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士》白水城

96、别亦难

　　天离城高数百丈，飞雪骤歇，追云破鸣，千山雪束带整装，却要同世不竭告别，去往漓水之畔。

　　千山雪方至孤照轩，就闻痛苦咳嗽声几许，他眉头大皱立即冲入室内，带入一襟风雪。

　　世不竭团在地上，青衣松散，十指抓发，分外凄凉。

　　千山雪心头大痛，忙上前将他主人抱住，拉开他枯瘦如柴的双手，以免世不竭伤着自己。千山雪引死气入其体内，施展医术为其缓解。

　　过有一柱香的时间，疼痛稍轻，世不竭长舒一口气。千山雪以袖擦拭世不竭额头冷汗，将脱力的世不竭打横抱上内室软榻。

　　“主人，我就要走了。”

　　世不竭忙坐起来，抓着千山雪的手臂道：“这么急！”

　　“庄右相与凤长老已经先行很久了，我该走了。”

　　世不竭要发动反击计划，攻入修仙界腹地的事情他们已经计划很久，但目前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世不竭长期修习生息术法掩饰死气修士身份，且制作大量生息傀儡，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

　　世不竭乃计划之核心，故而众人商议，提前实行了计划。

　　千山雪心系世不竭，自然愿意身先士卒，去往最危急艰难的漓水。

　　“再留一会吧。”世不竭与千山雪相识数十载，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世不竭也知道，若是计划失败，那定是死别。

　　千山雪亲吻对方额头，却没有答应，他说道：“天离城中机关毒术我已检查完毕，若是所料不错，至多十日，会有人来攻城。各处弟子司掌其位，都是我近年来培养的死气修士，无有二心。若是终究失败，我留了退路于浮生转梦坛下，主人可往。”

　　千山雪此言似有死志，世不竭纵使平日里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此刻内心触动，一时失态，竟然拉着千山雪道：“阿雪，我们终止计划，就守在天离城罢。”

　　“主人，凌初经营二十年，只为复仇，他怎容得下您，此时若不孤注一掷，只怕到时连一战之力也无。”

　　千山雪抚摸着世不竭的头发，世不竭的面容依旧清丽，发尾却已经枯黄。千山雪已经在想着，等到成功后，让世不竭停止修习生息功法，好好调理。那些闲散琐事都不让他再理会，尽可享尽人间温柔。

　　“阿雪，你将落渊剑带去。”世不竭突然道。

　　千山雪惊了一下，随即摇头拒绝了他。

　　落渊剑是凤平渊所铸，以红晶为刃的一把灼灼利器。

　　凤平渊出身南海独剑阁，精通铸器之术，浮生转梦坛便是由凤平渊监造，其中机关器具无数，而操控钥匙，则为落渊剑。

　　凤平渊曾说：“独剑阁不允许铸剑，我偏偏要造一柄来，将来若世不竭权掌修仙界，我要让这把剑替代九炎的位置。”

　　凤平渊此人千山雪接触并不算多，只知道，他铸造与毒术为强，多独自藏在浮生转梦坛深处。

　　少年时期，千山雪修习毒术，常去浮生转梦坛，偶见凤平渊总看着祭台上的红晶匕首出神。千山雪惊异于凤平渊有些怪诞的行为，终于对他产生好奇，忍不住去问世不竭此人来历。

　　世不竭当时回答：“他这是在祭奠自己的前身。”

　　千山雪难得对人事好奇，世不竭当然乐意同他说，当即倒了茶水，娓娓道来：“我去南海探查程家要闻时，在独剑阁里见一把红晶匕首，彼时它在炼炉里，正要被人毁去。我见此物有灵气，毁了可惜，就弄晕了铸造弟子，取了来。那时庄释君傀儡术初成，便用在红晶匕首之灵上，为其塑造了身躯，便是凤平渊。”

　　千山雪一听，回想起来，之前世不竭为了探程家对于死气裂缝的解法，确实去过南海，回来之后还绘制了地图，后来地图给了凌初，另其去往程家陌路之境。

　　“凤平渊也曾对人有过情谊，但也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也未提及细节。”世不竭如是说道。

　　浮生转梦坛修建，分上下层，利用岩浆地热催动装置。

　　只有凤平渊和去过南海的世不竭知道，这和独剑阁很像。

　　“他倒是很喜欢海。”世不竭那时笑道，却未告知千山雪为何。

　　不过千山雪也并不在意凤平渊过往，他只在乎有关世不竭的事情。

　　往事历历在目，凤平渊此时应该已去到南海，就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见到。

　　千山雪将落渊剑放回世不竭手中，说道：“主人，落渊您拿着，若是他们真的攻入浮生转梦坛，就让他们死在那里罢。”

　　千山雪又深抱了一下世不竭，再不留恋，当即离去。

　　世不竭怀中一下空了出来，难过得几乎落泪。

　　生为死气修士，与天地不容，为世人不容，凌霄之志，也得拼上性命踏血走去。

　　世不竭惨笑一声，施展死气术法，发了一道讯息去往苍岐山庄，上书道：“吾弟庄释君，若得手，请速往漓水。”

　　庄释君此刻正在苍岐山庄内，他坐在轮椅上，操控着傀儡，看到世不竭的来讯，只扫了一眼，便信手毁去。

　　在庄释君的世界中，只有傀儡是最可靠的东西，操纵在手中，只有自己利用它的份，永远不存在背叛。

　　说起来，苍岐山庄他已经很久未来了，阿娘屋子里的陈设依旧未变，就如当年一般。

　　庄释君笑了笑，操控剑傀儡推了轮椅往前走去。

　　那傀儡背着长剑，穿着白泽纹青衫。

　　庄释君看了一眼，甚是不喜，当即命令剑傀儡脱去外袍，丢在地上，只穿着月白内衬接着推行。

　　此时的苍岐山庄内已无闲散弟子走动，整个山庄入了戒备状态，这正好方便庄释君追忆过去。

　　庄释君来到苍岐山庄主楼前，此楼高九层，上雕白泽，层层外廊环楼，晴时见海，雨时见雾。那‘拂山揽海’四字正挂于正楼前。
　　今日天晴万里，时光正好，楼环石剑十九柄，柄柄生威，其阶前立白玉碑，光华流转。
　　碑上诗一首，字体遒劲，十分漂亮，可见落笔者心怀丘壑，修为高深。

　　曰：

　　苍山尽翠叠万纵

　　歧路千重复回踪

　　兀自清明栖岚境

　　诗化归处文作冢

　　这七言绝句意境潇洒，似乎已看破红尘，超然物外了。

　　庄释君嗤笑一声，身侧剑傀儡立刻提剑攻向石碑，那碑顷刻碎裂，诗已不成。

　　当年之事纠葛万千，慕清君在苍岐时，很多事情连师弟慕清寒亦不知晓。

　　慕清君少女时期于苍岐后山遇慕苍流，并非偶然，而是慕苍流感知她身上微弱死气，刻意引其相见。

　　慕苍流名气远甚其弟，创立苍岐山庄的人却是慕苍岐，只因为，慕苍流是个见不得人的死气修士，他与人对战可以剑气取胜，却不可以死气修士身份执掌苍岐山庄。

　　慕苍流退居幕后，藏于苍岐山庄中修习，每任苍岐山庄庄主继任才会暗中现身与之相见，以维持自己的地位。

　　而慕苍流，始终不满于隐藏，他一直在找能将生息死气转化的方式。

　　慕苍流去过南海，教授过程家以气辅助铸造的技术，以此换取学习铸造术的契机。可是慕苍流没能成功，程家铸造术帮不了他。

　　他又觉得能储藏生息死气的晶石可以帮他，便寻访各地晶石，以赦江至苍海一带游历最多，写下《苍海风物选集》。

　　这本风物选集分正册副册两本，正册由某一任苍岐庄主重新编撰，变成了风俗读物发行，而副册只有一本原册，记载了慕苍流所见过的奇异晶石。

　　慕苍流以此副册为傲，甚至给过慕清君看过，慕清君记下了其中极为奇特的一些事情，暗自纂帛，留给了庄释君。

　　庄释君将其贴身携带，时常研读，认为而最有用的一件，便是晶石铸人。

　　帛曰：吾历南海，海底有蓝色晶石，瑰丽非常，石中有胎。吾等待三百年，终成型。
　　此晶石可藏气，可生魂，或可逆转阴阳。

　　帛书关于这段记录不多，未说慕苍流后来将这石胎如何，但确是发生的事情，则是：慕苍流收了慕清君做徒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尝试将她变为生息修士。

　　慕苍流让苍岐山庄为她准备了染岫院，甚至收了慕清寒做小徒弟，这大概是慕清君一生最轻松快乐的时光，于是慕清君跟随慕苍流，一直很尽心也很配合。

　　若是一切顺利，慕清君或可变为常人，但晶石逆转死生气，终究只是个猜测。长期以往，慕清君不仅没能变成生息修士，甚至出现了不可修复的严重损伤。

　　慕清君连死气都开始无法修习了。

　　她绝望的发现，自己或许会成为一个废人。

　　而慕苍流在发现慕清君已经无用之后，直接离开了苍岐山庄，数年未归。

　　失去慕苍流庇佑，无术傍身的慕清君，在苍岐山庄遭遇如何，其艰难无可一一尽数。

　　彼时，慕清寒正闭关，慕清君留书于师弟，找了个契机，下了山。

　　最终，慕清君带着仇恨离开苍岐，前往天离城一展抱负，却身死道消，将执念灌输给了自己的儿子。

　　庄释君咬牙切齿道：“慕苍流，你可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庄释君说不下去了。

　　慕清君心性坚定，去往天离城，她希望以医术著称的天门神山，能让自己重修术法，谁料孩子已经是死气修士，终于再入一道难测深渊。

　　“母亲，真是世事难预料。”

　　庄释君叹了一口气，让剑傀儡将自己推进拂山揽海楼。

　　‘就在此做个了结罢。’庄释君这样想着。

　　庄释君身后无数剑傀儡列阵出现，那是最传统的苍岐剑阵，护着庄释君浩荡进楼。

　　拂山揽海楼，为苍岐至为尊崇之地，楼内宽阔，风起幔扬间，可见壁上彩绘万千，那是苍岐山庄千年间所历大事，亦有剑招行云，奇巧思处令人赞叹。

　　此刻楼内无一人，但剑气暗涌，充满了爆发力，庄释君一入内，便知苍岐山庄也设了阵在此。

　　庄释君笑了一下，说道：“无水庄主，天离城右相，庄释君拜请一见。”庄释君脊柱还残留着当年他母亲打入的剑气，高声说话时还很费力，但是他心情很好，并不在意。

　　楼内无人应答，但满楼剑光攒动，那是布下的杀招。

　　“呵，苍流师祖，不喜欢听我这么叫您吗？”

　　庄释君掀开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张极为女气的脸庞，他仰头笑了笑，掐着嗓子道：“徒弟庄清君，今日拜别师尊，感谢师尊，数十年折磨之恩。”

　　这句话说完，庄释君把自己逗乐了，越发笑得花枝乱坠。

　　楼上最强的一股剑气产生剧烈波动，庄释君知晓那是谁。

　　原来慕苍流留在苍岐山庄，这么多年来都是以各代苍岐庄主兄弟的身份出现，如今的二庄主慕无水，便是慕苍流的伪造身份。

　　楼上一声叹息，终于有人现身，那人墨绿深衣，踏剑凌空，却是苍岐大庄主慕无山。

　　“大庄主，怎么来的是您，我苍流师祖呢？”庄释君笑道。

　　慕无山沉着脸道：“你明知故问。”

　　庄释君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庄释君早以剑傀儡为引，在慕苍流身上下了毒，此刻慕苍流剑气虽强，却无法施展，若是强行来战，必定陨命当场。

　　‘可惜慕苍流太强了，见血封喉的毒都易被识破，只能用此迂回之毒。’庄释君叹息。

　　慕无山见到庄释君，厉声道：“庄释君，纵然过往恩怨纠葛，但苍岐山庄至少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收养了你，总也有三分情分在的，何必如此对我苍岐，杀我门人。”

　　庄释君冷笑道：“大庄主，我杀慕守别，你恨吗？”

　　慕无山道：“难以原谅。”

　　庄释君又朗声道：“清寒师叔，我知道你也在，我问你，我杀慕茶茶，你恨吗？”

　　楼上慕清寒怒音立至道：“你为何杀茶茶！为何！”

　　庄释君叹息道：“我徒弟死了我也心疼，总得有人陪他才不寂寞。”

　　慕无山道：“你是说剑童慕棉？”

　　庄释君追忆爱徒，难过道：“慕棉很好学，可惜他死在弈州了。我还有一位徒弟，他很聪明，可是他死在我的心里。”

　　庄释君语气一变，怒斥道：“慕栖！为何与神凌城混迹一处！你该死！”

　　庄释君此言一出，楼内杀气骤涨，有锋逼来，压得庄释君当即操纵傀儡挡去，来者正是公子凌析。

　　凌析生得贵气，剑术却是招招致命，几无废招，一时间慕无山庄主也无缝隙可寻，立刻退守楼上发动拂山揽海楼剑阵，让各处弟子起阵辅佐。

　　楼内剑气充盈，锐气直向庄释君杀去。

　　庄释君抬手纵傀，数十只剑傀儡提剑相迎。拦下凌析的瞬间，庄释君再起毒术，顷刻间楼内变故起，木制房梁生出枝桠，于末端开出猩红的花来。

　　慕无山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闭气！”

　　庄释君挑眉一笑道：“我天门毒术，可不止如此。”

　　毒术分支众多，形式各异，庄释君在天离城多年，专攻傀儡术，亦将毒术融入其中，见他死气散出，术法再起，拂山揽海楼内房梁造景尽数活了过来，那是被死气操作的小型傀儡，带着毒株攻击身边剑客。

　　慕清寒黑蛊刚解，留在高层，此时离这些小傀儡最近，当即提剑助阵。

　　庄释君知道，这群读书习剑的修士，并非如世人所推崇那样出尘。他们拉凌析入苍歧内战，并定希望能减少自己的伤亡，他们不会全力辅助凌析与慕栖。

　　庄释君高声讥笑道：“凌析公子，你是千万年难遇的蓝晶神躯，我不欲杀你，你本不为凡人，又何必管苍岐闲事，慕苍流可曾经想拿你试术呢！”

　　庄释君的话响彻楼内，慕无山当即怒喝：“休要胡言！”

　　庄释君先前已杀了太多苍歧弟子，慕无山确实害怕更多的牺牲，一直让苍歧弟子跟在凌析慕栖之后。

　　凌析瞥了躲在他身后的慕守亦慕守难，暗自想着：‘大伯多年前在程家陌路之境，曾见过晶石化人的相关记载，期间描述与我年幼时形状颇多相似。但我之身世，祝梦兮多方打探，线索寥寥，依这庄释君之言，怕与苍岐脱不了干系。’

　　凌析心里想着，术法缓下，且引着身边的慕栖一起推到二线。

　　慕守亦，慕手难见凌析不再用权利，万般无法，只得替上，极为不情愿的斩上昔日同门身躯。

　　慕守亦慕守难二人，修为实力着实不如凌析，庄释君为天离城右相多年，手段高超，一时间竟压制苍岐众人一头。

　　慕无山无法，挺身而出，冲于阵前，与庄释君傀儡阵心一搏。

　　庄释君正等着这个时机，他此番前来，目的之一便是斩杀苍岐首脑。

　　庄释君幼年时被慕清寒接回染岫，因怕他的特殊身份暴露人前，苍岐人禁止他离开院落，只有慕清寒偶尔来时，教习他剑术和一些剑阵，却也不呆多久。

　　慕清寒那时已有爱徒慕茶茶，在他眼里，未有庄释君，只是全师姐遗愿。

　　那些年里的孤独光景，堪比囚禁生涯。

　　庄释君自小便无一日好过，更无人正确引导。

　　唯有一日，世不竭出现在他面前，告知他一切，问他是否愿意回到天离城。

　　“我同你一样，是死气修士。你我的父亲现在死了，现在我是天离城主，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世不竭只此一句，就打动了少年时期的庄释君。

　　那夜世不竭留宿在染岫院，他向庄释君诉说了自己的抱负和计划，庄释君惊讶于哥哥的修为造诣，胸襟气魄，决定投入其门。

　　第二日清晨，世不竭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却暗自定了庄释君右相身份。

　　庄释君遥想当年，更为怨恨苍岐山庄，术随主意，墨色毒雾萦绕升腾而起。

　　慕无山与庄释君离得太近了，庄释君浑身是毒，近亦有傀儡护身，慕无山纵使为一庄之主，依旧讨不到好处，一但大意，就要着了庄释君的道。

　　正在此时，剑芒当空暴涨，白芒耀如当午之阳，慕苍流持白剑入战局，其势如虹，甚将凌析光华都压去三分。

　　“无山退下，由本座来终结此逆子。”

　　庄释君输阵不输人，嘲讽道：“你快死了，还要来终结我？”

　　慕苍流七窍流出墨绿色淡液，慕无山见之悲伤万分，慕苍流已经运气，是要拼死斩杀庄释君。

　　慕苍流为苍岐剑术开山之人，每一招一式都带着断山劈海之威，他刺落剑傀儡毫不犹豫，几乎在瞬间，破了庄释君的剑阵。

　　庄释君暴露在慕苍流之前，除了一身毒术再无防备，但他却依旧笑着，他说道：“你费尽心思，不惜以徒试术，终究还是神凌城先行参悟生死转换的方法，慕苍流，你不觉得悲哀吗？”

　　怎么会不悲哀呢？自慕清君再不能修习术法开始，慕苍流才后知后觉自己对徒弟终究是爱护的，可惜他无法逆转对慕清君的伤害，便出了苍岐山寻求解法，等他归来，慕清君却已经离开。

　　心头难言别亦难，苍岐山庄后辈三公子，便被他取名为，慕守别，慕守亦，慕守难。

　　慕苍流终究是后悔了。

　　再后来，慕苍流将苍海晶石中的婴儿送入中原，给了一对夫妻，不再打算将这蓝晶之子用作试术之物，可慕苍流千算万算，没想到那对夫妻是做人口买卖的，那二人在慕苍流离去后，欲送婴儿入天门领地售卖，却亡在死气裂缝之下。

　　赵荣安自山岭将其抱出，才成就了现在的公子凌析。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向庄释君解释的必要了，仇恨自他年幼时便已根深蒂固种植在心，庄释君要他这个罪魁祸首死。

　　“本座确实对你不住，但你杀我苍岐门人半数有之，本座今日定要斩你。”

　　说罢慕苍流白剑刺入庄释君心脏，于此同时，天离城毒术发作，一代天骄亦身死当场。

　　庄释君挑唇一笑，躯体融化在轮椅上。

　　整个拂山揽海楼陷入死寂。

　　这根本不是庄释君本人，而是一尊，精妙绝伦的死气傀儡。

　　智计卓绝天门右相，又怎么会只身犯险呢？

　　千里之外的庄释君，瘫软在轮椅上，他的身边没有傀儡，他的死气也已经消耗殆尽，乃至身负重伤。

　　‘已经超出负荷，无法去支援漓水了。’

　　庄释君此番设计苍岐山庄最大的目标已经达成，他杀掉了慕苍流，重击了苍岐山庄，甚至拖延了凌析大量的时间。

　　“呵呵，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笑着，又像是哭着。

　　天离城同神凌城一样，有自己的情报组织，虽然没有无幽那么杰出，但也足够用了。

　　别亦难是什么意思，庄释君早就知道，甚至有意无意在利用。

　　“人死后的歉意，真是无用的东西。”

　　他这么说着，把自己的大帽子又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张与母亲相似的阴柔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