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弓惜影》拾念花

2、初访岩村

　　“刘嫂，前面怎么这么热闹？”杯影像往常一样背着篓子从外面回来，就见村里的人向一个地方聚拢，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拉住小跑着从她身边过的比她矮半个头身形微胖，脚步矫健的中年女子打听。
　　“杯影姑娘刚回来吧”刘嫂笑的合不拢嘴，镇上大户沈家的大公子来这偏僻乡村，听说跟个仙人似的，大家都想着一睹真容，刘嫂听到消息急忙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赶过来瞧瞧。
　　平静的小村难得有这等人物到来。
　　“沈家公子？”杯影心想该不会是沈晨吧？可他来这又是做什么呢？杯影还有事要做，倒是无意去凑这个热闹。
　　“是啊，姑娘，走一起去看看”刘嫂拉住正欲离开的杯影，不等杯影说什么，伸出粗糙起茧的手就将她拉着往前走，杯影虽常年行走于山间，论气力却不如刘嫂常年在田间操持。推脱不开，只好跟着一起去。
　　还没走进人群就看到被围在中间身高出挑的沈晨，果然是他，杯影不自觉嘴角一抿。
　　“啧啧啧，难怪听说很多闺秀倾心于他”刘嫂连连赞叹着，没见之前刘婶还以为是传言夸大了，难能真有跟仙人似的男子，这一见刘婶觉得传言不足以形容见到真人的感受。
　　“这等相貌风度，我一把岁数看到都要心动硌”刘嫂不好意思的说着，竟然还有几分娇羞。
　　即使知道刘嫂不过是玩笑话，杯影还是觉得沈晨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诱惑女人的。
　　“这话要是刘大哥听了去，不知会不会跟嫂子闹别扭”杯影打趣着，她很喜欢这里的民风，淳朴真实。
　　岩村，座落在镇子最西边，远离镇上，三十多户，百多号人。村里民风相对比较开放，村庄里的处处透着和气，加上杯影常常为村里人免费治病，是以虽然来这时间不久倒也颇受村邻人的敬爱。谁家做点小吃，即使不多也都想着分点给她姐弟二人，这么些年下来这是杯影和明幸住过最舒服的一个村庄。
　　“他敢”刘嫂马上一本正经的说着，“不过说起过日子还得是你刘大哥这样的，踏实还会心疼人”很快又换上另外一副面容，甜甜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杯影会心一笑，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在这里她看到的是像刘大哥刘嫂这样的把穷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开开心心。
　　她未走近，沈晨却从她刚刚到来就已经看到她，只是他刚进这个村就被围观，人越来越多到现在还不能脱身，这里的人热情而又好奇，而他也礼貌的回着大家的询问，有些问的哭笑不得，也尝试着耐心解释。
　　“好了，刘嫂我们走吧”杯影喜静，不太喜欢人多的吵闹声。
　　“再看看”刘嫂还在那踮着脚，想多过过眼瘾。
　　“那杯影先回去了”杯影笑着与刘嫂知会。
　　“看到我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可伤心了”好不容易脱身的沈晨在杯影已经离开人群的视线后从背后冒出来。
　　“这么多人欢迎沈公子，沈公子还不满意吗？”吓了一跳的杯影很快恢复镇定，想想刚才被围观的沈晨，笑意升起，却又憋着。
　　“想笑就笑，本公子不介意”沈晨看着杯影辛苦的憋着笑，脚步跟上她的脚步。
　　“我不是故意想要取笑公子”杯影没忍住，还是捂嘴笑出声。
　　“不知杯影可欢迎在下”沈晨的声音少了刚才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真。
　　“来者是客”杯影止住笑，客气而生分的说着。
　　“敷衍”沈晨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我以为沈公子很享受被围观”杯影想想大家像看猴戏似的围在一起评头论足还是忍不住嘴角添笑。
　　“沈某更享受与杯影这样聊天”
　　沈晨突然加大脚步走到杯影前面，一转身与杯影面对面。幸亏杯影反映及时，否则非得撞个满怀。
　　“沈公子来此有何贵干？”杯影抬头看着身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子，她和他不算熟悉。
　　“来找杯影可算贵干？”沈晨似真似假的问着。
　　两人面对面对视着，杯影心里想着他是怎么找到她住这的，又为何来找她？沈晨想从杯影的面上看到不一样的情绪，可惜他只看到杯影一霎的懵怔，很快又恢复第一次相见时的表情。
　　“这里不欢迎你”两人各有心思，谁也没察觉到从沈晨后面走上来一脸阴郁的公明幸。
　　“明幸”杯影严肃的喝止着
　　“不准无礼”她从小教他四书五经，礼仪周到，她到一个地方不管多久她都为明幸请先生，她想让明幸做一个正常人，一个知书明理，有所作为的年轻人，她甚至还想着如果有可能让明幸去参加乡试，只是他们到处奔走也就一直耽搁着。她知道明幸为何如此，可她已经在努力弥补，心里默默的叹息。
　　“沈公子别见怪，我这个弟弟从小被我宠坏，失礼之处还望公子见谅”杯影正对着沈晨，躬身行礼以表歉意。
　　“没关系，也许公公子对沈某有些误会”沈晨赶紧制止杯影，他是有些不悦，可更多的是不解，从第一次见就觉得公明幸对他有无端的敌意。
　　“你干嘛给他道歉，这里不欢迎姓沈的”公明幸没有为自己的实力有半分的内疚反而越说越激动。
　　“明幸”杯影加重语气呵斥着自己的弟弟，她要怎样做明幸才能放下那些仇恨，也许只有等到那一天大仇得报吧，她期盼着那一天早点来，又祈祷着能慢点，她还想多陪明幸几年。还想看着明幸成家立业。
　　“不好意思，改日再向沈公子道歉”杯影傾身告辞，拉起公明幸就走。
　　沈晨也不好再多做久留，只是他实在是不明所以，细细想来他从未曾见过公明幸，也确实未曾开罪过他，可他这股敌意到底是为何。
　　“沈某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沈晨转身带着疑问和满腹心思离开。
　　简陋的三间泥屋收拾的整洁干净，大堂中间挂着字画，虽不是出自名师之手倒也不乏精致，姐弟两方桌上左右一边一个的坐着，脸色都不好看。
　　“我平日怎么跟你说的？”姐弟俩的融洽不在，两人之间的气温骤降。
　　“明幸也希望姐姐能记住，姓沈的对我们家的伤害，不要与他们走的太近”公明幸盯着自己的姐姐，目光锐利。
　　“天下姓沈的何其多，不是所有人都是我们的仇人”她说过很多次，这些年来他们也碰到过很多，可明幸的成见就是放不下。
　　“这么说姐姐是看上这位沈家大公子？”公明幸嘲讽的说着，她是不是忘了身上的血海深仇。倘若他是，那以后姐姐该如何自处？
　　杯影起身准备离开，听到弟弟尖锐的话，转身死死盯着他，直看得公明幸的心里发毛。
　　“姐姐能看上谁？不会的”清冷的声音空洞而又无力，杯影摇头继续说“所有的梦想都在八岁时断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些年来的艰辛奔走。
　　“你还记得就好”血海深仇他公明幸一定要报，他是唯一幸存的男丁，这是他的责任。
　　“一直都记得，你对我的承诺，也请你记住”杯影不容质疑的看着公明幸。
　　十五年了，她从没忘记，她想过放弃，可是明幸的执着让她不敢放弃。她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弟弟不把这些抗在肩上，去过他的生活，她是注定要搭进去的，这是她的命，她心甘情愿，可她必须为家族保住弟弟，这是她答应母亲和大姐的。

　　“大姐姐，你是大夫吗”
　　杯影从药铺里出来就看到一张天真无邪的脸，一个五六岁的瘦似枯柴的小男孩仰着头期待的看着她，眼睑下有已经干了的泪痕。
　　“是呀，需要大姐姐做什么吗？”杯影躬身与小孩身高持平，学着小孩的稚气回着。
　　“可以看看我娘吗？”小孩声音弱弱的，像是怕被拒绝。
　　“你娘怎么了？”杯影立刻蹲下来，将小男孩拉近。
　　“我娘病了，大夫都不肯帮我娘治”小孩怯怯的说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惹得杯影心疼不已。
　　“带我去你家，好吗？”杯影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想要缓解小男孩的紧张。
　　“杯影大夫，杯影大夫”
　　杯影牵起小男孩的手才走出一步，药铺里的掌柜刚好出来送个客看到杯影跟小男孩走，赶紧疾跑几步大声喊着。
　　“钱掌柜的，有事？”看着掌柜的一脸着急，杯影不解的问着。
　　“去不得，去不得”掌柜的使劲要收，轻喘着。
　　慈眉善目的掌柜的一向还有几分善心，这更让杯影不解，大夫治病天经地义，有何去不得。
　　却原来是地方大家族柳家看上小孩家的一亩三分地想据为己有，可孤儿寡母的就靠那一亩三分地活。小孩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卖。柳家给的补偿也低，那是小孩的祖上留下来的，原来家里也还过得去，后来小孩的父亲早早去世，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一亩三分地。
　　原本柳家也是霸道惯了，硬抢也常有，只是这李氏恰好病了，柳家想着拖死这寡母地也就自然到手，放话谁也不准给看病。曾有好心的大夫悄悄的去给李氏看病，奈何柳家眼线太多，那大夫被打的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谁敢跟柳家过不去，难过的日子还在后头，谁还敢去。
　　杯影握握手里的小手，小男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多谢钱掌柜的提醒”对钱掌柜的提醒，杯影感激不已，只是她还是得去，看到小男孩她觉得像看到多年前的明幸，她又怎么忍心拒绝。
　　“唉，那你自己多小心”掌柜无奈的摇摇头,看着杯影牵着小男孩离开，钱掌柜的既担忧又敬佩，他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