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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ノ弱》 ...

  •   【三日月宗近x女审神者】

      01.
      为了避免资源的浪费,时之政府完善了旧本丸配置新审神者的相关配套措施,而为免受到情感因素影响,刀剑男士们将被强制性的抹去记忆以全心的为新的审神者效力。
      拒绝抹去记忆的刀剑,则只有进入刀解池化为资源一途。

      此一政策虽遭到了大多数审神者强力的反弹,认为过于残忍与不通人情,但在政府方强力的执行下,报表数据喜人,成功的节省了许多资源,慢慢的,旧的本丸与新的审神者这样的配置也就逐渐的成了常态,全新的本丸反而极其的罕见。

      浓蓝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签下了契约,成为这座本丸的第二位审神者。

      上任前一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内心默背着审神者论坛里审神者前辈们分享的各种注意事项,各种应对进退,刀剑男士们各种基本数据与爱好,遇到了突发事项应该要有怎么样的处理流程……

      想到这里,她跳下了被她的辗转反侧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冲进浴室,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脸,数不清是第几次的开始练习微笑。

      浓蓝有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毛病,她不会笑。

      不管她做了多少的尝试,努力的想要牵动脸颊上的肌肉扯出一个微笑,却总只能得到一个狰狞无比让人发寒的表情,也因为这个毛病,她从小到大都不招人喜欢,朋友少得可怜,父母也较为偏爱笑容甜美的妹妹,连面试都因为这样所以屡屡碰壁,毕业两年了也只能在家里附近的拉面店打工当跑堂。
      所以审神者这份工作对她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不能为外人所知与要长期离家的缺点在她看来简直微不足道,她正愁没有理由可以让她逃离父母日复一日的叨念与不满,接到录取通知后她几乎是满心期盼、马不停蹄的在做相关准备,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全心全意的期待着上任期日的到来。

      从她得知录取了审神者一职后,她就不停的在收集相关资料,影印成厚厚的一迭,画上了重点,贴满了各种颜色的标签,写上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而一切不过是为了在上任时,能够拿出最好的表现。

      她想要被喜欢。
      想要成为,别人能够为之露出微笑的存在。
      抱持着这样微薄的愿望,镜子里的女孩,再次的牵动起僵硬的脸部肌肉。

      尽管做了无数的准备,无数的自我模拟,在她真的站在本丸的大广间里面对着下头数十位刀剑男士,她还是,卡壳了。

      形色各异的数十双眼睛静悄悄的看着她,她张了张嘴试图缓和这过于尴尬的寂静,反应并不迅速的脑子却只是空白一片,跑不出任何有用的字句,她尴尬的涨红了脸,想用笑容缓解尴尬,在提起僵硬的嘴角后才想起她的『笑容』狰狞得连自己的父母也不欲多看,她得要多蠢才会忘记自己这么个短处并把它摆出来丢人。

      脑子一片混乱,搞砸了三个大字在脑里不住的加粗回放,努力的压抑眼底涌上来的灼热,告诉自己绝对绝对要坚持下来,如果哭了才真的是搞砸了,可是尽管一直告诉自己没事的,脑子却依旧一片空白,罢工得很彻底。

      手指用力的掐进掌心,她狠狠的咬着下唇对着坐在下首的大家用力的弯下了腰,直白的为她的紧张与失态道歉,却只得到下头的一片让她害怕的寂静。
      掌心几乎要被她掐出了血,她低着头不敢抬起,害怕如果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任何的不悦,她可能就会失去在这座本丸生活下去的勇气

      一只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扶住了她正在微微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带着安抚意味的拍了拍她的背。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小姑娘笑得真有精神啊。」
      从她的上头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嗓音,咬字却颇有古韵,两者之间的反差让她起了好奇心,抬起了头想要探知是哪位付丧神,然后下一个瞬间就被晃花了眼。

      几乎是抬起头的那刻,她就知道了眼前这个挂着温和笑意的付丧神是谁。

      关于三日月宗近的容貌,在她上任前在审神者论坛就时有所闻,虽然论坛上不能上传任何付丧神的画像或是照片,但并不妨碍审神者们闲磕牙时谈论付丧神们的美貌。
      在论坛上有一条被推爆的留言,是一个已经退休的审神者写的,她写道,『三日月此刀,无法被任何的形容词给概括,任何的词语与他相比都过于的浅薄,只是当他映入妳眼帘的那个瞬间,妳便会知道,这,就是三日月宗近。』

      她在这个瞬间,蓦地懂了那个评论的真正含意。

      三日月似是觉得看着自己发呆的她很有趣,狭长的眸子瞇得更弯了,瞳孔里若隐若现的透着弯月。
      「哈哈哈哈,小姑娘盯着爷爷我这么久,是想摸摸看吗?」
      他笑得和蔼,有趣的看着她。

      浓蓝这才被惊到,抓回神游天外的魂魄,慌乱的摆了摆手,结结巴巴的开口。
      「没、没没没没有!我我我怎么敢冒犯三日月殿!真是非常抱歉!我失礼了!」

      「啊哈哈哈哈,三日月,你可是吓到人啦,虽说人生不能缺少惊吓,可是你可不能第一次见面就把主人给吓跑啦!」
      另一边的肩膀多出了另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浓蓝侧过头,看见一个浑身雪白的付丧神正顽皮的对她眨着眼睛。

      她突然就不害怕了,方才还忐忑不安慌乱不已的心瞬间就落回了原地。

      尴尬的气氛一瞬间消弭无踪,方才被(她狰狞的笑容)惊住的付丧神们纷纷都松了口气,涌了上来把新的主人给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喧闹了起来。

      看着各色友善的笑容,她对于未来的新生活,抱有巨大的期待。

      付丧神们在浓蓝上任的两周前被唤醒,因此比起乍来初到的浓蓝,他们对于本丸更为熟悉,因此在离开大广间后的整个下午就由鹤丸与歌仙领着她在本丸打转。

      「这里是大厨房,每天大家要轮班作饭,只是要注意不要让鲶尾把马粪给偷渡进来,烛台切会抓狂……」
      「这里是马舍,每天也都要马当番照顾小望月牠们,因为目前本丸不算有钱所以饲料只能自己种……」
      「这里是浴场,大家都在这里洗澡,主的房间有独立卫浴,不过如果心血来潮想来泡澡的时后记得挂警告标示免得大家误闯……」
      「这里是西红柿田……」
      「这里是……」
      上一任审神者所留下的本丸占地颇广,建设得也很齐全,每到一处歌仙便与她细细的介绍,她一边点头一边掏出小笔记本细细的写上,重点地方居然还掏出蜡笔画线,认真的像是个小学生,歌仙看她写得认真,除了本丸相关事项,还顺带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和歌诗集,没想到她也一字不漏的全写上,让歌仙讲得益发起劲。
      鹤丸看着这个奇怪的上课现场差点笑了出来,眼看插不上话,只好耸耸肩,百无聊赖的蹲在旁边算着时间。

      啊啊……时间过得好慢啊,光仔要他们拖的时间怎么还没到啊,再不快点到他就要闲到发慌的搞事啦!

      在鹤丸已经无聊到准备数到一百还没好就去田里挖坑的时候,他终于看到远处有人对他挥了挥手。

      啊哈,终于!

      鹤丸从袖子掏出了一条布,忽地发难,跳上去按住了浓蓝的肩膀,眼捷手快的蒙上她的眼睛并在后脑勺打了个坚固的结。
      「哇哈哈哈哈!吓到了吧!走吧!给你个完美无瑕的大惊吓!」

      的确被吓住的浓蓝晕了晕,居然连问都没问,就这么的被鹤丸给牵着走。

      鹤丸倒是细心,知道她眼睛被蒙住了走不快,牢牢的抓着她的手慢慢的引路,还时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
      本丸占地颇广,饶是她刚刚有试着记路,在蒙着眼睛被鹤丸带着一绕下,完全分不清东西南北,更是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只听到歌仙在一旁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安抚着她不用担心。
      慢半拍总算反应过来的浓蓝只觉得鹤丸大概是不会伤害她的,毕竟大概也没哪个绑匪贴心到连脚下要注意有三个阶梯都会提醒她,所以她也就任他抓着她在本丸里乱窜。

      不知道绕了多久,终于他们一行三人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了拉门被推开的声音。

      「就任大欢迎!!」
      剛揭下蒙住眼睛的布條的下一個瞬間就被噴發的彩帶給纏了全身,耳邊傳來高低不一的「おめでとう」,她環視四周各色溢滿笑容的臉龐,內心某個長久以來空虛的地方此刻滿得發燙。

      这些付丧神,是欢迎她的到来的。
      她或许、是被喜欢着的。

      这样的认知不可自扼的涌上脑子,过大的喜悦让她的脑袋有些晕呼呼的,顾不得自己只能露出堪称狰狞的微笑,她无法控制的牵起颊畔的肌肉,笑了出来。

      笑容依旧狰狞,但在场的所有付丧神都感受到了那股发自内心的喜悦,打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审神者特别像只软呼呼小动物的太郎没忍住的伸出宽大的手掌揉了揉浓蓝的头。
      唔,毛茸茸的,暖呼呼的。

      感觉到了太郎小心翼翼的触摸,她笑得更开心了(也更扭曲了)。

      五虎退轻轻的抓住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抬头问。
      「大将,是不是不太能笑呢?」
      看她笑起来这么狰狞,不禁觉得是不是在忍受着痛苦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希望大将以后不要笑了。

      浓蓝顿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她在被问到笑容相关的问题时,没有感觉到任何伤心,或许是感觉到五虎退的担心吧,知道他与以往那些以此取笑她的人并不一样,而是真诚的在担心她。

      她想了想,毕竟以后她就要与这些付丧神们一起生活,倒不如早早的讲清楚以免产生甚么奇怪的误会。
      「唔,这个,是天生的呢,从小就是这样,笑起来很难看,我自己其实也不喜欢……」长久以来的痛处,她讲得有些断续,「如果你们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她谨慎的选择措辞,并不希望因为她的笑容这么可笑的因素而失去他们对她的喜欢。

      「嘛,哈哈哈,不是说过小姑娘这么笑,挺有精神的嘛。」
      三日月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瞇瞇的说。

      其余的付丧神,也都露出了微笑,看着她,一齐笑瞇瞇的点头。

      眼底有些滚烫,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然后扯开了有生以来最为灿烂(也最为扭曲)的笑容。

      02.

      夜深了。

      温热的情绪高涨不退,浓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覆都是那些好看的、温柔的笑脸,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喜爱所包围的感觉太过温柔,竟让她开始害怕一切是否只是她所做的一场梦,醒来后便消散,要继续面对那些苛刻于她的生活。

      翻搅的思绪越滚越乱,也就越发的无法入睡,她睁着眼瞪着黑鸦鸦的天花板,知道在这么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今晚就别睡了,索性翻身下床去外头透透气理顺心情。

      今天是个晴朗的月夜,新月在夜幕里勾着精致的弧度,散发着幽幽的光晕。
      她走在长廊上,方才烦闷的思绪散了不少,看着上头的月相,心情倒是好了些,想着倒是个适合赏月的夜晚──她并不特别喜欢满月,倒是挺喜欢弯如勾的新月,大概是因为新月总能勾出她的嘴角所不能勾出的漂亮弧度吧。

      走着走着,她便在廊上找了个视野宽广的席地坐下,抬起头赏起了月,还不无可惜的想着要是手边能多个一杯玄米茶两串团子就好了。
      入秋的夜风都透着凉意,她坐在长廊上赏月赏了半晌,突地一阵风吹了过来,她蓦地觉得有些冷,搓了搓双臂,决定先起身回房披个外套再来。

      转身却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算是熟悉的身影。

      看了天上的三日月还真的会出现活的三日月吗。
      脑子里突地跳过这绕口令般的句子,她想了想,自己都觉得好笑,正想着还是别上前打扰好了就看见那个本来侧对她的身影转了过来,对她招了招手。

      本来其实她就想为了白天在大广间时三日月跟鹤丸为她解围一事道谢,方才没有想过去打扰是因为想着她现在只穿着睡衣(上面还有小熊图案)是否有些失礼,不过既然他都招手叫自己过去了她也就只能照做了吧。
      脑袋转了两圈,浓蓝很快的做了决定走向不远处的三日月。

      「嘛嘛,这个时间,小姑娘还没睡啊。」
      三日月侧了头看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夜空般的眸子里的弯月散着微微的光晕。
      「您不也还没睡吗。」
      「嘛嘛,敬语啊,小姑娘真是客气。」明明是清朗的嗓音咬字却带有古韵且微微拗口,像是在隐隐的提醒着三日月宗近这把刀所沉淀过的长久岁月。
      「老头子本来就睡得少,跟主这种小姑娘可不一样。」
      三日月握着玉色的茶碗轻啜了一口,慢腾腾的动作还真像是个优雅的老爷爷,配着那张天下最美的脸,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注意到深蓝的视线,三日月轻轻举了举手中的茶碗。
      「玄米茶,喝吗?」
      看到她点了点头,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个竹色的茶碗,然后提壶斟满,递给了她。

      温热的玄米茶在微凉的秋夜里带来了无上的幸福感,她握着茶碗,感觉着冰凉的掌心逐渐被摀暖,举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不错吧?这可是爷爷我自己炒的,还没人喝过呢。」
      三日月嘴角的弧度很平和,在月光微弱的光晕轻拂下有些模糊的温柔。

      她又轻啜了一口玄米茶,口腔内溢满了玄米的清香,打好腹稿,理清思绪,开口道。
      「今天,谢谢您了。」
      三日月转头看她,好看的眉毛微微抬高,像是有些惊讶。
      「喔?我可不记得有做了甚么值得主道谢的事情喔。」

      她沉默了一下,「就是您说、您说我笑得很精神……」

      抬起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小姑娘的确是笑得挺精神的呀。」

      看着三日月一派纯然的惊讶,她嗫嚅数次,终究还是说出口,只是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您一定不知道,这句话对我多重要……从未有人这么跟我说过。」

      「甚好甚好,那以后就多笑笑吧,老头子都喜欢笑得很精神的小姑娘啊。」
      他又轻轻的啜了口茶,瞇起的眼有温柔的光流泻。

      03.
      因为是接手旧的本丸,所以付丧神们练度皆早已满等,就算浓蓝只是个空有灵力而完全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导致不能随着出战的审神者,依然不妨碍刀剑们完美的的达成时之政府所下达的任务。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每天被各式各样的任务与杂务追在屁股后,她早已没空闲去担心自己的笑容是否还是狰狞得会把人吓呆,被工作逼得不断往前,她就像块海绵一样拼命的努力的吸收着各种必要的知识,好以让她能够对于审神者一直更加的上手。
      没有战斗力加持,她就只能在战斗之外的地方努力再努力,力求不拖本丸的刀剑们后腿。

      在歌仙与三日月等付丧神的辅助下,浓蓝平安的度过一开始手忙脚乱的生手期,如今她已经能很熟练的应付政府方的诸多事务,只是由于她并不是属于脑袋很灵光的类型,所以她工作的时长也是相对的长,每日每日都忙得足不点地。

      而意外的原本在众多审神者口中云淡风轻闲云野鹤、连自己的装束都需要他人帮忙的三日月宗近却常常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搭把手,这在论坛上往往是恋人为三日月宗近的审神者本丸才会发生的事情,不然一般在审神者没有开口要求的状态下,三日月是不会主动揽事的,毕竟三日月宗近这把刀,说到底还是挺我行我素的。

      想到这,浓蓝正在打字的手一顿,定睛一看,她居然打了足足半页的三日月宗近,吓得她赶紧环视左右,确定身边没有任何人,才赶紧的湮灭证据。
      伸手拿起计算机边放着的竹色茶碗放在掌心端详,她想起今日又是三日月夜。

      自从一年前的那个三日月夜后,她与三日月像是有了默契般,每逢三日月夜他便总会坐在那个老地方,提着一壶玄米茶,坐在那儿赏上半宿的月。
      而她便也就在他的旁边坐下,与他分着那一壶温热的玄米茶,漫聊些无关工作的话题,有时候她也抱怨,三日月就静静的听着,偶尔的给出一些指点或是看法,历经千年寥落看尽各种人事兴衰的古刀,所说的话儒雅又睿智,是她这种寿算有限仅有二十余岁的普通人类所不能及的;而极罕见的时候三日月会提些与他自己相关的话题,虽然通常只是三言两语,却也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后来她还会带上几串团子或是一些沾着黄豆粉的蕨饼,为他们俩的赏月行程添点饱足与甜味,毕竟三日月他老人家也说过『有茶和点心的话,总之不觉得幸福吗?』。

      后来在一年的生日,三日月便把那个她常用的竹色茶碗给了她,说她老让一个老人家泡茶也就算了,连杯子也要他带,小心老人养护协会来查她水表,早已与三日月熟悉起来也早已不用敬语的她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她还指使老人们上战场了,□□算甚么,她早该被抓去关了。

      玩笑归玩笑,他送东西她还是非常开心的,小心翼翼的摆在工作桌上,工作烦躁时就时不时的拿起来把玩,想想那人温和的微笑与眸中的弯月,就又有了继续工作的动力。

      整个本丸大概只有歌仙知道她的小心思,歌仙性情浪漫,为她出过各式各样风雅的主意,包括写和歌、送押花等等等,她却总是抿着嘴微笑摇头,一来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写出多好的和歌,二来她觉得这些方法风雅是风雅,却并不切和她的性格,对她来说过于含蓄浪漫,并不合适。
      她对着一脸期盼的(大概很期盼着这样风雅的事情毕竟老是埋在男人堆里)歌仙说完,就扭头回去面对计算机继续写季末报告了。

      歌仙无奈的看着疑似已进化成工作狂的浓蓝摇头。

      于是这件事情似乎就被无限期的搁置了,忙碌的日子还是波澜不惊的继续着。

      直到那天。
      三日月重伤迨死。

      是一个一如往常的日子,除了比起昨日起了点风以外,一切都与往常没有甚么不同,浓蓝甚至还提前的完成了工作,伸了伸懒腰拿起了竹色的茶碗把玩,心情颇好的想着可以过个少见悠闲的一天。

      ──直到本丸机动最高的爱染俊国几乎称得上是跌跌撞撞冲进她房间,满脸慌乱的告诉她,三日月宗近被重伤,濒临断刀。

      竹色的茶碗跌落在地,粉碎一地,却无人有暇去管,屋里早已一片空荡。

      浓蓝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移动得如此快速,只比全本丸机动最高的爱染慢一点到手入室,映入眼帘的满目艳红几乎要烧断她的理智,三日月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那双漾着弯月的眼眸紧闭着,苍白,了无生机,身旁的本体破碎不堪,仅剩最后一丝黏连。

      不是没有看过刀剑受伤,却没有一次、没有任何人伤成这样子过。
      刀剑们各个都已经满级,少有敌军能够将他们重伤,并且她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有人中伤便要队长强制回城,最重要的是,出阵的刀剑,身上都配有极御守,可是在她迅速的查看之下,发现三日月身上的御守已经不见了,代表三日月是已经断过一次,又被敌军重伤成这样的。
      她只能庆幸这次她派出的一队有爱染有长谷部等高机动刀剑,能够在最迅速的时间里把三日月给带回来。
      源源不绝的血液染红了榻榻米,整个手入室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她连害怕都来不及,马上的将灵力织连成网,架设高密度的结界开始医治。

      重伤刀剑的医治耗日废时,几乎要耗掉整整两天,尽管结界架设完毕审神者就没有必要在场,但浓蓝还是硬生生的陪着在手入室里熬了两天,连眼也没敢阖,生怕阖了眼,再张开眼前就摆着三日月宗近的碎片。

      等到那双承载着夜色的眸子再度张开,她才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又慢慢的满了起来,双眼熬得满眼血丝,看着那张总算恢复得光洁如玉的美丽面孔,她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对着抬头望她的那双眸子露出了一抹笑。
      ──一抹没有扭曲、没有狰狞,温柔平和的微笑。

      醒来的三日月夜色眸子被这抹微笑惊得起了波澜,正欲开口说话,却硬生生被浓蓝触上他脸庞的手给打断。

      「太好了……」
      她几乎哽咽,手下的肌肤微凉,是刀剑男是一惯偏低的温度,不再是他被送回来时那冰凉得让她绝望的温度。

      夜色的眸子闪了闪,似乎又想要说些甚么,却又再度被打断。

      「三日月,」她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扬着微笑看着他,「我……喜欢你。」

      然后还来不及等他做出甚么反应,眼前的人就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方醒来的脑袋浑沌一片,还有种昏睡过久才有的昏昏的闷痛,她努力的定了定神,然后猛地想起了三日月的重伤,惊出一背的冷汗,猛地坐起大喊。
      「三日月怎么样了!」

      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
      「老头子没事,健壮得很。倒是小姑娘比我还不济,足足睡了三天哪。」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急忙的拉了拉床头台灯的开关,暖黄的灯光瞬间的充盈了房间,三日月那张举世无双的脸映入眼帘,带着温和的调笑,柔和的看着她。

      她绷紧的背瞬间的松懈了下来,冷静下来的脑袋复又想起了她昏迷前那个冲动的告白,瞬间脸红过耳。
      活了上千年的老刀精见状马上就知道她在想甚么,脸上的调笑收了起来,看了她一眼后,只是说,「既然醒了,我就去把烛台切煮的粥给端过来,睡了这么多天,小姑娘一定饿了。」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浓蓝眼捷手快的扯住了袖子。

      三日月顿住,只是任她抓着袖子,没有回头。
      「三日月。」
      小姑娘执拗却坚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三日月。」
      她又唤了一次,「答案呢?」

      一阵死寂。

      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她原本滚烫滚烫的心都透出了阵阵凉意,三日月总算转过了身,没有说话,含着弯月的眸子静静的望着她。

      她全身都凉了,眸里几乎要蓄起了泪──只是几乎,她的本性里执拗的一部分在这几年的生活里一点一滴的显露了出来,于是她执拗的不让懦弱的泪水暴露,便也没有任何事物自眸里淌出。

      「三日月。」
      她又唤了一次。

      终于那双夜色的眸里出现了极细微的波纹。
      终于他开口道。
      「明日,是三日月夜。如果主妳想要知道答案,就过来尝尝老头子炒的玄米茶吧。」

      时间流动是很神秘的东西,当你盼着他快点,再快点时,那一日便会过得像是三四日那般长;而若你盼着他慢点,再慢点,最好慢到停止的时候,他便又像是有风吹拂的白云一般,跑得飞快。

      明明她是盼着这个三日月夜慢点,再过得慢点,至少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好聆听答案的准备,这一日却莫名的过得飞快,快到等她意识过来时,夜幕都已垂下。

      她害怕着,整个心脏像是紧紧揪在一起,用力的打颤。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最糟的就只是三日月并不喜欢她,若是那样的话,那也没关系,毕竟她还要与这个本丸的大家相处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她总是能够再去做其他的尝试与努力,去期待一个三日月回头看她的机会。
      想着想着,似乎也没有那么糟了,沸腾了一天的脑袋总算能够透了一口气,看着放在计算机旁的茶碗碎片,还有余力去想该去买一个新的茶杯了。

      于是约定的时刻到来的时候,她已不再像是昨日那般紧张。
      那个熟悉得令她眷恋的身影就坐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她提起勇气,慢慢的走近,然后在她惯常坐着的位置上坐下。

      谁都没有开口。

      三日月没有看她,只是安静的啜着茶,玄米的清香随着水汽逐渐的上升、上升,然后最终消失不见。

      一杯,两杯,三杯……然后茶壶里流出了最后一滴茶。

      「我其实较为偏好煎茶。」
      三日月放下已经空了的茶壶,突地出声。
      「喜欢喝玄米茶的是她,可又嫌外头的玄米茶不够好,所以都自己动手炒玄米,」他晃了晃玉色的茶碗,看着空荡得只剩丁点茶渍的碗底,轻笑,「后来老头子也学着自己炒玄米,那样的味道却再是尝不到。」

      耳边像是有甚么忽地炸开,炸得她脑子一片嗡鸣,措手不及,血液上涌,她几乎都要嗅到一股血味。
      「她、是谁?」
      她咬着牙,用力到都能听见牙间磨擦的那种喀喀声,一个字一个字缓慢的往外蹦,像是要吐出鲜血那般的用力。

      「她啊,是本丸上一任的审神者,我上一个主公,」他的声音蓦地变得极轻,彷佛怕惊扰了甚么,「也是我的恋人。」

      「不可能!」她失声的喊了出来,「你怎么可能还保有着记忆?!」

      「没甚么不可能的,老头子我虽然老了,记忆却还是中用的。」
      他的面容平静,像是在说这今晚夜色上好这般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身为审神者的浓蓝却知道,要在时之政府如此强力的记忆清洗之下还保有着记忆,是一件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而三日月本人的意念与执着,又要多么的强烈才有办法可以做到。

      「因为我对她说了,我会永远的记得她,这么一来,她就不曾被遗忘,便不会被第二次的死去。」
      「我必须要全心全意的服侍新的主公,如此一来,才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还记得。」
      「我会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与这个本丸一起。」
      他瞇着眼,笑了起来。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样的温和,是许许多多的情感与温柔沉淀后浮现的色彩,无数的岁月与深爱融和交织出的美丽,既深厚又广迈,让人禁不住的想要流泪。

      所有曾经的疑惑纷纷的伏现出来,她想起自己数次的疑惑过,论坛上所有的审神者说的都一样,三日月宗近不擅长装扮,他那身华服、复杂的装饰一向都是由他人帮着打理,怎么她的三日月宗近却如此的不一样,能够将自己打理得如此整齐利落,还能有其他余裕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帮上一把,甚至能够自己进厨房炒出一罐罐的玄米茶,原本她都将之归咎于不同本丸的个体差异。
      如今都找到了原因。

      三日月宗近的确不擅长打理自己,的确喜欢他人的照顾。
      可是那是“有她陪在身边的”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所享受的是已经离去的那位审神者的照顾,喜欢着“她”为他操烦为他打理一切,而在“她”离去之后,不再愿意接受他人的近身,于是在被独自遗留下的漫长岁月里,学会了自己将一切给打理得齐整,学会如何服侍新的主人,学会本来所不会的一切。
      而这一切,全都只是为了掩盖『他还记得』这件事。
      只要他还记得,“她”的存在便不会被抹灭,她的笑容便会随着这份记忆,存在在这个本丸的每个角落,每个处所便都会还残存她所留下的温度,她便不会被这世间的遗忘给杀死第二次。

      所以他说,他会守着这座本丸,长长久久的存在,一直一直的,存在下去。

      这样的深爱。

      眼前人眼中那勾新月是她熟悉且迷恋的,如今那勾起的角度却彷佛将她的心给钩的血肉模糊,撕裂心扉。
      她努力的张大眼,不想要让泪水落下,那个她所爱着的,却对别人献出所有的男人,伸出了手轻轻触了触她的眼角。
      「小姑娘偶尔哭哭,也没甚么的,爷爷我会当做没有看到。」

      那样温柔的碰触。
      那样包容的言语。

      那些无用且懦弱的水泽就这么的汹涌而出,再也止不住,狠狠的暴露了她的满目绝望。
      她张着模糊一片的泪眼,那双夜空般的眸子安静的望着她,既温柔又包容。
      长者般的温柔与包容。

      在那个瞬间她终于看破了长久以来的盲目,三日月对她的温柔就像是夜空,宽广、包容、没有任何的杂质,他眼里的那抹弯月让她在走失与迷惘时不会忘记该怎么走回正确的道路,他引导她、保护她、照顾她、宠惯她。
      可是也就仅此而已。
      没有爱。

      那抹三日月,照拂她,却从不曾停留她的怀中。

      她捧着所有的爱、挖出了自己的心脏递到了他的眼前,而他只是温和的笑着,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些无奈,像个长者一样温和的看着自己疼惜的后辈的任性。
      却没有更多了。

      在那个剎那,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推开了三日月,像支溃败的军队一样,慌不择路的逃命。
      终究只是个懦弱的胆小鬼,面对如此广博而深厚的爱意她只能选择转身逃离,生怕下一刻就被生生的溺死在属于别人的故事里。

      递出的情感无法收回,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连弃置的处所也遍寻不着,或许只能直挺挺站着、捧着那颗心,或许等着等着,也就凉了,也就忘了。

      如此盛大的爱与铭记,她无以面对。

      面对铭记,她只能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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