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之福》阮千秋

2、第 2 章

　　003

　　要说薛辞回来之后的生活重心，除了祖母，第二就是学习了。

　　她最近忙着把女工和琴棋书画一类功课捡起来，也是忙得不行。
　　以前虽然也学，但因为她心思不在上面，算不得精通。这次她打算尽己所能地把能学精的都学精了，有一技之长总归是好的。

　　尽管别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当女子真的胸无点墨了，男子却又会开始嫌弃。

　　就像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你以为自己万般的好，实则万般的无用。”

　　话挺伤人，也正因为是事实，就更加伤人了。

　　薛辞的日子过得十分安稳，她回来之后再没有像以前那样成日闹事，也没有跟着其他府的小姐去欺负人，无聊了就画画，画累了就发呆，有时在凉亭里感受诗情画意一呆就是一整天。

　　薛辞在这种日子下觉得自己的情操和境界都得到了非一般的升华，要是祖母同意给剃个发，她估计就能直接出家了。

　　薛景天的生辰在二月。按照以往规矩，虽然他本人不喜，但祖母都是要设宴邀请许多人来的。

　　薛辞现在的身份还是薛府唯一的小姐，那天必然是要和祖母一道与客人寒暄的。
　　鉴于舅舅不太喜欢她，客人里没几个人真正瞧得起她，薛辞挑了几个素色来做新衣，免得颜色过于张扬以后又落人口舌。

　　薛辞弄了这些就离开了店铺，柳衣开伞给她撑着：“小姐，我们现在还要去哪儿吗？”

　　薛辞想了想：“去德纯肆吧。”

　　德纯肆是这儿有名的商铺，偶尔会出售一些稀奇的商品，薛辞上次跟掌柜提过想寻一套好的棋具，不知道这回去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时已是入冬，白皑皑的雪在地上铺了一层，呼出的暖气在空中凝成白雾，视线是一瞬的模糊，有点失真。

　　薛辞在眼前朦胧的画面中，看见了一个格外熟悉的人。

　　她上辈子的未婚夫。
　　顾家公子，顾闵。

　　004

　　有道是冤家路窄，薛辞难得出门一次都能遇上不想见到的人，可见古人的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薛辞一走进去，掌柜就迎了上来：“薛小姐，您来了啊。”

　　她瞧着掌柜的脸色有点尴尬，余光看到顾闵那边也把视线转了过来，看来是发生了点什么。

　　薛辞朝他点了点头：“我上次托你寻的东西，可有什么消息？”

　　掌柜瞥了顾闵那边一眼，为难道：“小的前些日子刚得了一套上等棋具，只是今日顾公子来到，刚好也有意于此，所以……”

　　薛辞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顾家公子，一个薛家小姐，看上了同一样东西，给谁都不好，只怕是左右为难了。

　　其实棋具薛辞也不是一定要的，她只是听说薛景天喜欢下棋，所以想找个好的给他当生辰礼物，想着反正都是要送的，不如送个合心意的。

　　薛辞笑着道：“我虽然提了那么一回，但也不是急着需要的，既然顾公子喜欢，掌柜你也不必有什么顾忌，只需下次再有不错的棋具记得告诉我便好。”

　　掌柜连忙笑开：“好好好，那是必须的。”

　　薛辞朝顾闵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转身向柳衣道：“走吧。”

　　柳衣忙撑开伞跟了上去。

　　离薛景天的生辰还有两个月，薛辞略作思考，还是决定去另外一间铺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先买来准备好，毕竟好东西不常有，有了也不一定能买到。

　　柳衣听了有点犹豫：“可是小姐，现在去祝融街的话，回去会不会太晚啊，这天色都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薛辞倒不觉得有什么：“没事，还有两侍卫跟着呢，不怕。”

　　柳衣只能作罢。

　　祝融街的两生堂和德纯肆同是京城有名的商铺，但和德纯肆不同，两生堂以药材出名。

　　薛辞本来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什么千年灵芝百年参之类的，结果去到什么都没有，听说是有人几乎把库里所有好的药材都买走了，现在只剩下一些常见普通的，要想买只能等下一次。

　　薛辞心想这也有点太凑巧了，可是思来想去也记不起来这年会有哪个位高权重的人病重，也就只能叹息今天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

　　磨蹭了这么久，夕阳终于是落下，天边只剩下余晖，天地间像是被染上了血色，薛辞放慢脚步，仰头望着这片许久没有认真看过的天空，很难去形容心中的感觉。
　　只是恍惚地想，这天地广阔，岁月漫长，而她恐怕是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薛辞心中徒生了一种悲凉，她从前不知道，原来没人要的孩子，实在是很可悲的。

　　柳衣轻声喊了喊她：“小姐，怎么了吗？”

　　薛辞吐了口气：“没有，今天走了太久，有点累了。”

　　祝融街和薛府之间有座拱形石桥，桥上以往总会有些小贩卖些零散的东西。
　　今日薛辞走的时候却没看到多少人，她刚刚觉得奇怪，下桥的时候就见发现有个男人躺在地上，旁边跪着个小孩，前头写着几个字。

　　薛辞没看清，柳衣凑过去低声说：“这是卖身葬父呢，小孩卖身为奴，用得来的钱去安葬死去的父亲。”

　　薛辞看着那小孩抵着的脑袋，头发是一片脏乱。
　　她把钱袋解下来递给柳衣：“你把这个拿给他。”

　　柳衣愣住，薛辞接过她手中的伞：“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吧。”

　　柳衣看着她，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只觉得手里袋子沉的像是让人握不住一样，小跑着回去刚刚的地方。

　　薛辞站在柳树下，撑着伞，远远地望着那小孩儿仰起头，露出了一张沾着污垢的脸，柳衣似乎说了什么，他安静地听完，双手接过钱袋，突然转过身面向这边，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薛辞往旁边退开。

　　她当不得这么隆重的谢意，毕竟她想帮的，其实也并非那个孩子。
　　只是那么凑巧，那孩子蓬头丐面遭人唾弃的模样，像极了上辈子落魄时的自己。

　　柳衣回来后双眼亮晶晶的十分灵动：“小姐，我把钱给他了，也让他好好地去安葬他父亲啦。”

　　薛辞嗯了一声：“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件事之后柳衣待她比以前热枕了许多，倒不是以前不尽心，只是以前总让人感觉到七分敬畏三分奉承，现在却是少了许多畏惧，像是莫名的亲近过来的小动物一样。

　　这个念头浮起来的下一秒就被抛去了一边。
　　薛辞现在对很多事情已经懒得深究了，想那么多辛苦了自己也不一定猜对，索性什么都不管来的轻松。

　　转眼两个月过去，中间德纯肆那边来了消息，说是机缘下拿到了一套不错的棋具，只略逊色于上次那套。
　　薛辞倒不觉得有什么逊色，或者说就算有她暂时也看不懂，她只要高高兴兴地买回来就好。

　　接下来，就是薛景天的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