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怪事短篇集》蟹多多

2、永生

　　我老态龙钟，病入膏肓
　　用尽最后的力气
　　在生死间挣扎
　　我就要死了
　　可是我不甘心
　　妻子骂我是老不死的
　　儿子们已经开始瓜分我的财产
　　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
　　我不想死
　　绝不比他们早死

　　我向耶酥祈祷
　　耶酥微笑着说了很多话
　　可我完全听不懂
　　我向佛祖祷告
　　佛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最后我与魔鬼交易
　　魔鬼许我永生
　　神形俱存，无论地久天长

　　我的病好了
　　愈活愈年轻
　　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为他们举行隆重的葬礼
　　他们回报我以怨恨的眼神
　　和恶毒的诅咒
　　仿佛我借了他们的命
　　才能永葆青春
　　但是他们错了
　　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我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
　　见证了世界的发展
　　而我却依旧原地踏步
　　我做过领导，当过乞丐
　　做过医生，当过病原
　　做过警察，当过小偷
　　最后玩腻了
　　我想到了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我是永生的，不是吗？
　　我用刀割腕，血流如柱
　　那道疤似乎永远褪不去了
　　可我还活着！
　　我吃了一整瓶安眠药
　　沉睡了十天
　　胃痛到抽搐
　　可我还活着！
　　我把煤气管子插进鼻孔
　　面色红润，肤若樱桃
　　可我还活着！
　　我从十楼往下跳
　　骨头碎了，鼻子歪了，人畸形了
　　可我还活着！
　　我把头枕在铁轨上
　　看着呼啸而来的火车由远至近
　　噶啦噶啦碾过我的脖子
　　身首异处
　　我以为我死定了
　　可我还活着！

　　我把脑袋夹在腋下
　　卑微地躲在阴暗的角落
　　偶尔跑出来吓吓人
　　他们说我是鬼
　　其实我是个死不掉的人
　　我找了个裁缝
　　用线把脑袋和身体连接
　　他缝得很粗糙
　　我很生气
　　结果裁缝吓死了
　　我想到了整容
　　找到了广告做得最凶的整形医院
　　他们看到我全身发抖
　　没人敢接待我
　　哪怕我捧着满满一箱现钞
　　我又想到了法医
　　据说法医是最勇敢的人
　　果然如此
　　他让我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
　　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知道自己是个奇迹
　　但他却把我当成小白鼠
　　他说希望我配合他搞科学研究
　　我想我看错人了
　　摇晃着脑袋逃也似地离开

　　我的身体和脑袋再也合不拢了
　　但它们相处地很好
　　生活还在继续
　　而我已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我茫然
　　不敢外出
　　不敢走动
　　不敢交友
　　不敢照镜子
　　我憎恨
　　恨世人的快乐
　　恨世人的贫穷
　　恨世人的不满足
　　恨世人对我的不理解和不接受
　　这样子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这样子的永生
　　我宁愿不要

　　我四处寻找魔鬼
　　天涯海角，五湖四海，上天遁地
　　最后终于赶上了他
　　魔鬼吃惊地看着我
　　并笑着称赞我
　　他赞我有魔鬼气质
　　比他更像魔鬼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我似乎看到了曙光
　　仿佛又找到了新的希望
　　原来如此
　　我有魔鬼的潜质
　　我天生就是魔鬼
　　无欲无求充满恨意的魔鬼
　　我
　　为恨而生
　　以世人的痛苦为乐
　　魔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