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一位怪人先生

2、元祭

　　第二章元祭
　　忙碌了一段时间，学堂里年末的课程都结束了，祭词也整理好交给了祭祀的衙门，这一年的尾巴上只剩下悠闲的日子，恰好都是阳光明媚的晴天，陈玉白天就躺在院里的藤椅上晒太阳，晚上便和淑云还有其他学堂里的伙伴在热闹的街市上瞎逛，偶尔去郊外踏踏青。先生得空去淑云家里走了一趟，给淑云父亲带了几壶好酒，两人相谈到半夜，酒鬼还落了眼泪，拉着淑云的手给她道歉，先生告诉陈玉，父女俩抱在一块儿哭了好一会，他好不容易把两个人都安顿好才回来，陈玉好奇先生说了什么能让淑云父亲幡然悔悟，但先生一直卖关子，只给他不明就里的笑，不过陈玉也不愿深究，只要淑云和她的父亲能融洽些就是好事。
　　新年前的最后一晚，按习俗要守夜，以前会有鞭炮和烟花，街上会有衙门组织的舞龙和各类娱乐，但从有元祭之后，这些活动便都取消了，并且还多了宵禁，但守岁的习俗终究还是在，各家各户在自己院子里围炉说话，也还算温馨，隔着院门偶尔能听见院外有小队士兵走过的声音，又有些严肃的气氛。
　　陈玉一个人坐在院子前的石阶上，百无聊赖的数星星，身前炉火快熄了才强撑着瞌睡起身去添些煤，先生下午出门办事，到半夜还没回来，陈玉有些怨气。按规矩此时已经不能在外面走动，说不定被衙门给带去了，陈玉正这样想着，院门便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先生站在院门口，身后站着一队身披甲胄的士兵，陈玉慌忙起身过去，正看见士兵里的一人对先生抱拳施礼，先生微微点头，士兵们便整齐转身离去，先生回身进来带上院门，拍了拍陈玉肩头，随后便到火炉边坐下，陈玉跟着走过去，坐在先生对面，先生加了柴火，炉火旺了些，将陈玉的脸映得通红，先生抬头看了陈玉一眼，“有什么想问的么？”“你没出什么事吧。”“没有。”“嗯。”先生抬头盯着陈玉，陈玉回视，但一会儿就败下阵来，低头去拨弄炉火，先生无奈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问，我都不知道该告诉你什么。”“我不知道该问什么。”“你是不是有点生气。”“嗯。”先生叹了口气，也低下头去拨弄炉火，“对不起。”陈玉听到先生的道歉时愣了一下，眼睛在炉火的映照下有些红，先生又添了块煤，说：“你心里有什么事都不会说出来，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陈玉握着火钳的手僵了一下，“你对我很好了。”先生愣了一下，添了最后一块煤，“我会帮你找回父母的。”说完便放下火钳，起身进了屋里，陈玉也放下火钳，从怀里掏出那块石头，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将石头丢进了炉子，这时炉壁上响起灼烧水滴的滋滋声，陈玉头低在那，看着炽热的火光。
　　元祭的仪式从清晨便开始了，所有人都站在街道两旁，等待祭祀的队伍，长长的车队从衙门出发，穿过街巷和人群，向镇中央的祭台缓缓前进，车上的香炉腾起白色的烟气，缭绕在每条街巷上空，车上的乐师吹奏着低沉的礼乐，表情庄重肃穆。车队经过时，街道旁的人都低下头，最前方车驾上的祭司沉默的接受着所有人的敬意。车队快到学堂门口时，先生望向前方的车驾，陈玉跟着先生的目光抬头去看，恰看见祭司正看着自己，于是急忙低下头去，先生和祭司对视一眼，各自点头致意，随后便移开视线。
　　车队行到祭台，司职人员交接，乐师和祭司们各自就位，人潮将祭台围住，所有人屏息等待祭典开始。
　　“陈玉。”陈玉听见先生的声音，转头看见先生手掌摊开放在他身前，手掌上正是陈玉前一晚扔掉的石头，“拿着。”先生的语气有些严肃，陈玉犹豫了一会儿，接过石头攥在手心，看见先生眉头微蹙，“以后别丢了。”“嗯，知道了。”陈玉难得见到先生严厉的样子，有些紧张，先生将左手搭在陈玉肩上，“看好了。”陈玉还没反应过来先生在说看什么，只听见一声“咚”，伴随着脑内一阵轰鸣，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高台上乐师们的乐器随演奏溢出彩色的流光，仿佛倒悬的瀑布却又缠绵卷曲流向白云深处，香炉上的白烟流出浓厚的白色烟雾将整个祭台包裹，又不断向四周弥漫，陈玉和先生周围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双手合在胸前，白烟将他们一个一个包裹住，透过缠绕人体的白烟隐隐能看见里面闪烁着光芒，随后闪烁的一点仿佛被剥离成两点，无数个被剥离出来的闪光随着白色的烟雾散落在整个小镇，忽然乐器里流出来的光线被剪断般戛然而止，白烟开始急剧的收缩，裹挟着那些被剥离出来的光点流沙般逃向祭台的香炉，被流光牵引的白云深处探出一只缭绕着烟气的白色巨掌盖住整个香炉，翻手之间，所有闪烁的光芒都被一团白烟裹住，悬在巨掌之上，随后巨掌缓缓回收，所有的白烟都随巨掌消失在白云之中，这时陈玉手中的石头突然闪出紫色的光芒，白云又开始急剧的盘旋开来，刚才消失的巨掌从白云中猛然探出，向陈玉压迫而来，陈玉惊呼一声坐倒在地，石头从他的手中滑落，一瞬间，陈玉眼前又变回普通的场景，巨手白烟和流光都消失不见，只有周围的人疑惑的低头看着他，他转向先生，却发现先生已经不在，他愣在原地，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陈玉回头，发现竟然是给自己石头的那个酒鬼，“跟我走吧。”“先生呢？”“他去了西边。”陈玉感到脑袋一阵眩晕，随后倒在酒鬼宽大的怀里。
　　陈玉醒来时，正躺在一间满是酒气的房间里，床边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床尾坐着个正在喝酒的胖子，陈玉支起身，胖子便放下酒坛转过身来，正是那个酒鬼，“你醒了。”胖子咧嘴一笑，“我这床睡得还挺舒服的吧。”随后又站起来，陈玉能看清他庞大的体型，“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胖子晃着一身的肥肉走开，没一会就从外头搬了个小桌子到床边，桌上摆着酒菜，“都是好酒好肉，”胖子拿手抹了抹汗，“别见外，多吃点，等会带你去见人，别让人说我亏待了你。”陈玉脑子还有些迷糊，“见谁？”胖子嘿嘿一笑，“你的小情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