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杀》杏遥未晚

15、十五章

　　山巅之上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只有群山与白雾，往前是一片云海翻腾，下方的山谷隐没在云中不见踪影。

　　君铃时而静坐不语，时而起身往云海望去，她的视线无法穿过云海，自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她无时无刻去关注下方的动静。

　　风遥楚本好端端坐在旁边抱着伞打坐，听见君铃折腾出来的动静，也无法再忽视下去，他哭笑不得道：“你想下去看看？”

　　君铃也知道自己这是打扰了风遥楚，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摇了摇头在风遥楚对面坐下，抱着腿弯缩成一团：“这是最后的试炼，鬼二先生想知道傅然公子是否有能耐接下鬼门门主之位，我自然插不上手。”

　　风遥楚好笑地盯着她：“你倒是清楚。”

　　君铃闷声又道：“傅然修为高强，又是有备而来，想胜过鬼二先生应该不是难事。”

　　风遥楚挑了挑眉，若叫旁人听去这话，必然会觉得君铃对傅然未免太过相信，要胜过天下第一的杀手哪有那般容易。但风遥楚却没有反驳，反倒是失笑道：“话是这么说，真打起来还是得花上不少时间。”

　　顿了片刻，风遥楚道：“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君铃摇头道：“就算这样，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她语气有些失落，接着又道：“我本以为我能够帮傅然公子做些什么，到头来才发现我好像没能帮上什么忙。”

　　风遥楚安慰道：“若不是你那把剑，傅然将计就计演了出戏，这群杀手哪里能轻易上钩？”

　　君铃埋着头道：“可是傅然公子因此受伤了。”

　　风遥楚：“……”

　　君铃更难过了：“这么说起来我没有帮上忙，反而坏事了。”

　　风遥楚终于语塞，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安慰了。他总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君铃都能得出自己拖了傅然后腿的结论。

　　君铃兀自伤心：“我从很久以前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与傅然公子并肩作战，为此我跟随着爹请来的先生学了许多东西，每天都在修炼，也收集了很多法器，本以为出现在傅然公子的面前至少能够让他对我有个好印象，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风遥楚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没想到这位身份尊贵被人捧到天上去了的君家大小姐，竟然这么多年以来都在为与傅然见面而做准备。

　　他轻咳一声，心里面哭笑不得，怎么也想不通傅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是如何让这个小姑娘对他死心塌地的：“他真有那么好？”

　　君铃自然立即点头。

　　风遥楚心念微动，决定帮这位大小姐一把，他坐直了身子道：“待结束了鬼门的事，君铃姑娘有什么打算？”

　　应是早已经想过此事，君铃几乎是立即道：“我想留下来。”

　　风遥楚但笑不语，对于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但君铃接着又颓然道：“我本想着好好帮助傅然公子，等事情结束就能够顺理成章的留在他身边，不过现在事情让我搞砸了，公子没有理由让我留下来。”

　　风遥楚憋着笑意，看着君铃时而颓丧时而正经的自言自语，隔了一会儿等她差不多平复了心情才问道：“你想不想加入鬼门？”

　　这话是君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她蓦然往风遥楚望去，片刻才道：“加入鬼门，成为杀手？”

　　风遥楚道：“不错，反正这次傅然若是能够孙先生那处平安回来，他就是鬼门的门主了，你若进了鬼门，自然就能留在他的身边，只不过杀手是个辛苦差事，其实不适合你这位大小姐……”

　　“我要当杀手。”君铃连忙打断了风遥楚的话，睁大双眸看着对方，神情再认真不过：“我要怎么样才能加入鬼门？”

　　君铃说这话的速度比风遥楚所预计的还要快了不少，他本以为自己还要再劝说几句对方才有反应，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坚决。也不知这位大小姐究竟是当真对傅然情根深种还是闲来无事想找点事做，反正不管如何，风遥楚觉得让她留下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风遥楚笑得和煦：“想加入鬼门很简单，历代鬼门护法皆能代替门主收下弟子，你想要加入鬼门，只需要经过四大护法其一的考验即可。”

　　君铃在风遥楚话落的瞬间就起了身，然而随即又被人给按了下去，风遥楚指了指自己道：“不用去找了，鬼门护法你面前就有一个。”

　　其实在风遥楚说出那话的时候君铃就已经有所察觉，对方显然对鬼门十分了解，能够知道这些就连旁人都查不到的鬼门秘密，对方自然也是鬼门中人。

　　鬼门四大护法，白发，黑衣，碧眼，红妆，君铃已经见过其二，余下的碧眼乃是女子，那么风遥楚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君铃眨眼盯着风遥楚满身晃眼的雪白衣衫。

　　风遥楚立即会意，摊手道：“我名字叫黑衣……也不一定得天天穿黑色吧？”

　　他旋即想到了天天穿红衣的某人，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风遥楚果然就是鬼门黑衣，而黑衣明显是向着傅然的，如此说来或许傅然对于鬼门的打算，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成形，如今不过是在慢慢实现而已。傅然究竟已经计划了多久又想了多少，君铃竟无从得知。

　　但这些都已经不是君铃要去计较的事情，她在听到了风遥楚的说法后就已经将全副心神都用上，出声问道：“我要经过什么考验才能加入鬼门？”

　　“唔。”风遥楚托腮想了不过片刻便有了主意，指着远处山下道：“鬼门易主可是大事，等一会儿那群家伙就会赶过来看热闹，你试试看若是能够将第一个来的人制住，就算是经过了考验。”

　　君铃随着风遥楚所指的方向看去，山道蜿蜒，白雾迷离遮挡视线，不知即将到来的人究竟是谁。但君铃没有多问，几乎是立即就站起身来，迎向了那条唯一通往山头的道路。

　　风遥楚略有些惊讶，不过转瞬之间他便恢复了神色，甚至开口点拨道：“杀手的成功与否与实力高下有关，但却绝不是必要，重要的是看准时机出奇制胜，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杀个人闹出天大动静的那种人不是去杀人的，是去送死的，因为他就算杀了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君铃将风遥楚的话听在心底，沉默着扣住了腕间的银镯。

　　风遥楚又道：“鬼门杀手早已深谙此道，所以想要对付他们，你必须要先学会如何隐匿身形，藏好自身的气息。”

　　借着风遥楚的点拨，君铃想了想干脆自手镯中抽出了一粒青色宝珠，然后她催动灵力进入珠内，宝珠氤氲出无数细小光芒，缓缓笼罩君铃全身，待那些光芒消失，君铃的身影竟也同时消失在视线之中。

　　“竟然连幽珠这种宝贝都有。”幽珠乃是可以隐匿身形的法器，乃是昔年初代天罡盟盟主吴侬的东西，据说早已失踪多年，却没想到竟是在君家的手中。风遥楚面色古怪的看着这情景，暗叹一声有钱人果然可以为所欲为，这才接着道：“收好你的杀意，真正的高手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十分敏感，在真正动手之前，绝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心思。”

　　风遥楚虽已经看不见君铃的身形，却能够准确的找到对方的位置，君铃试着隐藏情绪，将自己心中翻涌的思绪收起，将紧张减到最低，这才再度看向那条山道。

　　山巅之上仿佛只剩下了风遥楚独自一人，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指点两声，君铃却能够隐匿得如此完美，看来这位君家大小姐悟性真是极高，风遥楚忍不住竟觉得若等再过几年，或许她当真能够成为鬼门顶尖杀手也不一定。

　　然而这般不过一念他就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让君家的宝贝小姐给鬼门当杀手，实在是个笑话。

　　这位大小姐也不过一时兴起才会来到这里，等将来玩够了自然也会回去。

　　风遥楚不再多想，很快便道：“为了杀一个人，很多杀手甚至会潜伏上一整日，或者更长的时间，只为了等待万无一失的机会。想要杀人，最容易成功的就是第一次出手的时候，若那时候错过了机会，等到对方有所防备，那就一切都晚了。”

　　“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如何把握这次机会，只能靠你自己。”

　　君铃这时候在幽珠的隐藏之下，已经自手镯中召出了一把短剑。

　　若是风遥楚能看到此时的君铃，他必然能认出来这把短剑乃是数百年前铸剑大师冷山子所铸的朝雨剑。

　　传闻中一剑斩尽春色的名剑朝雨。

　　君铃凝神屏息，只僵立着站在原地，这一刻她有种自身从躯壳中脱离而出的感觉，仿佛身躯都已经非是自己所操纵，而她却在以另一种视角俯视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候，有人沿着山道石阶缓缓而行，来到了山巅之上。

　　来者竟是鬼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