脸沉下来,显出一股子冷肃。
他抬眸直勾勾地盯住武松的双眼,口齿极为清晰地道:“你哥哥,武大郎杀了人,不幸的很,死于他手的人正是我的姐姐,他的婆娘,你的嫂嫂——潘金莲。”
声落如雷,惊起一片心跳。
武松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荒谬的话。
他冷笑一声,大踏步几下迈过去,伸出簸箕一般大的手掌,一下就揪住了乱放屁话的人的衣襟。
对方没有任何反抗,任他施为的样子,似乎笃定他只是虚张声势,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哪里来的兔崽子!”暴戾浮上双眼,武松一脸狰狞,杀意尽露,“敢来此处骗人,看来不要命——”
话还未罢,提拳就要揍眼前的小子一个满面开花,却猝不及防地见那人红唇一勾,冲他灿烂一笑。
那笑带有莫大的威力,因为武松的拳头在距离对方的面庞还有一指宽时,硬生生的顿住了。
“我叫潘小七,在家排行第七,你可以唤我小七。”潘金莲在家时排行第六,跟她关系亲昵地人可以称她为六儿。潘小七自报了姓名,眨了眨眼又道,“二哥何至于如此暴怒?若你了解其中详情,怕是感激我还来不及,这般以拳头待我,可就有些恩将仇报了。”
听这自称潘小七的人脸也不红地坦坦荡荡这般说着,武松听着那句似还裹着亲密意味的二哥,拳头不由自主地软了,可揪着人的手还坚持地把人抓着。
“说。”武松强忍了脾气,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潘小七有一双极为灵活的大眼,黑白分明的,咕噜噜流转时极为吸引人。
他耸了耸肩膀,一点儿都不畏惧武松浑身的气势,清了清嗓子道:“我跟我姐姐关系不怎么样,她从小就被娘买了,一直在别人家奉承讨生活,我跟她不是在一处过日子,长年累月的没见她,跟她也就不怎么亲近——否则,你当出了你哥哥这事,还能等到你回来?我早一纸诉状把你哥哥送去县衙吃牢饭挨刀子!”
武松听这人啰嗦,耐心告罄,拳头发痒想给人一拳让人安分,可等他凶狠地眼一对上潘小七那小鹿一般湿漉漉水润的眸子,心肠就硬不起来。
“继续——”既是动不了手,他只能暴怒地喝了一声来吓人。
可潘小七似看出了他做的样子,眉眼间含着一股子愉悦,嘴角挂起的笑都有些得意。
这小样儿勾得武松牙痒,但他仍是按捺着什么都没做。
“也是凑巧,我回来看老娘,心血来潮来找姐姐。”潘小七摸着自己的脸,冲武松挤了挤眼,“你也看到了,我穿上女装扮成我姐姐,你哥哥这个整日里跟她过日子的人都没把我认出来,可见我跟我姐姐的容貌有多相似——其实,我跟她是双生子,或许正是如此,她出事我才有预感。”
潘小七压低了嗓音,幽幽地道:“那天晚上我刚找到我姐姐住的地方,瞧见武大郎面色有异,鬼鬼祟祟,所以我没敢贸然上门拜见,而是偷偷潜入屋子,暗中窥见你哥哥在后院一脸阴沉地磨刀,我料他要干什么坏事,可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大半夜爬起来杀人——我是在看见他用挑着滴血的担儿出门处理尸体才发现他干了这等恐怖的事。”
“我跟着他一路去了乱葬岗,亲眼看着他埋尸,”潘小七顿了顿道,“你哥哥太慌张了,没头没脑,破绽百出,家里从门口往乱葬岗一路都是血迹,而且还有一个迎儿亲眼目睹他干了些什么事。”
武松脸色无比难看。他从没想过他那一向胆小懦弱的哥哥竟会犯下这等罪事!
“不过,你不用担心。”潘小七颇为欣赏地瞅着武松,“我早听说过你这个打虎英雄,也知道武大郎是你的哥哥,所以,你看我跟你算起来还是一家人。你哥哥做了这等事,莫名其妙的,我见了想来想去,干脆自己扮成我姐姐潘金莲来稳住局面。”
武松惊疑地望着潘小七。
这个面若好女的瘦弱小子,竟然会想出如此计谋来遮掩他哥哥犯的事。
“为什么?”武松不明白。他活到至今,见过义薄云天如宋江,也经历过人情冷暖,这年头活着不容易,许多人都只顾着自己,谁会没有利益就去多管闲事呢?
潘小七笑了笑道:“因为你呀,我方才也说了,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声,仰慕你的威勇,只是神交已久,没见过人,不知你为人真实如何,所以这些日子我故意顶着我姐姐名头来试一试你,果然你不负我所望,真真是个好汉。”
武松听了这话,想到这些相处的日子,他心里真实所想,并非如潘小七所言那般坦荡荡天地可鉴,顿时脸一红,幸亏他肤色不白,屋内光线也不怎么好,让人看不分明。
潘小七见武松沉默,又道:“若是你还当我胡言乱语,大可以去查一查——迎儿那天也看见了,我扮成姐姐归来后,对她一阵恐吓,她胆子小没拿出去乱说,你去问问她,看她所说与我所说是否一致。”
武松还不吭声。
潘小七哼了一声道:“还不信,也简单——只要你不怕我把你哥哥吓死,今天半夜我做一些妆扮,浑身鲜血地去你哥哥床前叫醒他,你看他会不会吓得什么都倒出来——说起来你这哥哥也真是糊涂,明明亲手杀了人,亲自去乱葬岗抛了尸,我扮成我姐姐不动声色,他认不出人也就罢了,看他近来心宽体胖的样子,八成还把他杀人这事当成了梦中所为——哎,这么蠢笨的一个人,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姐姐怎么招惹他了,竟然刺激得他痛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