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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一醉枫林 ...

  •   赵荣安在走出醉枫居后并未离开,他简单的清扫了一下地面的落叶,就在醉枫居的大门边上席地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有鸟停在醉疯居的牌匾上,鸟尾纤长挂下来,挡住“疯”字的头上点。

      这鸟周身蓝羽,尾有白斑,如点点泪色。

      赵荣安认出这鸟名叫失阙,失阙鸟喜欢无人的宅院,见者家破人亡,颇为不祥。于是赵荣安运息,遥遥的将那鸟驱赶走了。

      失阙鸟惊慌的冲上天去,长长的鸣叫,失魂落魄的飞往别处去了。

      醉枫居里有太多带有灵气与生息的器物,难免会招来精怪异兽,以及心怀不轨的贼人。

      但是凌初宁愿用傀儡们守宅,也一直不让居舍的防御阵式启用。他如此坚持,王管家劝说不动丝毫。

      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荣安陷入了思考。

      赵荣安还住在神凌城的时候,就宿在君子居,赵伯说那是凌初曾经的住处。但是赵荣安入住时,整个院落都被扫洒干净,没有留下前主人的任何东西。

      但君子居床边的墙面有小范围的涂鸦,门沿上刻了数道记录成长的身高痕,最后一道痕迹大致在赵荣安胸口的高度,这些残留的迹象表明,确实有个孩子在这里长期住过。

      将自己孩子的旧居清作它用,让一个生人居住其中。凌陌和王寂,似乎不觉得凌初会再回到君子居。

      但是醉枫居舍用心的布置,灰墙上繁复的阵式,王管家三天两头放出的消息符鸟,都能看出双亲对孩子的关心。

      赵荣安住在君子居一整年,除了赵伯,没有任何人来过。有一次赵伯来讲学,授课之余,说了神凌城里的一些故事,赵荣安心中好奇,就问这君子居从前是不是平日里就这么清静。

      赵伯告诉他:“凌小少爷在的时候,很闹腾的,闹到翻天覆地,人人不敢接近君子居。”

      凌初幼时在神凌城,到底发生过些什么事情。

      赵荣安不得其解,思虑之间时间渐过,等回过神来,太阳西斜,余晖已洒满启阳山麓。

      山脚下的村庄里已有炊烟升起,赵荣安才意识到今天他可能没办法给凌初做晚饭了。

      屋子里的稻草傀儡们会去厨房吗,他们要是不注意,把自己烧起来了怎么办?凌初拒绝修行很久了,他的术法技艺还很粗浅,修补一个傀儡要好些天。

      傀儡补不好,是不是好多事情都得王管家去做?那真是太辛苦了。

      这才半日,赵荣安坐在醉枫居门口,已经开始担心居舍里的事情了。

      却在这时,醉枫居的门开了,王管家了出来,但是管家没有去看一边的赵荣安,而是径直下了山。

      这个点,王管家下山作甚?赵荣安心里疑惑。

      不消片刻,王管家提着包食物就回来了。

      赵荣安认得这是启阳镇里点心铺的包装,这家点心味道很不错,在醉枫居呆着的一年里,有限的几次去镇上,赵荣安都光顾过这家店,故而印象深刻。

      但是凌初貌似并不爱吃点心啊,王管家...平时好像也不吃。

      这厢疑惑着,王管家来到赵荣安面前说道:“少爷说了,醉枫居的律令,晚上不得出门。”

      王管家说完,赵荣安并没有什么反应,王管家又说:“少爷不让醉枫居晚上有人呆在外面,你赶紧回来吧,马上入夜了。”

      谁知赵荣安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凌初让我走了,我不是醉枫居的人了。”

      王管家:“......少爷那是气话,随我进去吧。”

      赵荣安再次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入了定,不再看王管家。

      王管家痛心疾首:“都不省心!”

      而后王管家万般无奈,拎着点心进了居舍内。

      赵荣安闭眼冥想,直至深夜,却听醉枫居舍大门响动,开出一条缝隙,两只稻草人不甚灵活的从门缝里依次钻出来,摇摇晃晃的走到赵荣安跟前,去拉扯他的衣袖子。

      赵荣安睁开眼睛去看两只小稻草人。稻草人得了关注,手舞足蹈的蹦跶了几下,扯着赵荣安的裤腿试图将他往醉枫居里拖。

      赵荣安认出稻草人身上的生息来自于凌初,他轻轻向两只草人施展了一个术法,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凌初有个习惯,不管做什么傀儡都爱给人家一个名字,比如醉枫居的傀儡侍女叫小红,仆从叫大壮,钢牙犬反倒是文艺点,叫做——从流。

      两只稻草人听得赵荣安问话,捡了块小石子,在地上划了一个不太规整的圈。

      这是叫小圆?还是叫小环呢?

      赵荣安有趣的想着,施展术法,以指尖光划在地上,写了一个“圆”字和一个“环”字

      傀儡看着地上的字,争先恐后的站到“圆”字上面去了。

      赵荣安笑了:“原来你们叫大圆小圆。”

      大圆小圆见他说中了自己的名字,快乐的又蹦跶起来。

      赵荣安还想再逗逗它们,却有少年声音自居舍门口传来:“非得我亲自来叫你吗?”

      凌初穿着白日里的衣衫,倚靠在门口,表情有些生气。

      赵荣安不再逗稻草人,他拍去衣摆上草灰,站起来,走至凌初面前,再次说道:“你让我走了,我不是醉枫居的人了。”

      凌初跺脚大叫:“我收回这句话好了吧,仆从凌则之,速速回到居舍去!”

      说罢凌初不再看赵荣安,赌气进宅,赵荣安随之而入。

      凌初向来自我中心,头一回给人低头,心中不忿,却也没办法。他让王管家去试探的时候,还满不在乎,觉得爱回来不回来,宅子他与管家二人住惯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但是当王管家无奈带着点心独自回来,凌初却也有些慌了,不由自主间,也会想到凌则之一年多来,忙时安静的扫洒,闲时认真的解答自己的问题。

      凌则之守着主仆的分寸,却总说出一些让自己钦佩不已的见解。

      终究还是舍不得这样一个亦师亦友的仆从,但是凌初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便放了大圆小圆去拉他回来。

      谁知这凌则之不识好歹,拉也不动,却是逗弄起傀儡来,只逼得凌初少爷终于现了身。

      真是气死了!真是过分啊!凌初内心兀自生气,在听到赵荣安确实跟着回来的脚步声,终于是安心下来了。

      这深秋时节,五角枫都红了,枫叶生长在径边,生长在前院的池沿,映在连廊的灯笼下或是院落的庭灯四周,如同黑夜中的暗火,在寒霜中熠熠生辉。

      凌初一路不停,至湖中亭。亭子已掌灯火,案上是早晨赵荣安放的清酒。

      这清酒是赵荣安自己酿造的,他看到凌初日日闲晃,担心凌初荒废修炼的黄金年岁,便研读书房中关于药理的一些书籍,从一本天门山的撰述里,看到这种助人疏通经脉的清酒。

      正好凌陌王寂留下一大堆的珍稀材料在醉枫居舍,赵荣安便让王管家帮忙搜集,最终酿出了这种酒来。

      赵荣安怕凌初对神凌城抵触,就当做寻常饮品,早晨扫洒的时候,放在凌初常去的地方,卧室案头,湖中亭,都放了一些。

      凌初不是傻子,看在眼里,默默暖在心里。如今见到清酒一盏,那些孩子气的傲慢,又消退了大半。

      赵荣安见凌初驻足,稍稍酝酿,说出思考许久的话来。

      “或许你不相信,我两年前是从神凌内城出来的,在此前,于此中住了一年,师从神凌赵伯。”

      凌初惊愕的转身来:“什么!”

      赵荣安深吸一口气道:“我去到神凌的缘故,是为你的父亲,也就是神凌家主治病。具体来龙去脉我不便直接同你说,但是至我离开神凌时,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好透。”

      凌初语气讥道:“他自诩修仙界第一,你诓骗我也不用拿这个。”

      赵荣安冷静道:“我先去往无名殿见你母亲王寂,内有迷踪阵式。而后居住君子居一年之久,且赵伯告诉我,那是你从前的住所,居前有道名醉枫,所种植五角红枫与这庭中一般无二。你对神凌应比我熟悉,却知我所言不假。”

      “这些事情,神凌城里住的久的人都知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凌初眼睛眯了起来,神情开始有些烦躁。

      “世将有难,且凭两位家主的力量,或难挽狂澜。”

      凌初嗤笑一声道:“所以你找上我了?让我学术法阵法,让我当救世主?或者你想当救世主?你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赵荣安摇头说道:“我初来时,也想过你或能集两家之大成,改变些什么。但是现在,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灾难来临,你有足够的能力活下去。”

      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们有时可以帮一些人,但帮不了天下人。
      我们现在或许过得不错,但是如果灾难来临,你的父亲凌陌甚至会命悬一线,你又如何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凌初听得,一时失语。

      凌初天赋异禀,但是,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去学新的东西了。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的价值了。

      “呵呵,真是...嘲讽啊...”凌初举盏饮清酒尽,味淳而蕴藏生息,他却是有些醉了。

      少年人身形摇晃,往自己的楼阁走去。

      赵荣安在后面看着他的背景,竟然尝出一丝失魂落魄的味道。

      待得凌初走远,王管家从连廊后走出,他拍拍赵荣安的肩膀说:“则之,我知道你好意,但是少爷...终对神凌有心魔啊。”

      赵荣安回头抱拳道:“不知王管家可否告知,则之愿尽全力回旋。”

      王管家笑道:“可以啊,我一个人记着往事,也够郁闷的,便说给你听。但是说来,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少了点人味儿,倒像是铺子里的冷玉,看着温润剔透,却是无甚情绪...”

      赵荣安谦虚道:“则之以后会注意的,看看情绪能不能更多些。”

      王管家无奈:“这哪儿是能注意的事情啊...”

      神凌与广晗在二十年前联姻,那时其他三派凭借各自的特长风头大盛,隐隐有超过凌王两家的趋势。

      于是凌陌娶了王寂,希望两家团结,永为修仙界霸主。

      但是神凌自西迁移至中原地带,向来孤傲自居,家徽亦为荒原狼,万法阁的凌家长辈坚决反对依靠别家,总觉得会靠不住,也不能长久。于是对广晗凛虚一派抱有敌视的态度。

      数年后,王寂为凌陌诞下凌初,终于将两家关系缓和拉拢起来了。期间两家弟子交换,互相传授术法与阵法,使得双方声望提高,神凌稳了地位,确实达到了凌陌的预期。

      既然享受到了这样的利益,凌家的长辈们也就不那么反对了。

      凌初于一场利益联姻中诞生,在后来的几次凌王两家的秘密协议中,被定下在神凌城中抚养长大,从他小接受凌家教育,但不限制他进行阵法的修习。

      这样的结果无异于默认了王家从此将低凌家一头,但是广晗城的力量确实不比神凌,王寂也只得接受这个结果。

      但所幸王寂争取到了王家弟子在凌氏属地的行走权,他们终于在凌家术法垄断的间隙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推动了王家阵法的发展。

      而后的几年里,阵法被广泛的在凌氏的弟子中传播,俨然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凌陌事务繁忙,王寂多数时间也都在凜虚山。

      彼时王寂初涉凌氏术法,每次来神凌都让凌陌教她新的术法,而后回去稳固广晗城的守山大阵。时光流逝间,这夫妻两人竟然就这样错失了凌初的成长。

      凌初被养在神凌城的君子居中,一天天长大,由王寂的仆人王管家照料,每日送去万法阁修习,再到破卷阁中晚课温习,期间也有凌氏的长老陪同教导。

      此子为当世两位最强者所出,天赋异禀,学习的速度令人咂舌。凌初三岁可用术法,五岁便能结阵,七岁就会自己做纸头傀儡帮忙搬东西,递食物。

      凌初的生息之气自初生起便及其强盛,随着他年岁的增长,神凌城的长老们纷纷表示出极高的期待。

      但凌初地位过高,年幼便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政治色彩,这让他在神凌城中过得很不舒服。

      无人可亲近,无人可交谈。有时他看着照顾他的王管家忙碌来去,竟然生出孤立于尘世之外的错觉。

      年少无忧,更是无觉。他时常看着君子居的高墙外,神凌城的角楼。他会想,角楼之外还有什么?角楼上巡逻的凌氏弟子,他们在那上面还可以看到什么呢?

      七岁的孩子,每日自闭修习,时间久了难免性格孤僻。在王寂的一次探望中,终于意识到儿子好像过于安静了。

      王寂和凌陌商量之后,决定送王家的一位子侄来陪伴凌初一阵子,于是王浅就被带来了神凌城。

      王浅比凌初还小一岁,却是个皮孩子。他的哥哥王深在送别弟弟的时候万分担心这倒霉孩子搞事情,事实证明,确实是没错的。

      王浅天赋也不错,但全用在撒丫子野玩上面了。他来到凌初的君子居,带来了一大堆新奇玩意,和凌初说高墙外的事情。他小小年纪,却有着一身与生俱来的痞气。

      六岁的熊孩子,上树掏鸟窝,下迟摸锦鲤,给凌氏弟子恶作剧,玩的那叫一个顺溜啊,自闭男童凌初的自闭阵瞬间就被治愈了。

      这两孩子,没几天也就混在一起,白天课也不好好上,就琢磨着去哪里野。还没两个月,凌家的老师们的状告了一大堆。

      但是凌陌王寂事务繁忙,知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然半年过去了。那会子,凌初和王浅学出了一股子叛逆气息。王寂怒极,却拿王浅这小娃娃没办法,一道令下让王浅回去凜虚山。

      临别前,王浅哭着鼻子和自己的好兄弟告别:“呜呜呜...凌初,家住不让我呆这里来,好兄弟一辈子,你可别忘了我啊!”

      凌初点头道:“若有天我从这神凌城中出去了,定会去看你的。”

      王浅又道:“你是家主的儿子,将来一定很厉害,以后帮我找个漂亮媳妇,我要生个和我一样帅的娃娃!”

      王寂在边上听得甚是无奈,心想这孩子才六岁就想这些,他哥哥王深平时都教了些什么东西啊。

      凌初听到好兄弟的心愿,认真的回道:“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看的媳妇,以后你娃娃就是我娃娃,得叫我一声大伯的,我也会好好对他。”

      王浅听得,感动的一塌糊涂,哭得不要不要的被王寂给拖走了。

      殊不知这一语成谶,多年后,凌初找了凌家第一美女嫁给了王浅,而在王浅战死后,凌初也确将王再行培养成才。

      当时孩童的心里,离别仅仅是无法再天天一起玩了,乐趣消失了,凌初的生活重归单调而乏味。但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是这么乏味,他想出去看看了。

      凌初开始自己做一些小东西,会动的狗,会飞的鸟。他让鸟飞出神凌城,傀儡撞在神凌强大的结界上,灰飞烟灭。

      凌初在凌氏弟子晚课的时候,将自己用幻术化成少年的模样,混在他们之间,偷听他们说话,吃和他们一样的膳食,再悄悄溜出来。

      这是他孤独的爱好,也是他当时所知道的,学习术法阵法的唯一好处。

      突然有一天,一个凌氏的嫡系弟子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没有任何谋害的痕迹,明显的走火入魔。

      万法阁不愿意事情闹大,以修习进度过快为由,草草安置了。

      而后的一个月里,又有两个凌氏弟子相继暴毙,这让神凌城中人心开始惶惶,万法阁正式介入调查。

      又有一个月,传出术法与阵法本不兼容,强行融合导致走火入魔的谣言。

      凌陌欲压制这些四散的言论,确像是有人故意带节奏,总能以刁钻的角度让事情压不下去。

      凌家长老有些本来就对结交不看好,更是火上浇油,让本来就脆弱的关系悬于一线。

      如此风言风语在凌氏领地飘了一个月,被传得千奇百怪,外有人于暗中设局,内有神凌对于王家的抵制,迫于压力,凌陌只得让王家弟子先行都撤离,且召回在王家领地的弟子,以维护稳定的现状。

      王寂带着弟子离开神凌的那一天,凌初站在无名殿前,看着母亲面无表情的离开。

      她的眼里有不甘和愤怒,也有上位者委屈求全时的隐忍。

      这是多么美丽而强大的女修,她一声令下可起王家万阵,但还是选择配合丈夫,去赌一个,或许遥不可及的未来。

      但年幼的凌初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父亲母亲此时的眼中并没有他,他们站的太高,看得太远,甚至于难以注意到殿边的儿子。

      而后的日子里,陆续有凌氏弟子死亡的消息传来,因为之前阵法推广过甚,故而不论死因为何,最终都被扣上修习阵法不兼容致死的帽子。

      凌陌终日忙于调查这个阴谋,或是引导正确舆论,完全顾不上凌初。而凌初也被禁止进入万法阁修习,他被安排进普通的嫡系弟子课室,和他们一起。

      七岁的男童,神色阴沉的去到万卷阁的课室,他看到同窗眼中对于他的畏惧和怀疑。

      凌初不理睬他们,径直走到第一排入座。他终究是凌氏家主的独子,谁都奈何不了他。

      孩童间的残忍总是天真而无意,同学们在闲暇时的议论,对凌初的排斥,就像膈在眼中的沙,让人极不舒服。

      而教课的老师也是万法阁授意安排的,他带着对凌初的厌恶而来,教导得不上心,每日都汇报他不好的东西到万法阁。

      凌初一来到课室就烦闷,他燃火烧说闲话者的桌案,让傀儡娃娃闹得课上不下去。

      教课的老师立刻去打报告,但凌初身份太高,万法阁终究不敢惩戒凌初,报告者怀恨在心,时日一久,越发不上心,行事相轻,不调理学生间的关系,让凌初越发烦闷。

      久而久之,凌初逐渐排斥凌家与王家的一切,这里不能让他感受到温暖,只有无穷无尽的孤寂与孤立。

      凌初开始变得像个小流氓,他行事乖戾,四处惹祸,不再修习任何术法阵法,所有让他感到不舒服的人,他都想方设法报复回来。

      他开始成为凌氏弟子口中的小恶魔,奈何不得,又恨得咬牙切齿。

      没有人敢告诉凌陌这一切,凌陌与王寂远程配合,投入而艰难,长达五年的时间,他们平息了两大修仙世家中的内部问题,清算了暗地里别派安插进的人。

      当凌氏和王氏的关系重修旧好,乃至更为紧密,凌陌终于想起,他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可是此时,凌初与身边人的矛盾越发激化,已至不可调节。

      凌陌于盛夏去探望凌初,他听门口迎接的王管家说,凌初已经十二岁,顿时觉得时光荏苒,仓促如白驹过隙。

      待到凌陌有些迫不及待的进入君子居后,便看到陌生的少年憩在树上,睨着眼看他,眼底有说不上的恨意。

      “凌大家主,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让凌陌震惊非常。他印象中的凌初还停留在天赋过人的乖巧幼童,实在无法同眼前的张狂少年联系在一起。

      少年见他不回答,话都懒的再多说一句。

      院子里有傀儡狗乱吠,门扉上是被破坏过的痕迹,少年仰头看着神凌城的角楼,嗤笑着,也带着渴望。

      凌陌呆立当场许久,方才独自离开。

      凌大家主彻查了凌初这五年的生活,哀嚎一声,痛苦的仰倒在无名殿的长塌上。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孩子担心难过,确显得如此无能为力。

      终究是错失了太多了。

      凌陌第一时间传讯了王寂,而后下了令,以失职的罪过惩戒了破卷阁的当事老师,将其清出神凌,并严厉的肃清了神凌城内的学风。

      时隔五年,王寂终于再次进入无名殿内。

      两位家主焦头烂额的谈论着孩子的教育问题,最终孩子他妈决定找儿子好好谈一谈。

      王寂特意换了一身温婉的衣衫,带着亲手做的糕点去往君子居。

      可是凌初压根不买账,来回只问她一句话:“你们什么时候放我走。”

      王寂于百忙中,连续去了君子居十天,终于放弃了。

      于是凌陌与王寂觉得先缓和矛盾,在离神凌不远的启阳山建醉枫居舍,好让凌初先离开神凌城。

      此举万法阁亦有反对之声,但今时不同往日,凌陌已平乱局,手段严厉的执行了下去。

      王寂以自己阵法之大成品布置醉枫居舍,方才放心让凌初入住。

      而凌初离开神凌之时,他对王寂说:“王家主,君子居我不会再回来了,里面东西都扔了吧。”

      言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凌初一到醉枫居舍,就破坏掉了所有王寂布的阵,封藏了所有凌陌留给他的东西。

      他把这个居舍当作一个落脚点,时刻也想着将来会离开。

      “幼龙被关的太久了,被水蛇欺负,已经变成凶狠的野蛟了。”王管家叹息的说着。“不过少爷在这里呆了四年,已经比来时平和多了。”

      十六岁的少年人倚靠在窗台,端着赵荣安留在屋里的清酒,正看着深秋的月。冷光撒在他脸上,满是阴冷与消极。

      有风吹过,落了枫叶飘到赵荣安肩头,他拾起来,细细的摸索着红枫的脉络,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王管家听不太懂,但见赵荣安看着树叶投入,便不再管他,径自去搭理居舍了。

      赵荣安抬起头,从庭院枫林里仰望楼阁上的凌初,满眼都是心疼。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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