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死后成了黑月光》北雁思南

10、百年河妖

　　二人出了村庄，继续向西，行至一处荒废凉亭时，谢远又嚷着走累了，尘渊便随他走进凉亭稍作休整。

　　凉亭的座椅上尽是落灰，谢远也不嫌弃，大咧咧地准备坐下来，却被尘渊抬手制止：“上面有灰，待擦拭后再坐。”

　　“师父，出门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你我此时是赶路人，应是风尘仆仆才对。”谢远嘴里如此说道，身体却很温顺地屈指施法，将一排座椅上的灰尘清除。

　　二人并排落座，谢远从腰间掏出一把折扇，不疾不徐地扇着。

　　身为神君，尘渊即便日行千里，亦不会疲惫。然谢远则不同，走一程歇一阵，不止一次问道：“师父，为何我们不瞬移？”

　　“既是试炼，当是身心皆修。况且有些线索被隐藏在细枝末节中，需你循序渐进去查找。”尘渊道。

　　谢远不觉明厉，侧身趴着栏杆左右张望，似是要从青山绿水中看出个鬼影子。忽然，他眸孔骤缩，紧盯前方山脊的位置。

　　还真被他发现个鬼影子。

　　他伸手扯了一下身旁尘渊的衣袖示意道：“师父，你看。”

　　尘渊闻言转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半山腰隐约有一白袍道人踽踽独行，身形极快，在灌木丛中穿插而过。幸而，这附近的山丘都被村民开垦成田地，否则若是在层层林木中，他们还发现不了这道身影。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白袍道人一路向上，最后伫立在山头，转头瞥了一眼师徒二人，眼见他们快跟上来，又翻过山头。

　　谢远与尘渊追上方才白衣人伫立过的山头，才发现他们追丢了。不是因为白衣人走得快，而是因为这山头之后，竟隐藏着一处如世外桃源般的城镇。那白衣人的踪影便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教人难以分辨。

　　这个城镇范围不大，似是临时搭建的。小镇上的凡人见到师徒二人，也不觉得意外，似是习以为常。

　　一名弓背老汉步履蹒跚，走到二人跟前问道：“你们打哪个村过来的？”

　　谢远与尘渊面面相觑。那地形图看了几遍，他们也记得几个当地的村名，但若是如乱套用后撞见同村人，岂不是露馅了。故而谢远拱手回道：“这位大叔，我与师父是自远方而来的游侠，并不是这附近的村民。”

　　老汉双眼浑浊，却口齿清晰，用官话为二人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可供歇脚的驿站，二位不妨去那边坐坐。老朽奉劝二位一句，外来者不要惹事。”

　　二人来到老者指的驿站，进了门，便不约而同在堂内搜寻，并未在堂内发现那白袍道人的身影。不过，这白袍既然有意将二人引到这小镇上，兴许这里有至关重要的线索。

　　驿站大堂内七七八八坐了一些人，似乎都是人界修仙者。

　　望见二人进来，一满面横肉的壮汉对着同伴嗤笑道：“如今这世道某些人当真是利欲熏心，连毛没长齐都敢学大人降妖除魔。也不知道他身旁的大人在关键的时候束手束脚，还能否护住他。”

　　他的同伴也一脸的不屑，回道：“不要这么说嘛，兴许人家是来捡漏的。”

　　谢远闻言，看向身旁的师父，一脸懵逼地问道：“师父，他们在我说吗？”

　　“哈哈哈，小友，他们说的正是你。”周围的修仙者皆大笑不止。

　　谢远听到他们嘲弄自己，也不在意，而是随尘渊找张空余的桌子，唤来跑堂点了几碟当地特色小菜。

　　这两日风餐露宿，可把他给累坏了。

　　待菜上齐后，谢远拉着跑堂问道：“你这店里怎的这么多修仙者？”

　　跑堂撇了撇嘴道：“不是都和你们一样，前来送死的吗。”

　　那满脸横肉的壮汉闻言立马起身拍桌道：“你有胆再说一次！掌柜的，我要投诉！”

　　掌柜见状，对店小二喝道：“胡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过来拿酒。各位客官，大家好吃好喝，千万不要动武。刀剑无眼，切莫伤了和气。况且本小镇是城主大人下令建造的，禁止私自斗殴。”

　　那壮汉眉头抽了抽，终是在同伴的劝阻下重新坐了下来。

　　谢远风卷残云般填饱了肚子，随即唤来小二，掏出几块碎银，摆在桌上。

　　小二拾起银子，为难道：“客官，你给的太多了。”

　　“剩下的赏你了。”谢远大手一挥道，“不过，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店小二回头望了一眼掌柜，见掌柜颔首，便挪开长凳坐了下来：“客官，有何疑问尽管问，我知无不答。”

　　“你这店里怎的这么多修仙者？”谢远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问了一遍。

　　店小二像看傻子似的的反问他：“那客官又是为何而来？”

　　谢远悄咪咪地道：“我与师父是来捉那河妖的。”

　　“我们都是啊。”大堂内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不过，见少年身旁的黑袍青年冷冷瞪着自己，那神色震人心魄，众人便敛起笑，继续喝酒吃菜。

　　谢远刮了刮眉头，接着问道：“那你们城主是不是许了天大的好处？”

　　那小二挑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有好处，谁肯过来送死？公子，你莫问明知故问，还有别的疑问吗？若是没有，小的就要忙其他活了。”

　　“先别走，我还有一些疑问。”谢远又扔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块到桌子上。

　　店小二连忙回头看了一眼掌柜，见他没注意到这边，迅速将银块塞进兜里，笑眯眯地问：“客官，请尽管问。”

　　谢远问道：“你可知道那河妖具体所在何处？”

　　闻言，店小二嘴角抽了抽，反问道：“二位没看过那招贤榜？”他见谢远的确一无所知的样子，随即跑回柜台，翻出一幅榜文递给他。

　　谢远接过榜文，大致扫了一眼，随即传给身侧的尘渊，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那河妖的来历？她那孩子又是怎么说？”

　　总算听到有用的问题，店小二坐回长凳，兴致勃勃地将讲述过无数次的版本又搬了出来。

　　“那河妖百年前忽然现世，带着滔天的怨气，似要水淹芜城。就在紧要关头，当时的城主大人及时现身，孤身上前与那河妖谈判。随后的百年，我们只要每年献祭一个孩子，那河妖便会护佑一年风调雨顺。”

　　谢远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客官别急，且听我再娓娓道来。当年那河妖被安抚后，一些关于她的传闻慢慢散布出来。据说，这河妖前世是某位仙君入道前的未婚妻，她的孩子便是这位仙君成仙前一夜与她颠鸾倒凤留下的。”

　　此传说当真是骇人听闻。谢远与尘渊闻言面面相觑。

　　那店小二接着道：“这位仙君亦是无情无义之人，将人家清白的姑娘吃干抹净后便飞升上界，再也没有归来。这姑娘也是可怜，怀胎十月苦苦等待情郎，不仅没等来情郎，连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也是个没有气的。那姑娘的族人见她口中的情郎一直未现身，便以为她胡乱攀扯天界的仙君，一怒之下将未出月子的姑娘连同死婴一道扔进了江里。谁料这姑娘死后怨气冲天竟化成河童。”

　　“不是河妖吗？”谢远插嘴问道。

　　店小二皱眉问道：“这二者不是一个意思吗？”

　　谢远纠正道：“非也，一个是鬼，一个是妖。”

　　店小二不耐烦地摆手道：“反正都是一个意思。总之，那河妖的来历我就知道这些。不过，照理说那孩子过了百年，应是连尸骨都没有了。五年前，那河妖却突然又发狂，质问我们为何偷她的孩子。真的是冤枉我们了，我们惧她还不及，怎会潜入水宫偷她的孩子。”

　　他连连摇头叹息，随即起身忙活其他事。

　　谢远且是凡人，还做不到神识传音，只得倾身附在尘渊耳畔轻声道：“师父，你说，方才引我们过来的会不会是一位天界的仙君？”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尘渊只觉得心头蓦然紧缩，他伸手扶住谢远，随后屈指，在这长桌四周捏了个结界。

　　尘渊闻声道：“好好说话，现下你与我交谈，他们不会听了去。”

　　少年“哦”了一声，随即支手托腮，望向身侧之人，语气中带着些许揶揄：“师父，你的耳尖方才红了，是热的吗？”

　　“嗯。”尘渊举杯啜了口茶，放下杯子，沉声道，“正如你所料，那白袍道人正是天界的仙君。他掩去了真容，我没认出他。不过，方才你与小二交谈之时，我用传音石问了掌管仙君史册的司史星君。他回我道，这芜城百年前的确有一位飞升的仙君，正是璟央。”

　　“璟央？”谢远从自己平生所看的话本子里搜寻这位仙君的名字，皱眉问道，“我在话本子里并未看到过他飞升前有过未婚妻。话本子上面写道，他飞升前是当地某年的解元，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突有所悟，才入道修仙。”

　　尘渊抚眉叹气，幽幽然道：“阿远，我同你说过，那话本子上面记载的当不了真。”

　　谢远又道：“那天界记载的文书中是否提过他的未婚妻？”

　　尘渊沉默半晌，回道：“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