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吻过 我的唇边开出花朵》寻找羊男

5、你是谁

　　男寝室楼前一簇一簇的绿色植物里有蝈蝈叫成一片。路灯下面有飞虫不断撞在黄色灯泡上。大楼亮起的灯光仿佛堆砌成的俄罗斯方块。只是色彩单调。月亮半躲在灰色的云层里看不分明。

　　何宝带着沈越锋离开的时候苏娓娓有些担心。但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沈越锋明白她的意思。冲她挥挥手。其实和陌生人相处沈越锋自是有一套方法。首先。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动的不动。孔子概括的更为精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出入过各种活动场合，沈越锋自是不怕人的。更不要说是同年级的校友了。

　　李颜佳冲着沈越锋大声说道，明天早点起啊。请你喝粥。饭堂的粥很不错的。沈越锋也大声说，好啊。记得来叫我。

　　李颜佳陪着苏娓娓站在男寝楼的前面，看沈越锋跟着何宝同学消失在宿舍楼的入口处。

　　沈越锋一路上客气地对何宝说，对不起。麻烦你了。何宝倒是不太在意带着他走到三楼转进一间还算干净的寝室。然后何宝冲下铺的一个同学问，你确定他不回来？那个同学吱吱唔唔的说，应该是不回来。他一向都是没准。然后何宝转头指着一张上铺对沈越锋说，今天晚上你就睡这里吧，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寝室。沈越锋礼貌地点点头。说谢谢。何宝递过一支烟说，客气什么。沈越锋笑着摆摆手说，对不起，我不会抽。

　　其实说句实在话，沈越锋打小就抽烟。趁父亲中午午休的时候。搬把小板凳站在上面，把父亲的外套从衣帽架上取下来，然后掏出他口袋里的烟盒。抽出几根，再迅速把衣服挂好。一切按原状归位。父亲倒是不曾发现过。只是沈越锋干过几次之后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因为他发现抽完烟之后的感觉并没有想像中的好。而且嘴巴又苦的历害。所以在一路飞奔成长的途中就再也没抽过。像是打过一次预防针，永远也不想了。

　　何宝也没有再勉强，说，呵。那我自己抽。沈越锋歉意的笑了笑。何宝熟练地拿起火机点着叨着的那支烟又把火机丢在桌子上，然后吐出一口烟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一会也早点睡吧。

　　楼道里有人在拨吉它，唱着一首老歌：

　　青春的花开花谢
　　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
　　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轻轻的风轻轻的梦
　　轻轻的晨晨昏昏
　　淡淡的风淡淡的泪，
　　淡淡的年年岁岁……

　　其实所有的男寝好像差别都不太大。脏球衣。臭袜子。吉它。美女贴图。剪成矮杯子的矿泉水瓶。里面接了水。插满烟屁股。偶有留着奇怪长发的文艺青年唱着一些奇怪的歌。但总是被宿管老师轰回去睡觉。屡教不改者被没收吉它。于是常会看到宿管办公室里站着几个孩子软磨硬泡的追东西。当然也有奋发图强者，因为沈越锋现在就看到在楼道里的感应灯下面有一个男生低头用铅笔在速写本上临摹一幅肖像。估计是大一的新生。只是再过一两年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追求。

　　简单的漱洗之后，沈越锋爬上这个被指定给他的上铺。很意外。床上铺的不是学校统一发的蓝色被单。被罩和枕套也不是。而且说实话这些用品比自己的都干净。靠墙的里侧有个木制的窄书架，上面放着几本书，随便看了一下，是油画技法和中外艺术史之类的书籍。想来这个床的主人绝对不是学经贸的。

　　原本对睡别人的床铺有很大排斥心理的沈越锋忽然就有些好奇。就像当初番茄被人称做狼桃认为有毒而竭力抵制一样，但听别人说味道鲜美又忍不住想尝一口。排斥让人精神紧绷。睡眠质量理所当然的会下降。他试着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从心底里接纳这张床。整个身体贴紧被褥。可以闻到干燥的太阳的味道。其间又混和了婴儿身上淡淡的奶味儿。这个味道他最熟悉。那时候他读高中。跟另外10个人满场跑着踢足球。累了坐在操场的跑道上。喜欢他的女孩子靠近他坐着。然后转头对他说。你身上有婴儿奶水的味道。他抓起球衫的下摆凑近鼻子前面闻一闻。然后咧嘴笑了。

　　一瞬间。那么多少年的往事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后来沈越锋就梦到了大片的向日葵。硕大的花盘密密匝匝。遮天蔽日。风吹过剌眼的阳光从肥大的叶子间透出来。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办法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向前走。他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要寻找而已。跻身而过时推开的向日葵反弹回来。砸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他泄气地跌坐在地上。一瞬间视角如镜头般三百六十度旋转。自己就是圆心。向日葵像喝了邋遢大王的缩小药水一般全缩了回去。土地变成了沙滩。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他看见年少的自己倔强的站在沙滩上。年轻妇人在河边费力地搓洗衣服。泡沫打着旋儿跟着水流飘向远方。他抓起一把砂子抛出去。却被吹散在风里。

　　下意识地睁开眼。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双眼睛俯在他的正上方探究地打量着他。黑暗里这双眼睛没有太多的表情。

　　沈越锋反应过来想要张口说话。但他却掉转头安静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