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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困局 ...

  •   生命之息顺着肌理渗透,一丝丝的将死亡之气分解转化,这两股力量在赵荣安的手中变得有共通之处,慕守别被死气压制的脏腑也慢慢舒缓过来。

      慕守别的凌冽剑气感受到攻击主人的死气在撤退,变得不那么狂暴,他的的性命似乎是被救下来了。

      就在众人以为万事大吉之时,赵荣安身体一晃,直直跌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床沿发出嗡的闷响。

      慕栖立刻两步上前搭他的脉搏,脉象孱弱,若有似无,慕栖即刻意识到赵荣安耗费太过,身体不足以支撑下去。

      他想给赵荣安稳住气息,却意识到自己的死气对于修生息之人而言与鸩毒无异,只得求助于屋内的凌家修士。

      祝想看到此种情况,立刻让在屋内的两位医者先行救治赵荣安。

      医者把赵荣安放到卧室长椅上,几番调息之后,赵荣安悠悠醒来,侧头看了床榻上呼吸开始正常的慕守别,放下心来。又试图做出握拳的动作,没有能握紧,还是乏力。

      慕栖过来扶他,医者告诉了赵荣安自行调息的简易法子,帮助他慢慢恢复。

      这会子凌氏弟子已经做好了祝想安排的事情,进来做汇报。他们把如归客栈近三日的客人情况,乃至只吃了饭的都排查完毕。

      近三日住宿的,和曾经和慕守别有过接触的单独罗列,表示都已经聚集到了客栈前堂,等管事祝想前去。

      这弟子看到屋内赵荣安与慕栖,眼神闪烁了一下,凑近祝想低低传音:“这位赵老爷和慕修士,昨天和守别公子有过摩擦,很多人都看到了。”

      祝想眉头一皱,权衡一下,缓缓开口:“二位仙友,我知二位光明磊落,也感激二位伸出援手,让我凌家在挑选万法阁子弟的特殊时候,免受一场舆论。
      只是这慕守别身份尊贵,只怕这会他的剑童已经将此间消息传回苍岐山庄了,为避嫌,可否请二位随我去前堂,在下一定尽快让二位离开。”

      慕栖深知祝想的意思,他低头询问赵荣安的状况,赵荣安表示自己好多了,站立行走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慕栖半搀着赵荣安,跟着祝想去到前堂。

      如归客栈的前堂设在一楼,有寻常客栈的三层高,门口有玄关屏风气派非常。

      堂内设有各种隔断雅座,粗略看去就有五六十桌。堂中有台,台甚宽大,如归客栈会分时间安排各类表演于此。而此时前堂内聚集了几十人,这些都是昨日有和慕守别打过照面的人,但介于慕栖反馈这种死气阴术施术距离很短,他们都被安排在不同的桌子坐下,彼此保持着距离。

      而那些没见过慕守别的普通客人都被规定在自己的房间,随时配合调查。

      前堂除了去往二楼的楼道外,四方另有回旋楼梯通往位于半层的栈道和栈道边的悬空雅阁。

      这悬空雅阁是如归客栈一大特色,不用梁柱支持,全凭钢丝将一些小屋子吊在半空,内嵌晶石照明,屋子两面有推窗可纵观前堂全景。

      而现在半层整圈的栈道上都站了凌家弟子,他们或持刀或持剑,以术法加持自己的感知能力监察着全场。

      前堂最西侧有一大面杉木隔断,隔断的内侧有四张圆形大桌,这是客栈特意安排,以方便大门派的客团用餐的地方。现在被用来做临时的隔绝所,里面都是方才凌家弟子筛选出来和慕守别在这两天内有密切接触过的人。

      赵荣安他们来到前堂的时候,这个隔断被穿着荒原狼制服的凌家弟子守着,其他方向的人不少都好奇的向这里张望,但是隔断上被施了术法,内外不传声音,纵然外面的人好奇得猫爪挠心,也终究窥看不得。

      赵荣安一绕过隔断就又听到了那个万分熟悉的大嗓门:“赵兄!慕兄!哎呀你们可来啦!他们说我和你们是一起的,必须得来这儿,我那么好说话的人当然不能妨碍人家任务,就是你们没事吧!”

      赵荣安脑壳一疼,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很好说话的庄公子。这庄公子一个人坐了一张圆桌子,拍着边上的椅子兴高采烈招呼赵荣安和慕栖过去坐。

      “切,慕兄?他不是姓孟吗。”这声音带着几分嘲讽,来自于另一张圆桌,赵荣安定睛看去,却是一位锦衣公子,那公子身边还坐了一位同样年轻修士。

      赵荣安皱着眉下意思去看慕栖的表情,却见慕栖丝毫未受影响,神色如常扶着赵荣安入座了庄公子那桌。

      那庄公子见熟人被嘲讽,也抬了嗓门嚷嚷道:“怎么回事啊你,我喊人什么要你管啊。”

      那锦衣公子身边的修士见这庄公子如市井屠夫一般举止,不欲争吵拉停了锦衣公子。

      赵荣安观察间猜测这两人应该是常见的依附关系,修士寻求富裕家族庇护,有钱人找修仙者办事。

      此出言嘲讽的公子赵荣安不曾见过,慕栖却是熟识。慕栖本来姓孟,是苍岐领地孟家的侍女所生庶子,这家的正夫人姓萧,是苍岐领地萧家的嫡小姐,为两家族联姻嫁入孟家,萧家当时比孟家富庶许多,萧夫人不能忍受孟老爷与别的女人有子,一直不让慕栖母子入族谱。

      而面前这位锦衣公子就是萧夫人的亲侄子萧然,慕栖位卑,生母被欺压至病亡后,更被视作不详,他年幼住在孟府时,曾多次被这位萧然公子欺辱过。

      后来萧家因为诋毁天门派左丞千山雪,被门主世不竭全方位打压,门人被大肆杀害,最后苍岐山庄实在受不了别家如此残害自己领地内家族,终于正面交涉天门派,萧家才得以存活。

      萧家近一两年产业严重萎缩,早已风光不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比一些小家族好上一些。

      如今他带着自家养的修士出现在这里,慕栖猜测是见到苍岐山庄的贵人想去攀关系拜访,以求重振家族,没想到慕守别当天便出了事情,萧然和他的修士反倒成了嫌疑人了。

      慕栖冷眼斜看萧然,心道,苍岐山庄的关系是那么好攀附的吗?自己在苍岐山庄多年,外界可能不清楚,但他最明白,苍岐山庄现在有多忌惮领地内的各大家族。

      赵荣安搭上慕栖的手臂,把慕栖的神唤回来,冲慕栖笑了笑。

      慕栖摇摇头表示没事,以气入声,同赵荣安细说这场上诸人的关系。

      隔断内桌子有四张,除了赵荣安和萧然这两伙,另外两桌,一桌坐了两个客栈的伙计,这俩个是负责慕守别那间屋子扫洒和送物品的。另一桌是慕守别的八位剑童。

      这八位剑童说是一同跟随慕守别而来的,却并未坐在一起,神色也各异。吹笛撒花的两位剑童坐在一起,撒花的那位满脸泪痕看样子是刚哭过,吹笛的则在安慰他。

      另外六位剑童坐在一起,并看不出什么难过的情绪。

      慕栖传声道:“赵兄,苍岐山庄的剑童地位极低,虽然也修习一些剑术,但只有得主人宠爱,才可能被抬为正式弟子。”

      赵荣安恍然大悟,感叹苍岐山庄还挺复杂的。

      祝想一跟着进了来就感受到了满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公务在身并不想干涉众人间的种种纠葛,只朗声道:“在下奕州驻地管事祝想,今早苍岐山庄慕守别公子遇害,索性暂无性命之忧,诸位都是这两天与守别公子密切接触过的人,这里请大家配合调查,说一下昨天至今各位的具体行程,以便我司调查。”

      祝想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唏嘘,表达出被当做嫌疑人的不满。

      首先应声的,却是慕守别的撒花剑童,撒花剑童在吹笛剑童安慰后精神已经好了不少,他说话很慢,音调极软,甚至于有些弱气:“小仆慕棉,这位是慕槿,我俩一直随侍公子,未曾分开过。另外六位剑童也一直于居舍伺候,彼此也都能证明。”

      慕槿在慕棉陈述完毕后,眼珠一转,紧接着道:“我们都在一起的,公子这样我们都很伤心,可别乱怀疑我们了。”

      另外六剑童此时也都附和。

      祝想听得此言仔细观察八位剑童的神情动作,弱气的慕棉拉着快人快语的慕槿,其他人都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而赵荣安却感慨慕守别真是风雅,给自己的剑童都以花做名,木棉,木槿,着实好听。

      萧然则彬彬起身,向祝想行了一礼道:“祝管事,在下苍岐领萧家长子,这位是我的修士朋友,我们昨夜慕名拜访过守别公子,之后就一直在自己屋内,也都可以彼此证明。”

      客栈的伙计见另两桌都彼此证明,也都纷纷表示自己只在客人需求的时候进过屋子,全程都在苍岐剑童的监控内,绝无嫌疑。

      祝想思索着众人的话,发现各有逻辑,也都无作案动机。再想接触才能施此阴术的话乃是被逐出苍岐的慕栖所说,不免觉得苦恼。

      萧然见祝想的关注似并不在自己身上了,合扇煽火道:“还有一桌没有阐述吧。”

      庄公子眼珠子一转道:“我是苍岐领庄家,我家不出名,你们应该没听过。我身上钱不够做完住的柴房边上的小室,往来的客栈伙计可多,我也没见过守别公子,只是因为人太好说话所以被压得来了,哎...”

      赵荣安见全场焦点于自己和慕栖这里,回忆了一下出来前凌初给自己立的人设缓缓道:“在下赵安,是王家领地的商户,平日与王家交好,此番去寻我修行好友,有王家嫡系令牌可证我非恶人。这位是我结识的慕修士,我们昨日一直在一起,也未见过守别公子。”

      众人一听赵荣安与王家嫡系弟子有交情,立刻看他的眼神就不同了。

      庄公子在边上啧啧感叹赵荣安来头真大,而萧然则立刻换上一副笑容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然而木槿却并不吃这套,他提高声音道:“嫡系弟子又怎样,我看赵老爷生息涣散灵力不强,路遇歹人给诓骗也说不定。”

      这慕槿性格活泼,长得有好看,平日里特别受慕守别宠爱,主人身份尊崇,在苍岐山庄别人也忌惮慕槿三分,因而并不把王家嫡系弟子放在眼里。

      而凌王两家关系匪浅,凌家管事祝想听了这话眉头大皱,对这慕槿的印象一下就低了。

      慕棉听了慕槿这话,着急的拉好友的袖子,示意不要惹事。

      赵荣安张嘴欲辩解,萧然却搭腔道:“我觉得慕槿小兄弟说的也不无道理,说来这守别公子是被死气所伤,众所周知死气与生息难以共存,不如请凌氏探一下在场各位的气,若是无恙也都可洗清嫌疑。”

      “不可如此!”赵荣安却在此时硬着头皮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修行大忌,怎么能随意探寻。”

      赵荣安话讲的太果决,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祝想在听到萧然的建议时其实觉得还可以,因为虽然探寻气息要搭上对方脉门,但若是由凌氏监责,问题还是不大的。赵荣安这一下子,让祝想心生疑虑,他试探的说:“如果诸位觉得此法可行,在下可请凌氏驻地大能前来,并不会伤害诸位。”

      弱气的慕棉听得此言却意外的搭了腔:“我苍岐山庄虽不及凌家势力强大,但我八人也不想被他人拿捏命脉,公子若是在此,决不会允许这样。”

      慕槿也赞同慕棉之言:“我们随侍公子,可以配合调查,但也不至被怀疑以卑微至此,这事我不同意。”

      祝想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在下只是回应萧公子提议,并不强迫。”

      祝想此言将话头丢回萧然,萧然一下噎住,感觉自己一下得罪了两方势力,实在是亏了。

      此时跟在萧然身边的修仙者却开了口:“在下程以扬,是独剑阁程家外门弟子,有一事疑虑。”

      这程以扬其貌不扬,唯有一双鹰眼锐利无比,起先大家都没注意他的存在。如今一言出,竟然是来自南边的程家,独剑阁铸器闻名天下,其产出销往整个修仙界,但程家的人却甚少出世,乃至少有见到。

      如今程以扬这自我介绍,一下抓住了大家的眼球,众人不自觉的先看向程以扬佩戴的武器,但他腰间只挂了一个锦袋,无其他东西。

      祝想先忍不住问道:“都闻程家铸造天下无双,程兄怎么没有带武器出门呢?”

      程以扬见大家反应于自己意料内,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腰间锦袋便是兵器库了。”

      说话间催动器物,只见一把丈余巨镰霎时出现在他手中,漆黑镰刀森冷,寒意逼人,其上暗红光华流转,一看便非凡物。

      此武器一出,既给到在场诸位压力,为萧然造了势,又证明了自己,进一步做高了身份。

      独剑阁门人多喜欢独自炼造法器,这次程以扬出程家领地,其实是有任务在身,寻找程家多年前遗失的一件神器下落。

      偶然在路上遇到了萧然,程以扬想到自己对中原并不是很熟悉,才一通结伴,只是此件事情细节涉及独剑阁机密,故而未提。

      众人看到镰刀,纷纷赞叹道果真铸造工艺非比寻常。

      程以扬见大家开始重视起了自己,方才缓缓接道:“这位赵老爷是商贾出生,王家近些年大力发展经济,会结交王家弟子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位慕栖仙友,据我了解,三年前离开苍岐山庄,一直游走修仙界之内,按照时间来看,应当与赵老爷结交时间不久吧。”

      这人说话用词委婉,明面上无比信任赵荣安,但字字句句中都针对慕栖,分明将他设做了嫌疑人。

      赵荣安心中一凛,暗觉这人不好对付,想说自己从前就与慕栖相识,又怕口径不一,让人看出破绽,仔细斟酌用词道:“近半年于王家领地禄阳县城结识的,慕仙友帮助过我,我也信得过他。”

      慕栖隐约觉得屋内气氛不对,满屋子的敌意不知为何冲自己来了,但是少年人经历得少,平时鲜少和人交流,此时不知如何开口。

      “赵老爷,这位慕栖仙友同你在一起的时候,可曾摘下过帽子?”程以扬漫不经心道,眼珠转动看向慕栖,嘴角似笑非笑。

      赵荣安眉头大皱,沉下声音道:“你这是何意?”

      程以扬泰然自若:“据说有些邪门的阴术,修习的人头发会变白,你说少年白发得多扎眼啊。”

      慕栖心中警铃大作,偏偏无法反驳,他想到自己一头死白发色,只恐要连累赵荣安,无法完成此行任务了。

      苍岐慕槿见慕栖脸色开始发白,一拍桌子,眉毛倒竖大喝:“我就知道是你,在苍岐山庄的时候你就和我家公子不对付,你若是好人怎会被逐出山门!”

      弱气的慕棉也哀戚的看着慕栖,不知在想些什么。

      客栈的两个被带来的嫌疑伙计此时也在一边嘀嘀咕咕,八成在猜测这八卦。

      慕栖一口辩驳卡在喉咙,一肚子难言之隐,叫人抓心挠肝。

      偏偏这会庄公子还毫无眼色的大声嚷嚷:“你们什么意思啊,慕兄弟你把帽子脱了给他们瞧瞧,戴帽子是个人爱好,你们怎么回事啊,这都能拿来当证据,我这么好说话的人都听不下去咯!”

      萧然见慕栖久不动作,信心满满以为抓到真凶了,他从小骄纵,就算家庭落没了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想到就做,上前来就要扯下慕栖的帽子。

      慕栖下意识御剑气去格挡。

      祝想管事见众人突然吵了起来,场面居然开始失控了,心中大怒,高喝一声:“肃静。”

      立刻引凌家术法,整个屋子爆裂起强烈白光,震得人眼前一花。

      短暂的失神后,屋内重归安静,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活泼的剑童慕槿,他一声尖叫,满面惊吓。

      只见萧然维持着伸手探向慕栖的动作,脸上得意神色未褪,整个人散发出轻薄的死气,身体僵在原地,已然是个死人。

      又有人用阴术杀人了。

      也许凶手就在这间屋子里。

      慕栖是最有嫌疑的人。

      祝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二话不说招凌氏弟子进来,高声道:“按凌氏律令,在坐各位请配合调查,从现在起一日内,不得离开安排的住所一步。”

      他当即将场上十四人分别收至十四间临时征用的客房,彼此之间不允许见面,分开审讯。

      在场的各位,被一个个带离。

      慕栖在被凌氏弟子请离赵荣安的时候,内心不安情绪极其严重,他觉得自己入了局中。

      来时凌初万般交代,赵荣安力量未恢复,务必不能离开他。

      慕栖在经过祝想身边时孤注一掷,他将一道符塞给对方。祝想原本并不想收,但他感受到这符纸上竟然有着凌家术法的气息,还是拿着了。

      等到隔间空了人,祝想取出慕栖塞过来的符纸一看,震惊的发现那是王家最高等级的传讯符阵,而上面的凌氏气息让他想到了凌家家主。

      祝想回忆起赵荣安在慕守别房间内施展的转息术,突然意识到事情也许比他想的还复杂。

      这时节还很寒冷,如归客栈外又落了雪,天空苍白,浅灰色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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