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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长安酒肆众多,其间当数杜康酒肆最为出名。无他,不过应了店名,号称其间有真正的杜康藏酒,引得无数人争相前来品尝。
      这杜康酒究竟是不是真品,明教辨不出来,他不过久闻其名来凑个趣罢了。青年把黄金拍在桌子上,拎着酒坛灌了几口这传闻中的美酒,把店小二看得目瞪口呆,面上带着讨好的笑,踟蹰着劝道,“客官可不能这么喝啊……这杜康后劲可大着咧…您看要不我给你再拿个碗来?”
      明教半支着脑袋,手指叩了叩拍开封泥的酒坛,“不必了,你回去吧。”
      酒过喉头,绵顺柔滑,脾胃生暖,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但太没意思。明教咂了咂嘴,从腰间掏出自家带的酒囊,里头装着狄波拉从西域捎带过来的西域烈酒。他撑着脑袋,倒了小半碗,掐在手掌间转悠,这抬眉扫眼间,眼角余光中无意瞥见邻桌新落座的少年郎。
      这不是昨晚在房顶晒月亮时见着的人么,虽然只匆匆看见了半张脸,但对方的银面具确是十分瞩目的。
      他今日换了身暗蓝的刺绣长衫,千机匣似乎不带在身边,面上仍戴着那张银边面具,露出的半张脸肤色莹白,线条姣好,尤其眼睛,生得极为好看。
      明教支着头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瞧着那唐门落座,把铜板挨个摆在桌上,向小二点一壶竹叶青。
      他一个个摆铜子的神态十分认真,手指修长,扣在铜子上的指节自然的屈起,给人一种那双手十分柔软的观感。厌秋生得好看,气质不凡,故而这有些穷酸的举动就有些莫名的突兀,教人忍不住要做诸多猜想。
      长安太平已久,无事可做的好事者们穷极无聊,逮见什么就要叽叽喳喳的说道两句。什么家道中落的贵公子,以色侍人的男宠,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明教支着脑袋听了半耳朵的窃窃私语,在心里附和他们,可不是嘛,这一双柔软的手,不知道弄死过多少人了。竹叶青又苦又便宜,合该是个穷人吧,啧啧,靠赏金吃饭的刺客,穿得起江南刺绣的穷人,哎呀他狐胡真是要为天下的穷人们叫屈了。
      他向来很能给自己找乐子,暗自一唱一和的,喝酒也觉得有趣味起来。
      一共十三枚铜子,最后那一枚却像长了腿似的,硬要同厌秋作对,从他的指缝里溜了出去,骨碌碌的顺着桌子表面凹凸不平的纹路一路滚到地上。
      被明教用筷子截住。
      狐胡弯腰拾起那枚铜子,指尖一弹,朝厌秋疾射而去,那速度极快,厌秋偏过头,将中指半屈,食指一靠,稳稳的夹住了那枚乱窜的铜子,将其同那十二枚摆在一起,示意小二收了。
      新招的小二还不足十四,还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半大孩子,站在边上抱着盘子,被这两位咻来咻去的招式看得一愣一愣,诚惶诚恐的收下了铜子,逃命似的哧溜往后厨去了,“竹…竹叶…竹叶青一壶,榆钱糕一碟!”
      方才还小声议论的好事者们见风转舵的本领一流,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喝酒吃肉,绝不多逼逼。
      唐门这才转过头,朝明教点头笑了一笑,算是致谢。说是笑,那提唇的弧度也着实小了些,连眼睛都没弯,笑得一点儿也不好看,倒是可惜了这份姿容。
      明教看得有趣,登时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思。
      “这位……兄台,”明教拎着酒坛,长腿一跨,坐到厌秋面前带笑道,“喝茶多没意思,来,哥哥今天请你。”
      他把杜康酒坛往桌上一放,又将方才斟好的酒碗递了过去,“怎么样,尝尝?”
      “不必。”厌秋恢复了面无表情,不打算承他的情。
      明教一点儿也不恼,收回手将碗里烈酒一饮而尽,叹了声舒服,唐门越是不为所动,他越是想逗弄他,遂指着这壁上龙飞凤舞的诗词满口胡诌,“诶兄台你看啊,这想必就是你们中原人喜欢干的,叫什么来着……以诗抵债,是吧……嗯……当真风雅……我给你念两首。”
      这要是在我们西域,没钱还想喝酒,一刀把你头剁了抵酒钱。
      明教心里想着,面上仍十足真诚,他虽戴了半边兜帽,露出的半边容颜仍是十足的异乡人长相,高鼻深瞳,蜜色肌肤,念起兄台二字来也有股说不出的奇怪,仿佛下一秒就要咬舌头似的。
      弥尔狐胡识字甚广,虽还有些说不利索,但念得也是像模像样,念叨完两首酸诗,投眼看唐门,“兄台觉得这些诗写得如何?”
      厌秋皱起眉,扫了一圈满座的大堂,只得耐下性子坐下来,并不理会弥尔狐胡。
      “我倒是觉得,”明教把酒碗重新倒满,用一根食指朝唐门推过去,“这些个诗啊词的,虽有几分妙意,可比不上兄台万分之一。”
      这话说得轻佻而暧昧,连带着明教脸上的笑也十分恼人。
      厌秋终于有了动作,他偏过头缓缓的看了明教一眼,面若冰霜,黑白分明的瞳仁牢牢盯着他,透着一股无端的寒意。他就这么看了弥尔狐胡一眼,不轻不重,又将目光移了开来,这么直白的不感兴趣,弥尔狐胡还是头一回遇见。
      他舔了舔嘴唇,饶有兴味的喝了碗酒,穷追猛打道,“我看兄台眉宇浩然,想必对中原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又怕金银珠宝污了兄台的眼。”明教卖力的咬文嚼字,“在下不才,只能为兄台献上大漠奇珍以供赏玩了。”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接话,但神奇的是,厌秋的眼睫颤了一颤,神色虽未变,却开口同他说话了,“是什么。”
      弥尔狐胡蹭近他,握住唐门持着杯子的手,唇边笑意轻佻,“大漠的奇珍,自然是在下我了。”
      “……”厌秋抽回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半句骂言都欠奉,抽出手来就想走,狐胡缩回手反扣住唐门手里的杯子,悠哉道,“这竹叶青又苦又涩,啧啧,还是酒好喝。”
      “放手。”唐门欲夺回茶杯,指尖发力,杯子却纹丝不动,他抬眼看着明教,也不问他为何纠缠,就这么平静的瞧着他。
      两人共持一盏,暗中角力,在桌上你来我往拆招了数百回合,只有杯中酒液微晃。
      若是昨夜明教没有瞧见他行刺的模样,倒真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主儿,想到此处,明教凑到唐门的面颊边,似乎要将他的脸看个仔细,“你这面具挺好看,想必面具下的脸更好看。”
      狐胡发现唐门的右边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他的鼻尖捱在银边面具不足一厘的地方,这个距离已足以令人发怒,偏生狐胡还说个没完,跟只缠人的大猫似的,令唐门一时晃神,手上的力道便松了几分。手中茶杯受力不均,乍然倾倒,泄出小半杯淡青色的茶水,顺着倾倒之势沾了弥尔狐胡的半掌的水。
      厌秋像玩腻了游戏的孩子,毫不留恋的缩回手指,起身要走,却被狐胡举箸扣住了衣袖。那筷子头圆溜溜的,戳在细软的丝绸上似乎顷刻就要滑走,然而却牢牢的钉在了上面,既没有裂帛而过,也不让衣袖从其间滑走。
      这份内力的把控实属难得。
      厌秋掀了掀眼皮,将衣袖轻轻振了振,那片布料便十分听话的从筷子里滑了出来,木桌轻微震动,酒坛茶壶亦保住了性命,两人内力相交的痕迹不过是厌秋袖口一道浅白的划痕。
      “看来兄台并不喜欢这杜康酒,”明教的眼瞳晶亮,似乎闪着跃动的火光,他把调子拉得有些长,“不如尝尝我大漠的烈酒?”
      厌秋有些烦了,不知道这人有什么意图,说道,“要打出去。”
      “我一番好意,兄台可别生气,”弥尔狐胡笑了几声,看着厌秋的目光如同看一条美味的小鱼干,令厌秋不适的皱起眉,“兄台请。”
      唐门回头,两人的目光有片刻交错,明教朝他热情的眨了眨眼睛,厌秋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出了酒肆。
      “啧啧,这小脾气。”明教灌了口酒,热辣的口感顺着喉道一路烧到脾胃,他撑着脑袋笑出声来,“后会有期啊,小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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