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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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唤笙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风景图，夕阳下的一颗槐树。顾予安刚加她微信的时候就认出来是莫家老宅的门神之一了——虽然不知道是被灵活的小胖子莫虑踩断树杈的那棵，还是被几人联手捣了鸟窝的那棵。
顾予安觉得，她妈要是还活着都不会是这种土里土气的风格。
回来没有——莫唤笙这样问的时候，顾予安又有种被她管着的感觉了。
莫唤笙其实没什么当姐的自觉性，顾予安被她载着上学的时候有好几次突然想起来自己数学作业没做，她姐摘下耳机脸色平淡地说抄同学的吧，要么就是我给你做，或者索性直接和班主任请病假回家补作业。
顾予安当时还小——年纪小胆子更小，她睁大着眼睛说不可以这样。莫唤笙做这种带坏小孩儿的事驾轻就熟，一句“没事，我经常这样，又不影响期末考试”就四两拨千斤地带领她妹步入歪门邪道了。
因此，莫锦时忙于工作的头几年，顾予安师从她姐，耳濡目染几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的歪理，在附小简直要混出黑白通吃的名堂来，哪知道再过不久她过程不要也就罢了，连结果都弃之不顾。
逃课、翻墙去网吧通宵打游戏、冒充家长在零分卷上签字……和一群头上绿的红的各种色的太妹去酒吧玩儿，正好撞上警察突袭查溜冰的，她们几个未成年被一眼识破，是自个送上门来的意外收获。
进入初中以来，顾予安的个子愈渐拔高，背靠着墙和一堆太妹站在一起还不算十分醒目。过来领人的家长少有不付诸暴力的，不过大多数是没人领的。
这一类孤魂野鬼走完该走的流程，天亮就会被放走。
顾予安基本都是自个灰头土脸走出去的这一拨，她在学校寄宿，周一至周五晚上本来就不回家，只要班主任不告状她就平安无事——至于告状这事纯粹视班主任心情而来。
唯一一次例外是被莫文东在警局工作的好友逮了个正着，莫文东面沉如水地来领这祸精外甥女，要不是她舅妈拦着，顾予安少说要瘸条腿回去。
“顾圆圆，谁来接你啊？”
顾予安百无聊赖地数着墙上的钟表：“没，我没让……”
“顾予安，你姐来了，你过来签个字。”
顾予安懵了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她问莫唤笙咋知道的。
莫唤笙开着车，拔冗瞥了顾予安一眼，她脸上花里胡哨的妆实在刺眼，只好收回目光：“有认识的人。”
“你们是打入公安内部了吧，每次都能被逮着。”顾予安没底气地嘟囔。
她还挺怕莫唤笙生气的，虽然在印象里莫唤笙生气的次数寥寥无几——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按理说莫唤笙确实该生气，她潇潇洒洒行走江湖就收了一个徒弟，教她阳奉阴违，结果这逆徒青出于蓝地学了个离经叛道出来。
不过这掌门脾气真是好的不行，顾予安这一说，她竟然还笑了笑。清理门户的方式都不痛不痒，没挑断经脉没百八十杖，莫唤笙带着顾予安走进戏剧学院的单人宿舍，毛巾和衣服递过去，手往浴室一指。
顾予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干嘛？”
“去洗澡。尤其是脸，洗干净再出来说话。”莫唤笙言简意赅。
里头有卸妆的东西，顾予安从小拍戏，捣鼓脸比谁都熟。
戏剧学院历史挺悠久的，表演系又在老校区，宿舍基本都是八人间六人间，上床下床配两个大衣柜，没有阳台。莫文东和温倩茹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条件还不如这，两口子新生报道当天嫌三嫌四，第二天军训的时候莫唤笙就领了教师公寓的钥匙。
莫大导演和温大编剧还三不五时地致电慰问女儿，太阳晒不晒，训练强度大不大，要不要请假之类。
这对父母养女儿养了十几年，如今竟跟第一天持证上岗似的，不仅事无巨细地操心，还在一些细枝末节里显露出业务的不熟练——会问她喜欢吃什么水果之类。
莫唤笙既无奈又好笑，还挺感慨，她是不是要变成妈宝了？
幸好这两人说是要退隐，不过同门、学生、好友……串联起来的人脉盘根虬结，想脱离出来偷个浮生半日闲总不是易事。
莫唤笙补发的妈宝证就迟迟敲不了章。
教师公寓设施齐全，莫唤笙统计好班上暑假留校的学生，发给辅导员。算着时间又去煎了块牛排，顾予安洗好澡的时候牛排刚好被盛出来摆在桌上。
莫唤笙：“喝橙汁还是牛奶？”
“你……不骂我？”顾予安站在浴室门口，十四岁少女的锁骨渐渐凸显出精致，几滴水珠从发梢坠落，沿着单薄的肩颈落在锁骨上，犹如含苞欲放的花朵浥着清晨的雨露。
冰箱里的牛奶不新鲜了，莫唤笙拿着橙汁走过去：“我觉得这事……”
顾予安屏息凝神，她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是骂能解决的。”
“你说呢？”莫唤笙询问她的意见。
顾予安没吭声，擦干头发就坐下来切牛排，一块一块地切好，咬一口蘸一下酱汁。本来该是享受的事情，可她脸上都是英勇就义的决然，橙汁一口闷完了，扯过纸巾擦干净嘴。终于开口：“你揍我吧。”
她两颊鼓鼓的，不知道塞了多少敢怒不敢言的怨气，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眼角洇着一圈意味不明的红，惧怕又要鼓起勇气来承担责难的模样。
只是……挨揍都要体体面面的，牛排要吃好，刀叉要放好，嘴边的污渍要擦好……她这表妹是什么英雄主义的中二小说爱好者吗？
莫唤笙憋笑憋了好一会儿，在顾予安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坐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的位置算是从仪式上成全了这堂庭审。
“小姑最近在忙呢？”法官开口了。
嫌犯不太配合地咬了下唇：“我不知道。”
“嗯？”莫唤笙掐了下她婴儿肥未褪的脸蛋，算是逼供。
顾予安：“家里太吵了，她经常出去写东西，咖啡馆吧。”
“太吵了？”
顾予安扯了下嘴角：“黎翰昌的狐朋狗友呗，要么喝酒要么打牌。”
“我妈大半夜回去还要收拾家里。”她眼角的一圈红愈发明显，“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有垃圾桶不用，瓜子壳满地都是，地毯还被烟蒂烫坏好几个洞。”
“经常夜里一两点才收拾好，黎翰昌第二天又要吐，还要埋怨我妈没照顾好他，害他醉酒。我都不知道当初姥爷非要我妈嫁给他干嘛，他缺的又不是老婆，实在要还黎家的人情，我出钱给他去家政中心请个人不行吗？”
顾予安哽咽着说出这些在心里埋藏许久的话。
黎翰昌的爷爷当年给莫辞挡过子弹，因为救治无效壮烈牺牲。子孙缺少荫庇，烈士家属的身份又实在给不了多少优待，黎翰昌的父辈在南方老家混的就不太好。
黎翰昌不愿在南方劳劳碌碌一辈子，收拾东西背井离乡四处闯荡，哪知道北上的路依然磕磕碰碰，磕青了碰疼了就不想闯了。他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爷爷一辈的事，就想方设法地和莫辞联系。
刚好莫辞一直在寻觅黎瑞亲属的下落，见恩人子孙的日子并不如意便全力帮忙，不仅给黎翰昌安排既有编制又安逸的工作，还嫁了个女儿出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予安吸了吸鼻子，始终没让眼泪落下来。可是这样不合年龄的隐忍更让人心疼了。
“这是什么？”莫唤笙的指尖捏着顾予安的下巴往上抬了抬，左颊底下接近脖颈的地方有一块淤青。
莫唤笙蹙了下眉头：“他还打你？”
顾予安眼神闪烁地别开脸：“没有。”
“我自己磕的。”
莫唤笙显然不信：“你磕的哪儿？”
“不记得了。”顾予安还是没正视她。
好吧。莫唤笙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而且这是聊天不是审问。
她绕回正题：“你就这样整天逃课不学好，报复谁呢？”
“我没报复谁。”顾予安知道，她这是嘴硬。
初一第一次拿着挂零蛋的卷子回莫家老宅的时候，她就巴不得莫辞脸上都是悔不当初，要是不让女儿二婚，外孙女还是次次考试拿第一的好学生。
小孩儿的世界还是太简单，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报复在大人眼里归因下来不过是贪玩二字。
要说唯一的战利品，就是老态龙钟的她姥爷亲自下厨做了盘竹笋炒肉给她，叶念想代劳都不准。
“好，没报复。”莫唤笙不是哄小孩儿的口吻，认认真真地回答。
顾予安想，她姐要是结婚生子，肯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
“小姑的事我会和我爸说的。”莫唤笙觉得这事还是不好办，毕竟是爷爷一口承办的婚姻，对方还有恩于莫家。
宿舍虽然是单人床，不过挺大，一人睡一边，正好。
顾予安摸着淤青，莫唤笙问她：“还疼吗？要不要抹药？”
“不用，不疼。”她的声音闷闷的。
还是有心事的模样啊。莫唤笙凑近过去，捏着她小小的耳垂：“暑假来我这儿吧。”
“啊？”顾予安说，“你放假不回家吗？”
莫唤笙：“你嫌你大伯唠叨啊，家里又吵，你就来我这儿吧，我给你补课，过不久都要中考了。”
“还有一年，不要说的好快。”她拿被子蒙着头，不愿面对事实。
“唉，我怕我不会做题了，现在都很少动笔写作业。”
“好幸福。”
莫唤笙：“……”
“放暑假过来，知道没？”
小表妹嗡嗡地说：“好。”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真的太好了，晚上黎翰昌不会再来敲门，她不会再做噩梦。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番外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