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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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苏景宴一时又有些不敢直视年谙的双眼了，她害怕在里面看到责备，又害怕看不到责备。
她想年谙骂骂她，哪怕只是一句叹息的责怪，她也不想看到那双对她满是包容的黑瞳。
那只会让她无处安放的愧疚更加猖獗地蚕食身心。
她犹豫地垂着眸子，思索再三，终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呼出一口浊气，低声唤到：“瑾钰先生。”
年谙听着这个称呼，眸光一滞，疑惑道：“景宴怎的唤我先生了？”
往日不是总叫自己谙谙姐的么。
苏景宴垂着头，听着年谙的疑惑，身子不着痕迹的一颤，纤长的睫毛遮了的双眸中盈起叹息。
她早已没有资格再唤她那个亲密的名。
“先生现下不在宫里，又是化名不愿让人知晓身份，景宴自然该这么唤你。”
苏景宴藏在长袖中的手指蜷缩得绞着，分明害怕踌躇，分明愧疚得坚持不住的想要退后一步，却总是没有办法远离身前那人。
年谙看着苏景宴一直没有抬起的头，眉心隐约有了蹙起的痕迹，她抿了抿唇，话语出口，却清冷了几分，夹着一丝不悦：“景宴是同我六年不见觉着生分了，现下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么？”
“不是的……”苏景宴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否认，却撞进一双幽寂的眸，双唇一颤，涌到喉中的话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怎么会不想看她。
年谙看着苏景宴一副踌躇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又有些不忍冷着脸对着她了，她微微软了眉梢，轻声道：“景宴在军营待了这么些年，怎的却没有小时的自信了。”
记忆中那挑着眉扬着马鞭转头笑望她时的少年模样，分明是那么的不可一世，英气飞扬。
“景宴莫不是因着我这一双腿，觉着亏欠我？”
“我……”苏景宴忽的无奈的敛了眉，叹了口气，她垂眸觑着年谙，身子一矮，就这么蹲在了她的身前，仰头望着她，问道：“先生这腿，可还有知觉？”
年谙听着她有些失礼的询问，心下却也知晓她这般询问是为了什么，她本可以如这些年安慰父母一般，淡然的说一句“没有”的谎言，以此来熄灭对方的期盼。
她看不得父母为了她这一双无法站立的腿再多劳累，她看不得她们笑着寻来一个个“神医”，又一次次盈着泪被浇灭希望的苦痛。
她早已不期盼这双腿可以好起来，她自己本是怀着希望去学的医术，却也正因此，心下更清楚的知道，这双会时不时疼痛的腿，已经不会有奇迹。
然而当她看着身前仰着头望着自己的人儿那眼中极力隐藏的愧疚和颤抖时，她又有些不忍了。
即便是在伤后醒来时得知她已经离去，得知自己已经无法站立，她也从未怨过什么。
她只觉得，许是命吧。
她浇灭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却独独不愿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人人那眸中的光更加黯然。
她叹了口气，眉梢无奈的敛了，抬手抚上那温煦的脸庞，纤细的玉指轻柔地摩挲着，似抚慰又似怜惜，语气温和地回道：“有的，夜间时不时会有些疼痛。”
苏景宴听完话语，半掩了眸子，抬手握了脸上的温软，心中酸楚。
她不敢再问那是怎样的疼痛，更不敢去想这六年来，深夜时被疼痛折磨的她是怎样的模样，她只能压抑着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不能有的期盼，低声如呢喃，缓声问道：“先生可信我？”
“我从未不信景宴。”年谙忽的觉着好笑的勾了唇，被苏景宴握着的手指动了动，捏了捏她的脸，揶揄道：“景宴会问我这些，看来当真是与我生分了。”
苏景宴听着这一声打趣，心口的郁结不由得散去，想通了似的扬了眉，抬眸觑着年谙唇角的笑意，终是软了神色，温柔的眼中只有那一张精致的笑颜，独此一人却盛满了整颗心。
她轻声笑道：“我若是同先生生分，便不会在此了。”说着，她又拉下脸上的手，缓缓地附在了自己左边的胸口处，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凝视着对方的双眸，温柔中满是坚韧。
年谙感受着手心隔着衣物传来的鼓动，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勾着笑意的唇角凝了，双唇紧抿。
“先生现下想要什么？”苏景宴没有发现她的慌乱，仍满眼笑意的觑着她，一缕朝阳拂上她扬起的眉眼，渡了一层暖色的金黄，年谙望着她，只觉得身前人儿笑时，比那朝阳还要温暖。
似那寒冬饮下的烈酒，一口入喉，熏了神智，迷了双眼，却是弥漫身心的暖。
令人上瘾。
她问她，想要什么。
她明知自己在替谁谋划，却不问那人想要什么。
她只愿替她做事。
心上忽的涌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让她乱了心跳的同时又染了欣喜笑意，她抚在她胸口的手指颤了颤，却明知故问道：“景宴这么问，可是想替长公主出力？”
“先生想要什么？”苏景宴却好似没有听到年谙的问话一般，仍是扬着笑意温暖的眉眼，固执般的又问了一遍。
年谙不由失笑，朱唇翕张时，出口的话语却是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清冽温柔：“景宴是以什么身份向我发问？”
“我是先生的，是苏景宴亦或苏将军，全凭先生怎么想。”
虽是知道对方听到那句话并不会多想，苏景宴仍是有些羞赧的红了耳根，心跳乱了一分，是只有自己知晓的甜。
她是她的，是只为她披荆斩棘的苏将军，也是只属于她的苏景宴。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是她的。
“景宴可知江州有什么？”年谙不再问方才的问题，也不知她可曾听懂苏景宴话中的意思，只笑着问道。
这问题仿佛凭空而来，摸不着缘由，也摸不清是想要什么回应。
苏景宴却了然的笑了，眸中晃过一丝被认可的欣喜，扬了声答道：“先生想要多少？”
江州盛产稻谷，良田数千亩，精粮流通各州各县。
而收兵练兵，迎战退敌，粮草为重中之一，先行之道。
年谙笑着抽回被握着的手，拿起置于膝上的书册，似是思索般的晃了晃手中的书，挑了挑眉，才说道：“两千石精粮，二十亩良田。”说着，她将手中的书册翻开一页，递到苏景宴的眼前，指着书页上清隽有力的几个字，接着道：“管理良田的人由你挑选，两千石精粮，三分运到汴州，三分到安州，其余四分，均等运到定州和闵州。”
“这粮自然不会送到州府，至于要给谁，送到时自有人前来接应。”
随后她又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递给苏景宴，低声交代了几句什么，苏景宴只安静的听着，待得年谙说完，才是接过锦囊放入怀中，站起了身说道：“年关之前，再来寻先生。”
年关为限，必将此事办妥。
苏景宴没有说出这句话，年谙却明了的笑了，清冷得颇有些脱俗出尘的眉眼因着身前人儿那英气自信的模样温和的弯着，气息浮沉间都夹着笑意缱绻。
“景宴告辞。”苏景宴会意的笑着朝着年谙拱了拱手，随后便毫无留恋般的转身一跃，踏过宅墙，只余下一抹衣袂翻飞的残影，便从那黑眸中全然消失了去。
人已离去，年谙却仍望着那处高墙，捏着书页的手指下意识的揉捏，仿佛要将心上的那一丝不舍抹去一般，唇却不受思绪控制的翕张，传出一声似叹息般的低喃。
“候君凯旋。”
苏景宴跳下墙头，走到拴马的树旁，抬手解着绳子，她看着靠着树干睡着了的秦道，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拍了拍秦道的肩：“老秦，走了。”
“回南疆？”秦道睁开眼起身伸了个懒腰，顺道打了个呵欠。
“你先回南疆，我去一趟江州。”
“你去江州做什么？”秦道也解开了绳结，牵着马几步跟上前边儿的苏景宴，听到对方说要去江州，疑惑地问道：“去运粮草么？”
“算是罢。”苏景宴转头望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宅子，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半晌，二人才牵着马出了城门，苏景宴看着一旁翻身上马的秦道，抬手拍了拍马鞍，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可要好生协助吕副将管理好军营。”
“知道了，南疆太平得很，你就安心的去办事罢。”秦道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苏景宴瞧着那抹越渐远了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又是转头看了一眼年谙的方向，才是一扬马鞭，向着江州去了。
——
“cut！过！”
秦博伊笑望着场中正在下马的苏以然，抬手捏着下巴，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
开机第一场就完美一条过，不错不错，是个好兆头。
苏以然听到cut便止了马，下马后将缰绳交给工作人员才转身朝着秦博伊那边迈开步子，刚是走到秦博伊旁边打算看下回放，眼前便递过来一瓶水，她笑着看向竹子，道谢后接过，却没有喝，一双星眸望着屏幕上的自己，止不住的出神。
她前世因为心脏病的原因，基本没有接触武戏，威亚都没有吊过。
然而当她刚才翻身上马时，动作却无比的顺畅和熟悉。
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去想为什么有这样的戏份，秦博伊却没有给自己安排训练，当手中握着缰绳，当左脚踩上马鞍，就如同吃饭饮水一般，习惯而自然的翻身坐上了马背。
从看了剧本后就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一股怪异的感觉又开始萦绕心头，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完了回放，又心不在焉的听完了秦博伊鼓励和表扬的话语，却总觉得缺了什么，已经迈开的脚步顿住，偏过头望向身旁，猛地回过了神。
她看着年瑾站在秦博伊身后，垂着眸好似在听对方说话的认真模样，心上那股怪异又开始翻腾。
她看着年瑾清冷的眉眼间那隐隐约约的不适和困惑，不知为何，竟觉得总是一身良好教养的她，现下并没有在听秦博伊说话，而是在发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2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