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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包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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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基地,景嵘便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异样的气息。
他停好车,在基地门口站了很久,才沉默着走了进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黑得不正常。偌大的基地仿佛一座巨型防空洞,将所有的一切都阻隔在外,耳朵里放不下一点吵闹的声音。
在这寂静而又宽阔的走廊深处,是一尊足有四米高的狮子塑像。塑像高昂着头,紧望着前方的长廊,鬃毛细而飘扬,形成随风摆动的模样。前爪外跨,后足蓄力而发,仿佛下一秒便要扑进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气势高傲,桀骜不驯,在黑暗中打眼看去好像活的一样,雕刻得栩栩如生。
景嵘站在它面前,仰头淡淡看了一眼,便站在那儿,沉默不语。
没有开灯,周身是泥沼一般的黑暗,阴冷的空气充斥着整个基地,在那悄无声息的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只手挣扎着伸来,抓挠人的皮肉和心脏,向四面八方拉扯开去。手臂上冷得刺痛,景嵘无声地感受着这刺骨的寒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道幽光从他脚下亮起,继而蔓延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屏罩,将他与四周的黑暗阻隔开来。
黑暗开始以肉眼所能见的趋势汇聚,更加猖狂地向他席卷而来。景嵘微微动了动口,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就站在原地,聚力与空气抗衡。
这无声的对抗持续了足足三分多钟,最终还是黑暗率先褪去,缓缓地,整个走廊里又恢复了应有的光亮。
四周依旧安静,景嵘收起了保护自己的光,对着一处角落冷冷道,“出来。”
这语气不算严厉,但听起来却能让人心脏颤上两颤。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道人影从角落的背阴处走了出来。
首先出现的是地上的影子,是一个高挑的长发男人模样,而后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最终整个人以实体呈现在景嵘面前。
但景嵘的态度并没有松懈一分。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又问,“你在哪儿?”
那“实体”灿然一笑,给本就绝美的男性容颜平添了几分娇气,但并不回话。
景嵘也不与他多废话,抬手就要打。
那男人连忙后退两步,摆手道,“别打别打,干什么刚见面就要打架?”
“你的本体在哪儿?”
景嵘又问,语气一次比一次阴冷,眼中已经泛起了银光。男人见他是真的有些怒了,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说,“放心,不在这个城市里。”
景嵘看了他很久,轻轻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了他这个说辞。
男人轻笑一声,抱起双臂,淡淡道,“好久不见。”
“有事?”景嵘问。
“没事,”男人嘴巴一撇,无奈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眼见着话就要往没边的地方说,景嵘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男人靠在墙上,懒洋洋地说,“听说你最近……养了个跟班?”
景嵘身子一顿,回身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耸耸肩,不管不顾地说,“我看见你带他飞了。你从来不肯带人飞的,这次居然例外,那小子不简单啊。话说回来,你的口味变了?怎么那样的你还能……”
话还没说完,一记银火猛地砸来,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男人瞬间消失,火焰砸在后面的墙上,一下被吸收进去,消失无踪。
又一声闷响从头顶传来,景嵘手中已经备上了第二团火,仰头向上看去。
男人坐在狮子的脑袋上,翘着二郎腿,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你还真想烧死我啊?就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子?”
“……晏安,下来。”景嵘皱着眉说。
名叫晏安的男人纵身一跃,跳到他面前。
“我说错了?”晏安笑着问。
景嵘看他一眼,说,“易安歌不是来路不明。”
“那你是承认你口味变了?”晏安用力啧了一声,眯起丹凤眼打量着景嵘,“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景嵘皱眉问道。
他知道晏安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虽然只是分|身,但他本体一定就躲在基地外的不远处。晏安是个自我放逐的佣兵,除非必要,他也绝对不会想主动挑起事端。
晏安咂咂嘴,似乎在控诉他的不解风情,微微正色道,“有东西给你看。”
他顿了顿,转而笑着说,“那可是个好东西,我一拿到手就想着给你,不过……你得先能找得到。”
景嵘看着他,手指微仰,一个黑色包裹就从雕塑头顶飞了下来,落进他的掌中。
晏安脸色一黑,咬着牙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表情十分不甘。
景嵘掂量着手里的东西。东西不沉,四四方方,好像是塑料壳的。他不打算再问什么,晏安知道自己待不下去了,打了个响指,身体就从脚下开始化为一缕青烟,向门外飘去。
在他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景嵘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别去给他添麻烦。”
晏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而后彻底消失在了走廊里。
*
易安歌将自己最后一点随身行李塞进衣柜里,揉着腰站起身来,打量着整个客卧。
不得不说,这房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壕气,但不知道是不是房子主人气场的原因,东西又少,看起来倒是很低调简朴,易安歌都没法给这栋房子估价,约么能有几百万,到头来只能感慨一句有钱真好。
不知根不知地的,真要住起来也觉得别扭。可转念一想,自己连景嵘非人模样的时候都见过,总觉得再别扭就有点矫情了。
易安歌扑倒在床上。床垫很软,一看就是刚换上不久的,也不知道这个主人都不常住的房子里,把客卧都弄好是要做什么。景嵘说话做事总有他自己的道理,有些事,放在别人身上会觉得奇怪,但是放在他身上却总感觉没什么。这大约也是一种偏见,易安歌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许继续想下去。
他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本书,翻了两页却根本没有看的心情。
鲍存究竟在遗言里说了些什么呢?他刚才给封煜去短信,却没有得到回复,可能是还在忙。易安歌不知道怪物们的做事习惯,不敢太打扰他们,但这样就令他心情更加焦躁。
直觉告诉他,那遗言里一定包含了很多关键的信息,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但那也绝对不可能是通往真相的唯一解密钥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几乎不会是答案的关键。还有什么存在,能够佐证遗言里的信息,并给事实的拼图填上最重要的一块。
会藏在鲍存的别墅里吗?别墅二楼那堆垃圾场一般的废墟,真的只是人面蛛弄乱的?还是说景嵘已经从那儿发现了什么,只是背着他将证据收了起来,然后只字不提?
这倒是很像景嵘能做的事。易安歌皱皱眉,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对那个男人放心。
再怎么说,他和景嵘走的终究是两条路。对方可以保护他,也可以瞒着他,无论怎么做,景嵘都不是错的。
易安歌想得烦心,从床上爬起来,继续收拾行李。
这一小堆行李是景嵘的人送过来的。那人像一阵风,来了以后放下东西就瞬间不见了,易安歌都没来得及看到他的长相,只隐约看到是一头长发,长得也很好看,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兴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基因,迄今为止易安歌见到的怪物们都很好看,面容精致得令易安歌这个普通人赞叹不已。
行李里剩下些书和洗漱用品,易安歌随便挑了挑,忽然在包裹的最里层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是一只不大的小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两枚U盘。
这不是他的东西,可能是来送行李的人不小心忘在这儿的。易安歌想着等见到景嵘直接给他,顺手就放到了床头柜上。
刚放下,他立即觉得有点不对。
就算再怎么粗心,也不会将U盘丢在他行李的最里面。况且这两枚U盘是用盒子装的,这年头那儿有带着一只盒子到处走的?还不如直接挂在钥匙上方便。
易安歌立即扭头去看那只小盒。木质的盒子上雕刻着简单的腾龙花纹,刻痕里镶着金丝,不仔细看还几乎发现不了。他重新拿起那只盒子掂量,忽然觉得这盒子里的东西好像比之前要沉重上了几分。
U盘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易安歌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却瞬间觉得,自己应该看一看。
行李里当然有他的电脑。易安歌将电脑打开,两只U盘都插了上去,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录像。两只U盘都是满的。
易安歌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起鲍存在地下河道里的遗言,又看着那长长的视频列表,心中已经有了考量。
在点开视频的一瞬间,易安歌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送行李的人的样子。那模样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基地景嵘的会议室里,好像没有坐着那号人物。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注意力转向屏幕,却一下被视频里的内容吸引了进去。
只看了一眼,他便浑身一凛,紧接着便冒出了冷汗。
视频中,几个男人站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围着什么东西。
有人来调整镜头,镜头一对焦,画面里就出现了鲍存的那张脸。
他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硬要说,应该可以用麻木来形容。他眼神有点空,对着镜头看了好一会儿,将食指在镜头前晃了晃,说了一声,“第一天。”
然后他起身让开,其他人听见了他说话,也回头看了看,脸上表情和他一样,麻木而毫无波澜。
房间里除了鲍存,还有五个男人。这五个男人就是死在尸茧中的,鲍存的好友。
等了大约三十秒,易安歌已经适应了视频里低沉的背景音,逐渐从那极小的声音中,听出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是人面蛛走过地面时发出的声音。
鲍存挥了挥手,其余五人缓缓后退,将他们中间的东西露在镜头前。
那是一个男人,浑身不着一物,趴在地上,双手向前伸着,做着攀爬的姿势。易安歌发现他的眼球已经开始浑浊了,原本应该漆黑的眼眸已经泛了病态的白,嘴角也有开裂的痕迹,露出鲜嫩的口中皮肉。
他用手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呻|吟。渐渐地,离镜头越来越近。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看清男人的脸的时候,易安歌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不在尸茧中的第六人,是鲍存那失踪了的好友,也是那只在别墅里袭击易安歌和景嵘的,人面蛛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