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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现在,是两个人啊 ...

  •   即便小八帮他安排了房间,苏白也总会摸到容九昭房中与他共寝,夜夜如此,一次不落。时间长了,两人便默认了这种情况,甚至成了习惯,只是,今夜例外。
      容九昭见苏白伤了手臂,怕压伤他,便将他赶了回来。
      这个房间虽说是划给苏白用的,可他却从来没在这儿待过哪怕一晚,突然在这儿睡着,觉得陌生极了。
      许是身旁的环境不好,抑或是那个能让他安心的人不在,这一夜,狼崽子做了个深沉又悲哀的梦,就如同他此前每个夜晚都会梦到的那样。
      梦里的天空总是那般的蓝,苍茫广阔,却与他相隔甚远。
      许是他大多的记忆都与子虚洞穴有关,没了容九昭,他下意识里能回忆起的地方,便只有这里。
      外边的风雪很大,苏白听着那呼呼的风声,习惯性的抬起头去,目光所及之处,果然有条窄缝。
      透过那条窄缝,苏白看到了外边世界,皑皑白雪,苍茫大地……哦,还有株被雪压弯了的小树苗。心中似有所悟,苏白往后退了几步,抬起手看了看,果然见着一只雪白的毛爪子。
      弯起眉眼,苏白笑了——这是他小时候。
      可能是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也可能是这个梦太过细致绵长,苏白终于变得分不清虚实起来。
      他好像真的变回了幼年时期。那时候,他还是一条幼崽,不是这时的模样,没有兄弟姐妹,独自一只狼待在那个洞穴里,挨过了很长一段孤独又寂寞的时光。
      直到后面,洞穴里才渐渐多了别人:先是抚养他的母狼,然后是教导他的老师们,再后来,那个自称是他母亲的人也会偶尔过来看看他。
      也许血缘当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已经培养过兽性,可自他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起,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她。
      她总是从外边进来,夹带着草原上的风,穿着繁复的华裳,漆黑的头发长的快要拖到地上。苍白着一张脸,少有笑容,对了,苏白总能知道,她有一双柔软又温暖的手。
      母亲每次过来都会抱他一会儿,轻柔的把他放在大腿上,然后用那双柔软又温暖的手去抚摸他的皮毛。他喜欢亲近她,可每当他想要抬头去看一看她时都会被她用力摁住脑袋——她好像不喜欢别人看着她。
      母亲并不会日日都来,每次过来中间都隔了很久,只有一次除外。
      这一日,师父们不约而同的出了门,采光不足的洞穴里只剩下他一条狼,就在这百无聊赖之际,她来了。
      母亲今日穿了身红衣,红的似火,师父说过,中原人成亲的时候,才会穿这样的衣服。她好似特地描了眉眼,精致的脸庞依旧少有气色,可嘴唇却艳红的灼目。
      “苏白。”她微微弯着唇角唤了他的名字,反手放下了洞口的机关。
      他此前从未见她这样笑过,心中觉得,这是母亲同自己更加亲近的表现,可下意识里,却总有些隐秘的情绪小声劝他不要相信。
      那些劝说虚无又缥缈,欢脱的小狼崽听不清,便不会在意那些,只知道兴奋的在地上转圈,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欢欣鼓舞。
      他准备跑上前去,扑到母亲怀里,可还未等他准备好,再回头时,母亲那张脸上的温柔表情却已破碎。
      就像前段时间,师父送来给他做生辰礼,却被他失手推翻打碎的白玉瓷瓶,一片片碎裂在他眼前。
      母亲突然狰狞着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仪态尽失。
      “孽种!”她看着他,泪眼婆娑,“凭什么你活着,凭什么!你怎么配代替乌蒙泰活着?你怎么配!”
      乌蒙泰……在母亲的嘶声力竭里,呜咽挣扎的小狼崽突然想起从前师父从外边带回来的一个白净净的小男孩儿。那时候,师父指着那孩子同他说,那是他哥哥乌蒙泰,苍狼族的真神——天狼星。
      他与哥哥不过一面之缘,后边才知道他因为意外夭折的事情,可母亲今日,为何将过错推给了他?
      “我忘了,你这等畜生轻易是掐不死的。”母亲的脸扭曲的厉害。死死的将他摁在桌角,她拔出匕首,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
      “你若要怪,便去怪苍狼族的萨满。强迫我同狼王苟合生下你这个孽种不算,还设计杀死了我的儿子乌蒙泰。呵……贵族的颜面算什么?我今日手刃了你,断了他们的信仰,九泉之下,也算是同乌蒙泰和他父亲有个交代。”母亲小声的碎碎念着,美丽的五官扭曲狰狞,失了从前她最注重的仪态。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裂开来,比脖子上的伤口还要疼上三分,狼崽子抬起的爪子,瞬间放弃了挣扎,好似脱了力。
      而她也终于放开了他,就像扔一块脏抹布一般随意的抛到一旁。他艰难的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眼睛里深深映下她用匕首划开自己喉咙的影子,半张开的嘴,却问不出一句话。
      母亲,原是这般恨着我的么?
      “孽种,今日你我同归于尽,哈哈哈……”她想大笑,最终戛然而止,带着满身血迹,润湿了那身红衣,就像个提线木偶,突然失去生气,倒在了尘埃中。那双死都不肯闭合的眼睛里,仿佛下了场未歇的寒冬大雪,带着森森凉气,冻的人瑟瑟发抖。
      他是她此生最不堪的污点,也是她最恨的仇人,唯有杀之后快。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做错什么了呢?
      既如此,那些温暖陪伴,都是假的么?只是为了今日,仅仅是为杀他而做的铺垫,是么?
      这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悲哀到极致的情绪逐渐扭曲成一片深沉浓郁的黑暗。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充了血,闪着莹莹红光,狼崽子冲上前去,带着一股疯狂的势头,淋了满地的血。
      初次蜕变的獠牙就那般狠狠的咬在母亲还在喷血的白嫩脖颈上。尖利的犬齿就像泄愤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刺穿皮肉,直到身下人的皮肤完全变得冰冷,它这才松了口。
      失血过多所带来的眩晕感这才凸显出它的存在感,狼崽子倒在地上,就像从前每个夜晚在容九昭身旁那样,慢慢蜷起身子。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哪是梦呢?
      往前爬了爬,将脑袋靠在他曾经最喜欢的那只手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毛皮传入神经,刺的他生疼。此刻,那双通红的、终于有了些野兽凶狠形态的双眸里,突然涌上些许泪水,脆弱、无助,又孤单。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起从前。
      泪水从梦里带到梦外,狼崽子睁眼,看着半开的窗户,心里的情绪就像化不开的浓墨,揉杂在一起。
      手指下意识的移到脖子上摸了摸,指尖在那凹凸不平的疤痕上划过,明明已经愈合,却总会在触及的时候隐隐作痛。
      说起来……有多久没有梦到母亲了呢?苏白抬起头,瞳孔在窗外照进的凉薄月光下微微收缩,透彻晶亮的颜色,蒙上一层灰暗。
      突然,就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狼崽子冲出房门,轻车熟路的溜进了此前他常去的那个房间。
      哥哥还在啊……
      若是哥哥的话,他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就跟从前一样。
      狼崽子的眼睛里带着平日里不会有的执念,弯身下去,将容九昭紧紧抱住,就像梦中的小狼崽所做的那个动作一样,侧过头去,把脑袋靠进他怀里。
      “哥哥……”收紧双臂,狼崽子抱着他的九昭哥哥,就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在的。”苏白用了力,容九昭就是不想醒也不行,更何况,他其实早就醒了。
      下意识的感受到对方那点没有温度的恐惧,容九昭抬了手,轻轻拍了拍苏白的后背,低声对他说道:“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好。”狼崽子将头埋在他身上,闷着声,却很乖巧。
      温热的水汽透过单薄的衣物贴上他皮肤,容九昭低头,看到怀中人难得一见的脆弱。
      “进去吧。”收回手,在对方箍的很紧的双臂中微微侧了侧身,容九昭轻声道。
      “嗯!”用力点了点头,狼崽子抬起头来看他,还带着些水汽的一双眼,亮晶晶的,脸上终于见了笑意——是那种单纯的快乐,“九昭哥哥最好了。”
      他说着这句话,目光坦诚又真挚。
      容九昭垂眸避开,没有接话。
      他不知道心中这突如其来的一点愧疚为何而生,可他,不喜欢。
      “九昭哥哥,我能抱抱你么?”容九昭习惯侧身向外。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正要入睡,这时,身后的狼崽子突然出声问道。
      “不能。”容九昭淡声道。
      “那你能转过来么?就今晚……可以么?”狼崽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容九昭闭着眼睛,又持续这个姿势躺了几秒,突然转过身去。
      “睡吧。”
      所以,他才说不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他俩已经是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了……
    狼崽子总在带着易黑化第二人格的边缘疯狂徘徊,至于哥哥……他,果然是我的菜,白切黑,一定要这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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