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神医庐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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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地北域，阡陌晴楼，江山如画般景致常新，无论何时都有领教不尽的新鲜魅力无穷。
春有百花，夏是繁荫，秋观红叶，冬望雪皑，数年一瞬，转眼就又是一年中秋。
佳节观月之人众多，纷纷出门在襄城最大的开阔地带--县衙门前等待月出明媚。
官道边便早有商客云集叫卖，吃食玩物，杂耍卖艺，自是应有尽有。
熙攘中一人轻衣束发，一串糖串子举在手中，不住伸舌舔舐，只弄得雪色面颊上亮红片片一片，却不管不顾的左顾右盼，在人群里钻地摊里蹲，一刻不得停歇。
另一人青衫缓带，跟在他身后，嘴里不住小声嘀咕，也顾不得欣赏周遭景致，一双眼只不敢离了前面人片刻，生怕一个闪失让他在人群中没了踪迹。
终于在一处人群稍稀之处拉住前面少年衣袖，赔笑道：“你身体虚弱，走了这么久光景，也该累了。咱们找个敞亮地方歇息歇息。一则尝尝当地美食，再则也顺便看看月景。”
那人恋恋不舍回头，弯目一笑，扬声道：“你累了么？我可还没看够呢。”
眼波盈盈月色流动，唇上脸颊尽是沾染糖稀，端是猩红一片，却挡不住端正容颜如新月初生般美好摄人，正是紫承。
段依绫扑哧一笑，伸袖拂拭他面颊唇上鲜亮红色，笑道：“这胭脂涂的可比风月楼上的小娘子还娇艳几分。”
紫承哼的一声，皱眉道：“那日锁云庄的钱庄主邀我们去喝花酒，我推辞了，你却趁我身体乏累，偷偷自己去了吧。”
段依绫脸色一红，偷眼看他神色，赔笑道：“我是为了你身体缘故，他们江湖中人见识多人缘广，兴许知道有人能解了你身体里的毒。”
紫承眼睛一眨，转头便走，段依绫不敢拉他，只得讪讪跟在身后。
絮絮又道：“此去神医庐也不远了，咱们明日便可去拜会。钱庄主与薛神医交情匪浅，有他写信托付，说是绝无不允。他可是半分好处没受咱们的，当真是江湖豪杰，义薄云天。”
紫承突的停下脚步，回头瞪他一眼，撇嘴道：“风月楼里的锁情姑娘据说嫁给那个老色鬼做了九房，可又偏偏那么凑巧，咱们又在此时突然丢了宫中羊脂玉的罗汉玩意儿。想是罗汉看那老头子色的可怜，自愿委身给了妓院老鸨，换了姑娘给他做了姨太太吧。”
段依绫仰头看看月色，大声道：“你看，中秋的月亮果然比平日亮些圆些。”
紫承哼的一声，扭头又走，段依绫紧紧跟上，小心道：“那神医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据闻前些日子救了一个死人，说是到了他那里一丝气息也没有的死人，愣是被他救活了。”
紫承越走越快，怒道：“你便是什么都信，这些年咱们跑了多少冤枉路，让我吃了多少冤枉药，如今不仍是离不开那个药丸子。死人能医的活么？你怎么就信？”
段依绫叹气道：“那个花枝子半死不活的，若是那天一不小心死了，你便没有了续命的药丸。等到那时候再去寻医，那里还来得及？”
紫承更怒，厉声道：“我不是说了么，能吃一天陪你一天，能吃一世陪你一世，生死自有命，你怎的还如此折腾？”
段依绫苦着脸道：“你死了我怎么活？你便从来都自私霸道，不顾我。”
紫承驻足回头，眼光柔和，语气也不复气恼，伸手拉他衣袖道：“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天下这般大，总有你想要去的地方，想要的人。”
段依绫一翻白眼，道：“若是我死了，你是不是去找你想要的人，那个花魁娘子是么？”
紫承急道：“你怎的如此不可理喻，我死了你也死不了，怎的还如此胡搅蛮缠？罢了 ，罢了，我答应你跟着你到处求医便是，大不了多喝点药汤子，也好过你动不动就拿绿翘说事。”
段依绫就势握住他手掌，道：“这可是你自己应承的，别以后又说我逼你。”
紫承扭头咬下手中剩下的一个糖葫芦，含糊道：“我只想趁着还剩的几年好好玩玩吃吃，谁想到遇到你这样的孽障，害得我只能到处给人捏脉喝药，忌这忌那的，白白来着人世一遭，难不成上辈子欠了你们的？生下来就是为了吃药？”
段依绫笑着低头闻他面颊上残存甜蜜，柔声道：“我答应你，这一次若是还不成，那便是天要绝了你我，以后你便不用吃药，我陪你吃遍天下。”
紫承欢声大叫，连声应承，拉住他也不停歇，直往城外茂密山林中去。
神医庐便在不远，便是治不好身体里常年蓄积的醉花荫毒，好歹也要看看那个传说中被救活的死人到底是如何光景。
怎么说也算是江湖奇闻，既然左右逃不过药汤针刺，倒是也乐得看个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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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城所处正是梁国山脉之中，本就鲜有开阔之处，神医庐坐落城南山腹之中，更是山高谷深。
好在神医名头响亮，无论地方还是江湖都给足面子。自僻一处虽离俗世不远，却也算得静逸雅致。
更有地方官员乡绅一心讨好，凑足银两人工，青石铺就山道直通而入，平整顺延山势，倒是不甚难找。
两人顺山道一路前行，刚入得谷中便不断有把守拦路，盘查底细。
幸而祭出钱庄主书信打路,一路也算畅通无阻。
段依绫持信沾沾自喜，道是罗汉庇护，钱庄主名声响亮，江湖中自有面子。
紫承嘴角几乎撇到耳朵边际，一脸不屑，却也知所遇皆是江湖高手，若是只凭两人武功闯谷，定然有去无回。
却不愿随声附和，只左右扫视道路边数不尽的奇花异草，啧啧称奇。
昨夜正是十五，论起也是秋日，卢内道路两边却有桃花茂密，殷殷烘染，置身期间，无论如何感受不到秋日气息，倒像是阳春景致般喧闹温暖，让人好不奇怪。
再往深处更在桃花下幽幽长出些许细长叶片，像是兰花摸样，尽皆含苞未放。
他和段依绫都自负见识广博，叫喊争执半晌，也不曾辨出所谓何物。
一路争执吵闹，大半日光景才见远处荫红桃花更为茂密，间或几幢茅屋顶脊零落其中，只下面隐有竹篱笆围挡，也不知那处是神医所居。
段依绫慢下脚步，迟疑道：“咱们挨户寻找可便宜么？”
紫承几步近前，笑道：“还用挨家寻么？入谷便有人不断盘查，走得这许久了却不再有人拦阻，定是到了神医家中了。我们只要在这里站上一会儿，主人便会察觉。”
段依绫一拍脑门，叫道：“简直糊涂，看这样貌，我还以为到了那个村落农家，浑忘了是神医庐中。”
紫承抿嘴笑道：“这里当真古怪。”
段依绫点头奇道：“是啊，桃花浓郁，可下面的兰草却稀疏萎靡，不似一般人家兰草长的茂密旺盛。”
紫承微微点头，轻声道：“你我都要老实些才好，秋日桃花能开得如此，想必不是俗物，还是小心些个，留了小命出去吃喝才好。”
话音未落，便有一袭褐色从桃色中转了出来。
一个小童眉目清秀，低头走近二人，低头躬身施礼道：“师傅有请，二位贵客请随我进来吧。”
段依绫一伸舌头，伸手牵了紫承的手，躬身道：“有劳仙童。”
那小童噗嗤一笑，道：“贵客笑话了。我那里敢当是仙童，你叫我青松就好了。”
段依绫嘿嘿笑道：“这样仙境，这样样貌，你还不是仙童么？骗我凡人不识得么？”
那小童咯咯低笑，到不似先前拘谨，圆溜溜眼睛扫扫紫承，笑道：“贵客真会说笑，你自己拉着个神仙似的公子，到看着别人都是神仙了不成？”
段依绫哈哈大笑，用手紧紧紫承手掌，低笑道：“那今日就求仙童多多在你师傅面前美言，救救这个神仙公子吧。”
那小童侧目扫扫紫承，皱眉道：“这位公子面色白而不润，唇色浅淡微泛青紫，走路脚步虚浮，看似气血两亏，难不成是受了内伤，损了气府，才致真气涣散，血不莹肤？”
段依绫大叫道：“正是正是。”扭头冲紫承笑道：“你看，只单单一个弟子便如此了得，神医定然不凡。”
那小童咯咯笑道：“公子说着了，我们师傅本事高深莫测得很。我只是个引路的小童而已，见得人多了，知道些个望闻问切的大概罢了，哪里及得上师傅万一。前年冬天师傅救了一个人，到这里的时候一丝气息也无，只凭着救他的汉子内力为继才勉强吊着性命。却被我们师傅医得这些时日，现在连话都可以说了。”
段依绫欢声叫道：“当真有这样的事？我还以为是杜撰的呢。”
小童抿嘴道：“自然是真的。本来我们师傅怕救不活损了声誉，不想给他诊治的。可是救他的人来头不小，是个我们师傅十分敬重的人物，所以我们师傅才勉强答应试试。”
紫承手掌一紧，颤声问道：“那人是谁？”
小童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只是师傅待他们客气的很，还让他们住在最僻静的跨院里。想我们谷中从来不予外人借宿的，只有师傅遇到了他心痒的奇症怪病，才勉强留过几人而已。他二人能住了几年的，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三人言语不停，转折间到得一座茅屋门前，小童定身恭敬向门里施礼，“师傅，客人到了。”
里面一声细细声音，段依绫和紫承尚未听得清楚，小童便回身施礼道：“师傅请二位进去。”
说罢伸手推开柴门，引二人进的屋中，又施礼而出，神色端肃，更不多话，屋中只余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黑暗中一人声音低细，似乎渺渺传来：“二位谁要治病？”
段依绫一惊，放眼处靠墙的矮塌上一人盘膝而坐，黑幔黑衣黑几，在黑暗中浑然一体，若不出声，断难发觉，心中不由惴惴，却也不敢冒失，忙低头施礼道：“在下姓段，蒙钱庄主恩义，得知神医奇术，特带鄙人兄弟来，看看他的毒症。”
那人哦的一声，蚊子般声音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是老钱弄来的，若不是他的面子，想进到这里才是做梦。这个年轻人进门的时候就飘飘忽忽的，气虚之极，呼吸低弱，身上恁的香气，想是汗中所带，味道倒是从未闻过的，确是稀奇。过来把手给我。”
紫承不待段依绫催促，举步上前一屁股坐上矮塌一侧，伸手递予那人。
他这些年被段依绫带着四处求医，早就吵闹的精疲力竭。
是以以后也不争吵推拒，要伸手绝不不伸舌头，要喝药绝不喝蜜，对于看病吃药自来便是行家里手。
那人默默按住他手腕沉吟半晌，嘟囔道：“脉迟沉，阳气虚，卫气不足，倒不是绝症中毒之相。气行不顺，涩滞不通，似被蚕食之相，什么毒药这样奇怪？”
摸索半晌，突然尖声道：“俗沉绝迹江湖已久，你年岁不大，怎会中毒？”
段依绫不待紫承回答，抢上前道：“神医果然不凡，俗沉之毒可医得了么？”
那人手掌颤抖，连声嘟噜道：“当真是上天怜我，上天怜我。你二人告诉我俗沉下落，我便医治这男子身上之毒如何？”
紫承奇道：“你医治的了？”
那人颤声道：“我自然医治的了。我这里漫地七心兰都是俗沉克星，却被我满谷绝生桃花所克，不能开花。若是有俗沉培养成功，便可三者互为克制，尽皆怒放，造福天下。”
段依绫侧目看看紫承，迟疑道：“若是不活呢？若是那兰花还是不开花呢？”
紫承扭头皱眉道：“那里这许多顾忌，若是给了还是不开花，那是我命数该绝，也不在乎多活个三年五年。”
段依绫低头犹豫间隙，紫承扭头又道：“神医不用心急，我们随身便有俗沉原枝，原本就嫌它娇嫩负累，既然神医喜欢，自当双手奉送。”
段依绫啊的大叫，不舍道：“若是给了神医，你命可怎么续？”
神医呵呵低笑，冰冷手指敲击紫承手腕，细声道：“这位公子说话时候脉速而轻，微微汗湿，必是有所求。既然续命珍药都愿奉送，我自当尽力还公子心愿。”
紫承尴尬笑道：“神医当真高明，实不相瞒，紫承确是有事相求？”
那人嗯的一声，并不答话。
紫承又道：“敢问大师前些年救过一个死人复生？现今仍旧留宿庐中的么？”
神医呵呵一笑：“死人怎能复活？那人只是假死而已。幸而有人拼尽内力为他游走血脉，留的一丝心脉尚存，我才有机会在江湖上留了这样虚名。”
紫承不待他说完，急道：“神医可识得此人么？”
“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大名可是听说过。”
“那你为什么答应救他？”
神医沉吟一下，缓缓道：“年岁日久，今朝已然不用隐瞒。那人是梁国著名的红颜祸水，那时最红的小倌，鼎鼎有名的颜醇公子便是。”
紫承浑身一颤，段依绫却厉声大叫道：“他没有死么？不是说被明王杀了么？”
神医淡淡道：“他来时确是活死尸一具。”
紫承颤声道：“带他来的是谁？”
神医黑暗中又是好半晌沉寂，紫承急道：“我们别无他意，俗沉定当双手奉上，神医何必惧怕我这样将死之人？我只是与他有旧，经年不见，如今得知他还在世，心中。。。。。。心中。。。。。。”他话未说完，段依绫接话道：“你还用问？不远万里送他求医，拼尽内力为他续命，还能有谁？定是藏宜。”
紫承浑身颤抖，神医黑暗中眼神炯炯，慢慢道：“说的不错，看来确是旧识。江湖中当年受藏将军恩惠极多，忠勇王商家变乱，借笃门宝藏企图尽扫江湖势力。若不是他心生慈悲，放过了许多人去，只怕江湖人才凋零，如今也不得恢复。”
说到这里他深深叹气，似乎十分乏累，停顿半晌方又絮絮道：“那是我也曾一时贪念，想要找到俗沉，偷偷暗中跟了去。却也不幸落入圈套，差点丧命青州。若不是凭他一力维护，老朽如今也早已化骨成泥了。那颜醇本来绝无生望，我也全无把握，不敢轻易尝试，却拗不过藏将军的苦苦哀求。其时他人形容槁枯，只死死盯住怀里毫无气息的颜醇公子，眼中都是死寂空濛，教人揪心。我虽怕名声败坏，却不忍看救命恩人如此形势，只好答应勉力一试，想是藏将军恩义感动上天，颜醇公子好歹捡回了一条命来。”
紫承不答，身体瑟瑟发抖，暗室中衣衫拂动之声飒飒可闻，沉默良久，段依绫方深深叹气道：“神医，我这就把俗沉取出交予你培养，只是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神医应允。”
黑暗中极细的声音轻轻嗯的一声，转而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留在这里便是。我既蒙你们恩惠得了俗沉，定然竭力医治这位公子毒伤，断然不能让你们出谷流落。更何况你们与藏将军有旧，不妨去拜会拜会。颜公子刚刚恢复，若是突逢故人叙旧，当有奇效。”
紫承轻声答应，站起身牵住段依绫手，微微笑道：“我们这一趟不算白来。”
段依绫紧握他手，回身辞别，仍旧由先前童子引路，两人只跟随默默前行，只双手紧握，微微的抖，冷冷的汗，却又莫名的期待害怕。
远远桃花纷繁，灿若云霞，一排青篱转入视线，隐隐一人端坐其后院子正中。
绯红掩映下粉面红唇，淡淡轻轻的笑，眼神明媚和煦便如头顶桃色般温软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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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神医庐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