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士》白水城

58、壁画

　　凌初想用阵式照明，但四处茫茫无所边际，充满了未知，他凌空结阵的本事还未大成，不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尝试，只能乖乖用术法燃在指尖，照出方寸清明。

　　指尖的光线还是过于幽暗，以至于都看不清身侧赵荣安的脸庞，凌初牵过对方的手，施展术法下沉，试图碰到这个空间的地面。

　　那是难以形容的感觉，如同身处孤舟于茫茫大海中追寻方向，四周压抑着，覆盖着漆黑的海水，幽暗而寂静，唯有身边的人和掌中的手能让凌初感受到仍存于现实。

　　这种孤寂感与凌初幼时在神凌城中受到的孤立有些相似，带着窒息的意味又让人觉得漫漫无尽头，很是绝望。

　　那些岁月明明已经变得很久远，诸多细节已然记不清晰，但那独自行走在神凌城的孤独，仰望巍巍城墙的无力，被利用被抛弃的愤恨却在一瞬间卷土重来，复杂而纠结的情绪将凌初强行拉回幼时，他悬浮在这黑暗中，犹如坐在君子居的大树上，双腿踢在空气里，踩不到踏实的地面。

　　不如自我毁灭吧，就不会再被当作棋子了。

　　危险的想法。

　　凌初一惊，立刻咬破了下唇，疼痛让他找回了些意识。凌初转头去看赵荣安，对方似乎没什么不妥。

　　凌初长呼出一口气，觉得这个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再多停留些时候，精神都能出问题。

　　注意力变得集中，凌初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不一会就踩到了地面。

　　所能看到的范围很小，只能知道地是青灰色的岩石，地上没有路，依旧漫漫无边际。

　　“这鬼地方也太大了。”凌初咬牙道。

　　他感到赵荣安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应该是在安慰。

　　“没事，我们再往前看看。”说罢凌初运气窜行，他想这万仞山脉全部御剑走完不过三天三夜，自己将疾行速度提高到与御剑相当，总也能到头了吧。

　　果不其然，没过一柱香的时间，凌初就碰上了一道石门。

　　门高六丈，嵌入山体，两侧延伸进黑暗，应当就是巨大空间的边界了。

　　“则之，这大概是入口吧。”

　　赵荣安“嗯”了一声，上前轻轻一推，那石门居然动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过后，一条长长的石砌甬道呈现在二人面前。

　　凌初惊讶极了，不可置信这么轻易就打开了这禁地的大门，但事实摆在眼前，只能再次暗叹赵荣安真的强了。

　　凌初走进甬道，将微弱的光带了进去。甬道宽三丈，两面墙壁上绘有壁画，壁画色彩鲜艳，是用不同色泽的矿石研磨碎后加入粘合剂做成的颜料，以至于壁画长久不会褪色，仍然像刚刚绘制完成那样完美。

　　画沿着甬道向前延伸，人物众多形态各异，凌初顺着看下去发现是连续的叙述，逐渐的沉迷在壁画描述的故事中。

　　壁画的最初是很多人在万仞山下农作的画面，那个时候的人还没有接触种类繁多的矿石，只是在使用铁器。

　　壁画上人们手里拿着镰刀正在收割粮食，收获是当时的人最能感到幸福的事情，镰刀也自那时起被认为是重要之物，乃至于延续千年演变成如今的程家特色武器——巨镰。

　　后续的画面描述了他们当时生活的其他场景，在山中打猎，开垦梯田，后又向南，学会打渔。

　　人们在这大陆的南边生根，人丁逐渐兴旺。他们中出现了领袖，那人手举镰刀站在高地手指着前方，像是要领着其他的人去到更远的地方,而在领袖的身后竖起了旗帜，上面写了一个‘程’字。

　　这便是程家的先祖了。

　　而后画面变得更加多彩，他们有组织的分工，依靠着山，临接着海，通过自己的双手生活的越发丰富精彩。

　　突然有一日，风雷大作，暴雨倾盆，有飓风自海上袭来，风之大蔓延数千里，万仞山脉靠近南海的部分，被暴雨侵蚀，发生了泥石流灾害。

　　画面逐渐变得阴郁，画中人或家宅尽埋尸陈荒野，或妻离子散以头抢地，端的是一幅人间惨剧，悲壮凄惨的展现了人在天灾面前的无可奈何。

　　凌初叹息一声，感同身受产生了怜悯之情。

　　再往后，天灾结束，人们辛苦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领袖者带着剩余的人收拾家园准备重建。

　　他们收拾被泥石流冲垮的家乡，试图寻找幸存的同胞，而在山洪遗迹之中，除了断壁残垣，他们发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矿石。

　　程家祖先令人将矿石搜集，然后研究。很快，聪明的程家人学会将矿石打磨成装饰物，或者炼制成日常的用品。

　　他们进山开采更多的矿石，教导人们炼制器物，程家在人们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被飓风灾害带来的损失也在逐渐挽回。

　　忽有一日，有一人来至程家领袖家门前拜访，程家领袖接待了他。

　　壁画上那来人身负一把长剑，穿着藏蓝色的衣衫，衣衫有纹白泽，极像苍岐山庄剑者。凌初震惊了，迫不及待往前走去，想看后续内容，乃至于都忘记了身边的赵荣安，先前牵着对方的手也不知觉中松开了。

　　画面中的拜访者同程家领袖进行了一次谈话，似乎是在教授些什么东西，后来拜访者离开，程家领袖令人取来不同种类的矿石晶石，开始闭关。

　　画上程家祖先的闭关是将矿石带入山中，其中过程没有具体描绘，但他进入的山中位置，和陌路之境有些相似，‘也许千年前，程家祖先就开辟了陌路之境作为闭关之地也说不定’凌初这样不找边际的猜测着，继续看了下去。

　　再后来直接就跳到程家领袖出关的时候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学会操纵生息之气，他炼制的器物也开始有了灵性。

　　从此，程家炼器之术开始走向腾飞，他们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武器，用具，机关，他们学会用晶石储藏生息。

　　在这片领域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阶层划分，归属于程家的亲缘逐渐凌驾于普通民众之上。

　　直到有一天，程家的祖先技艺大成，正式成立了独剑阁。

　　凌初看到，他们在南海上选定了一座巨岛，在岛上建立了冲天楼阁，阁中机关重重，晶石遍布，乃巧夺天工之杰作。

　　凌初看到此处，不由深深感叹，这独剑阁成立发家史也是颇为传奇。也只有在这禁地才能看到这样壮观生动的记录。

　　壁画长而无尽头，凌初细细往后走，看到很多程家领地的趣事记闻，以及民众的生活情态，不知不知觉中，凌初感觉自己也似乎握住了一把镰刀在山野中，这把镰刀由精铁铸造刀头，顺手快捷，以气注入可运用自如。

　　不知是被壁画的精妙影响还是被艰难动人的故事打动，凌初甚至于开始认同自己是一位程家弟子，正在辽阔的海面上，仰望巍峨独剑阁。

　　‘独剑阁赋予这片土地新的生机，我当以生命效忠。’凌初的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的行动缓慢下来，手不由自主的呈现出一种握着东西的诡异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