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恩典》魇客

6、运气

　　落到袋子里的瞬间，林很是紧张了一阵。
　　担心里面会有什么地狱熔岩、死亡射线、化X水之类的，结果发现纯属想多了。

　　袋子里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很干，并不完全封闭，有光透进来，外面的声音也能听到。
　　林先是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确认外面俩人应该是要继续上路，去别的什么地方。所以暂时应该没时间关注这里。
　　她略略放下心来，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口袋空间。

　　空间差不多是原来四团泥巴的大小，里面装着一只略有懵圈的假蜥蜴，一只彻底懵圈、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的真·蜥蜴。哦，再往里爬一爬，还有一堆小山……小山一样的材料！

　　翠玉、红髓，玛瑙、黑曜石，虎睛石……
　　林一眼就认出来，这些基本都是游戏进行到中期以后才能刷到的主材，品相也相当不错，各种晶莹润泽，显然是存足了魔力。还有一小部分叫不上来名字的材料，亮晶晶，一看就是稀有材料。
　　而所有这些材料都被切割成半截蜥蜴尾巴大小的长条形，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堆，叠成一座小山，自带炫彩特效，看起来效果格外震撼，分外诱人。

　　除此之外，边上还散落着几只大小不一的匣子，用的是禁魔材料，边角全镶上了金银，仿佛在告诉她里面的东西是多么的贵多么的强大——看那金晃晃银闪闪的花纹，连曾经见多识广的法师林都无法辨别出处，一定是好东西！

　　林在这堆材料面前呆立了三秒，咕嘟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等再张开的时候，宝箱还在，宝石山还在，那让人眩晕的感觉也还在。

　　好……好多……
　　突然从被打劫的赤贫状态掉到财宝堆里，林只觉得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就想往上扑。

　　可刚一动作，一旁的那只真蜥蜴立刻受惊。它一个甩尾，倏溜一下就钻到了宝石堆里面。

　　林身形一顿，理智也稍稍回来了些。

　　——不就是材料么？又不是没见过。
　　林一边死死盯着那堆宝石，一边稳住自己。
　　天上掉财宝？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谁知道是不是有诈？忘记之前打游戏的时候怎么花式死了嘛？

　　林强迫自己放慢脚步，一点一点挪上前去。确认没有什么封印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才用尾巴贴了上去。
　　戳戳。恩，没事。然后卷起一块翠玉送到眼前。

　　色泽通透，绿得差不多能掐得出水一样，显然魔力充沛。
　　好东西。

　　林塞到嘴里，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虽然没有味道，但这冰凉的感觉落到胃里的一瞬，林还是感到了一阵愉快的战栗。

　　充实，感动，满足——完全不亚于享用先前的蜥蜴趴。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完全确认：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她的了！

　　“唔呃——”
　　林一声欢呼，扭扭身子，几下就蹿到了宝石山顶端，终于展现出一只灰脸蜥蜴应有的敏捷。

　　冰凉的宝石。
　　闪闪亮的宝石。
　　魔力充沛的宝石。
　　我的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林闭眼就啃。
　　她甚至没有选择用吞噬咒语。这种时候速度和结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可啃了几下之后，又觉得好像有些慢，着实不过瘾。

　　——不如变回泥巴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可她马上又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变回泥巴。她之前记得的变形咒是二段式的，可没告诉她变成泥巴的那段是怎么样的。

　　再看看咒术石板？
　　啊太麻烦了……

　　此刻，林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吃光这些。

　　咕咚咕咚啃了一小块宝石山后，肚子满了。
　　林嫌不够，把先前的烧烤签，哦不，蜥蜴尾巴都吐到一边，腾出来的空间继续用来装宝石，就这样又啃了小半座直到肚皮胀得和四肢完全不成比例，才啪嗒一下趴在被削平的宝石小山上，成了一只球形蜥蜴。

　　好涨。
　　可消化的咒语又没有用——无机物根本不能被泥巴分解，这很科学。

　　真是不甘心啊……
　　林盯着一旁叠成堆的蜥蜴尾巴，还有身下剩余大半座的宝石山，散落的硕大的宝箱——都还没来得及打开，浑身不得劲。

　　就好像打游戏突然进了奖励关刷宝藏，结果发现储物格子不够，东西带不走，简直不能更憋屈。
　　而且那几个强盗屠她的号，爆她的装备，多留一条蜥蜴尾巴她都嫌浪费，何况是这么一堆？

　　但是等级不够，种族天赋自带的随身空间也到了上限。着实让人郁闷。

　　啊，要是能在这里升级就好了……
　　林呆呆地想。
　　但是想升级也得有东西让她吞啊，可这里又没吃的……哦，还有只蜥蜴。可塞牙缝都不够啊……噫，这真是一个大问题。
　　该怎么办呢？难道把这个空间吃掉？从里往外？肚子里没空间了啊，丢材料什么的绝对不行。是还有什么谜题没解开么？要不一会儿再把整座宝石山翻一下……
　　好麻烦啊，游戏真神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收集材料抚慰一下她今天备受伤害的心灵吗？都有大宝贝从天而降了，不如再来个天上掉馅饼？

　　仿佛听到了她的许愿，整个空间突然晃荡了一下，接着上面裂开一道口子，“啪叽”掉下来一个东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啪啪啪掉下几只。

　　林定睛一瞧，乐了。
　　几只圆滚滚、肥嘟嘟、长得格外肥硕的黄毛鼠趴在地上，已然摔得七荤八素，在她面前摆成一圈，一副欢迎惠顾的模样。

　　就这样，最后一枚符文有了用途。

　　“感谢伟大的游戏真神。”泥巴·林在心里默默双手合十，“我开动了。”

　　……

　　七十五……七十六……七十八……
　　伊格娜满意地从道格手里接过最后一只泥沼鼠，扔到储物袋里，然后又取下他搭在臂弯上的丝巾，仔细揩了揩手。
　　这种活动在海边湿地的泥沼鼠，吃得又多跑得又慢，除了肉多，基本没有什么优点。虽然魔力低微，但抓起来不怎么费劲，一下子就能抓一大堆，作为一种魔力补充还是相当经济的选择。
　　按照最初的计划，在获得稳定的魔力来源之前，他们需要尽可能节省各种储存着纯净魔力的宝石，找到新的魔力来源。就目前的状况看，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只要不碰上麻烦，就不会因为魔力供给问题而出现麻烦。

　　进展顺利，收获颇丰，伊格娜先前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你看，我就说没事吧？”她颇为得意地睨了道格一眼，“斯塔图那家伙留下的标记也显示，他就在这附近，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什么灰血森林，哼，不过是边缘地带罢了。”

　　先前他们一直在海穴附近扫荡徘徊，但伊格娜很快就感到不耐，提出要进入灰血森林一探。

　　开始的时候道格是不同意的。
　　从远处看，这片森林一片暗红之色，如同烧尽了的燃灰，十分不祥。它沿着海岸密密麻麻地铺开而去，就像是海边筑起的一片天然屏障，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
　　而根据大法师塔收藏的书籍，在上个纪元的著名诗人梅菲斯托留下的有限的文字记载中，提到这片森林“如同魅魔的双唇，能轻易让人迷失其中”——他试图以此说服伊格娜，可她却不屑一顾：
　　“我已经受够了。斯塔图那家伙已经多久没出现了？你也说了，最后的踪迹指向这片森林。我们迟早都是要进去的！如果连那里都不敢去，那么还怎么执行任务？更何况斯塔图没准就在里面。”

　　道格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在灰血之森边缘的探索。

　　最初的时候，他们都十分谨慎。无论走到哪都会留下记号，也从不深入。但逐渐地，他们发现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这片森林里的树不高，看着十分茂密：湿泞的土地上，所有树干、树根、树藤都虬结在一起，如同板结的头发，乍一看想要找出一条路来是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这些树对魔力完全不耐受。只要碰触法术产生的火焰，就会真的像头发那样蜷缩成灰，一截一截地脱落。
　　而他们所遇到的生物也和这些树一样，数量繁多，但是低矮、弱小，不堪一击——还充满了魔力。就像今天的这窝泥潭鼠，这已经是他们这两天找到的第六窝了。

　　“真理之眼保佑着你。”道格的心情显然也不错，没再反驳伊格娜的话，“如您所说，我们大概很快就能赶上斯塔图。看这里，他留下的刻痕还很新鲜，应该就快了。”

　　“那还等什么？”伊格娜顿时精神一振，“我们赶紧去找他。”
　　“但是这个方向……”道格还是有些犹豫，“继续往这里面走的话会不会过于深入了？”
　　“但是斯塔图也说他本来就是给我们开路的，快点。”伊格娜说着，手向腰间的储物袋探去。

　　“咦。”
　　“怎么了？”

　　“没什么。”伊格娜皱眉，“刚才这老鼠有点难拿，好像袋子太小卡住了一样。”不待道格回答，她又兀自摇头嘲笑，“怎么可能，这可是从大法师塔流出来的储物袋。”
　　当下不再纠结，径直将泥沼鼠提出来，张开手掌。

　　突然脱离束缚，泥沼鼠第一反应就是骨碌一滚，想要落地逃跑。可它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法师的掌心，反倒是像一块生铁般，被牢牢地吸在她的掌心里。

　　“Siphon Mana.” （法力虹吸）
　　她低吟。

　　泥沼鼠应声一抖，倏然在法师掌间碎裂成灰，甚至连吱一声都来不及。
　　伊格娜没有停下，接着念出了下一个咒语：
　　“Dancing ignis vectes！”（舞动吧火焰！）

　　赤红的火焰如同蛇一样在她指尖蜿蜒而起，升腾成蟒，顺着她的手势猛地向前窜去。所过之处，树木纷纷蜷缩，融化，如同热刀切过的黄油。

　　一个法术结束。他们面前的土地漆黑而干净，一路蜿蜒至密林深处。

　　伊格娜满意极了，率先走了上去：“跟上，斯塔图在等我们。”
　　刚才动静不小，她是故意的。这样斯塔图看到了，就一定会来找他们。

　　马上，她想，只要汇合以后，他们马上就能横扫这块低级区域，真正开始冒险，朝着目标进发。

　　充满希望的法师连脚步都变得格外轻盈，哪怕不用漂浮术也觉得自己像是在飘。

　　“等等……”道格在她身后喊，“还是让我走前面吧，万一有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伊格娜便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朝下坠去。尖叫刚要出口，脚腕上又是一紧，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死死缠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倏溜”“倏溜”几声，有什么东西从四下破空而来，又软又滑，和脚上那东西一起，一路缠上她的大腿、腰肢、胸口，双臂，最后在背后打了个结。

　　然而还没等她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整个人被倒吊起来，晃荡在半空中，如同一串等待熏烤风干的腊肠。

　　“道格！”
　　她挣扎着想要大喊，却瞥到同伴也和她一样被吊了起来，连嘴巴也被堵住，一副极惨的样子。

　　“唔——呜——”
　　远远地，有螺号声响起，仿佛低沉的叹息。
　　接着，淅淅索索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深夜的潮水一般自密林深处席卷而来，带着莫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