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五月二十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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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掌声，没有几个观众。
但是这一次合奏却也让朔间凛月有了未曾体验的感受——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讨厌这一种感觉。
少女将钢琴键盘的盖子阖上，随后从钢琴凳上起身，朝他看来：“凛月君觉得怎么样？”
“嗯——你指什么？”
“和我合奏的感觉。排斥？还是可以接受？”她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我之前也说过我并不会强求凛月君帮我什么，大不了我可以再找别的伴奏者。”
——再找别的伴奏者。
“如果说我拒绝的话，你给自己留了几条退路？”他随口一问。
“嗯，硬要说的话可能就只有一条吧。”她食指戳着下巴，歪了歪头思索了会，“不过也就是一条死路，所以我就没计算在内。”
语气也显得特别轻松。
然而他的内心却不由得沉重了一些。
——这家伙……
该说她什么？笨蛋吗？
朔间凛月从自己哥哥那了解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生处在所谓的“反叛期”。通常所谓的“反叛期”硬要说其实大概就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嘴上说着渴望独立要挣脱大人的控制，其实说不定还理所应当地躺在父母的臂弯之中……
然而她不是。
从家中分离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确是下定了决心的。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想”她还是丢掉了本可以拥有的优越环境，学着平凡的同龄孩子活着——打工挣钱，努力读书，在业余的时间去做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她的目标也再明确不过——只要能够让自己的音乐演奏起来，只要让人听见她的音乐，什么样的职业都无所谓。因此哪怕是家中不断施压，她依旧顶着巨大的压力去做。
她和得过且过有如行尸走肉的自己不同，有着明确目标和希望的少女本身就是有着耀眼光芒的存在。该如何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如何和这样的人相处……他也有些茫然了。
朔间凛月怔然地看着她去了前台那边和少年说话。
“刚刚那个好厉害啊。”少年的眼睛也亮了很多，“虽然我不是很懂这方面啦……不过怎么说？感觉小砂和那个人配合得好好，他是小砂的朋友吗。”
“怎么说……是我友人的兄弟吧。”她笑道，“还好他没有一口回绝我，就感觉果然他还是个好人啊……什么的。还有，别叫我小砂了啦。”
“那么海砂小姐？不过感觉好别扭啊……”少年看起来是那种把心思摆在脸上的人，因此他此刻什么心情一看就看得出，“果然还是小砂吧。对啦，小砂，关于那个——”
“森さん，我接受你提出的请求。”
他看见少女同少年的目光一齐朝他的方向看来。
“——真的不会麻烦凛月君吗？”她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欣喜神色，就像是确认自己刚刚没有出现幻听，她又带着点点的小心这么问他。
“……别误会了。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也不赖而已。”
明明想坦率地告诉她“我是被你打动的”，结果话从口中说出来后却完全变了味道。不过这样也好，省得留下些什么把柄吧……这样就够了。
也许只是单纯的落荒而逃，也许也只是他单纯不想看到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场景，他想了想自己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便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凛月君！如果可以的话，除了22号以外的放学之后，都可以到这里来吗！”
“可以哦。反正离梦之咲也不远。”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下来了些。
她可能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吧。
“还有——小司他挺喜欢这种风格的咖啡店的，而且也有甜食的菜单，如果可以的话，凛月君以后也可以带他来这里喔——！毕竟小司他挺喜欢吃甜食的！”
……我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这一次他就没有再回答了。朔间凛月嘴唇一抿，这一次没再多做停留，很快出了店铺。
门上清脆的铃铛声昭告着客人的离开。
“呼……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凛月君知道的比较好呢。”海砂感慨着，自然地到了操作台这边帮起了少年，“那么环君，你可以接着说了哦。”
“喔——那我说啦。”少年点点头，接着道，“最近小瑛一直请假没有来，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理由。因为小瑛是打给了店长请假的。”
四叶环口中的“小瑛”是海砂曾经在这家店打工时认识的人，虽然对方似乎也已经认不出自己就是了……可是她却记得很清楚啊。
再怎么说，那个人也是——“仇人”啊。至少对她而言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忘的仇人。
“唔嗯，原来如此。”海砂摸了摸下巴，“小瑛没具体说什么吗？”
“应该是什么身体不适吧……小瑛之前不也时不时会请假嘛，虽然看起来还挺精神的。但是小瑛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不太喜欢。”
“环君不喜欢小瑛吗？”
“也说不上不喜欢吧，小瑛平时也很有亲和力。”四叶环挠挠头，“但是，小瑛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和小砂给我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不清楚哪里怪吗？”
“嗯……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这样……”海砂长叹一口气，“不过还是谢谢你啦，环君。话说，我给环君是什么感觉啊？”
也别怪她为什么会好奇……毕竟四叶环他提到了啊，是个人总会好奇地问一下的吧！
“嗯……一个很可爱的努力的女孩子，对待事情也很认真，对生活很积极的样子。”他认真地想了想后答道，“我很喜欢小砂这个类型的女孩子。特别喜欢。”
四叶环是那种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的人，所以话语的真实度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作为一个年下，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得了啊……！
“这样完全能去做偶像了啊……而且还能顺便找一下妹妹什么的……”她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也不能怪她有这样的想法出现。四叶环这人的硬件条件本来就很出众，颜好身材达标，而且对节奏也很敏锐，跳舞也很有天赋……如果别人挖去做偶像的话是完全没问题的。
“啊，那个人是小砂的男朋友吗？”
四叶环的声音把还在神游天外的海砂拉回了现实。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的海砂朝着店铺大门的方向张望了好一会，在看到了来者之后，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啊——我先走了哦，环君！”
“好……！那明天再见啦。”
*
结果时间一转眼就到5月22日了。
出门前也给了逢坂壮五钥匙，应该没关系吧……虽然他似乎一直在说什么“我不出门也没关系的”“海砂小姐那么多的碟片也够我听一整天的啦”之类的，不过她真的是斟酌了好几日才做的决定啊。起初是因为觉得把人家就丢在自己住处好像也怪可怜的，而且一旦出去如果比她早回来的话就得可怜兮兮地站在房门外面……
结果拿到钥匙的逢坂壮五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毛栗子，虽然是力气不重的那种。理由也无非是「不要把自己住处的钥匙随随便便交给男性」之类的，可是她知道逢坂壮五并不是这样的人啊！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给的啊！
不过人果然是要敞开心扉交流啊……之前还那么拘束的壮五君在病好了以后就显得活泼多了呢，尤其是在兴趣爱好方面一拍即合的时候。
总之就他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不需要她担心了……
和藤村卫约定的地点是在礼堂前。毕竟校门口的位置人也挺多的，而且进进出出的人流量也很大，很容易走散……教学楼就更不要说了。
那家伙该不会迷路了吧……
海砂亮了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礼堂这边最先开始的是一场比较小型的乐器演出，而她的顺序就在第二还是第三，而她也必须提早半小时入场才行，可是眼看距离那个时间点也越来越近了……呜，要不要去找他呢？
但是贸然找人显然是不行的，况且万一她离开的时候他刚好来到这里了呢……？
虽然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感觉，然而站在风口等她还是很冷的啊……为了让自己演奏时更加方便，所以她今日穿的就是那种一字肩的连衣裙啊！虽然说为了追求下质感挑的还是丝绒的所以面料会稍微厚那么点儿而且也不会打滑……不过还是好冷啊啊啊啊！！
就在她抱住胳膊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也因为是才脱下的外套因此还沾着人的体温，披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那她几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特别暖和。
她拉紧了外套，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一点。
“抱歉，让你久等了！！”匆忙赶来的男性青年甚至都还没调整过来自己那急促的呼吸，连忙弯腰道歉，“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校门口被人缠住了……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到了这里的，让海砂小姐你等了那么久真的很对不起！！！”
“被认出来了吗……那还真是要命。”尤其是像他这种已经有了不少人气的艺人出现在这里，一旦被认出就会有很多麻烦的，“没有哪里受伤吧？”
“没、没有！倒不如说我要感谢海砂小姐等了我那么久……啊啊啊，真的很抱歉。”
“再这么客套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哦。”海砂单手叉腰做出了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在看到对方似乎是被吓到了以后立刻收住了表情，“嘛，总之先往礼堂里面移动吧。”
“咦，不去教学楼那边吗……？”
“虽然我想现在带你过去，毕竟演戏部的服装和道具什么的都在教学楼那边还没搬过来……不过你造成的影响还没消失得那么快，你就先到舞台后方去避避风头吧。”
说着海砂就一手抓着还披在她身上的他的外套，另一手抓住了他的手带他朝里面走去。起初藤村卫似乎也有很明显的抗拒，但随后他也老老实实地任她牵着了。
“那个，海砂小姐……关于我今天约你见面的事情……”
“先去演奏者的休息室那里说吧，那边应该没什么人。”海砂打断了他的话，“真的是什么很重要的而且不希望被别人听到的事情的话，就先……”
“哦……好。”
休息室里没人——毕竟大家都聚到了舞台边上去了，在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的可能也就只有她和被她强行拉过来的藤村卫了。但这样也是最好的说悄悄话的时机了，毕竟之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机会了。
“那么……卫先生今天约我是想说什么？”
虽然在听别人说着什么的时候做着自己的事情总归不太好，然而她也是没有办法。她打开了自己的小提琴盒，从中取出了自己的琴和琴弓做起了准备工作。
“——今天其实是昂君的生日。”
海砂那给琴弓上松香的手停顿了一会，随后继续着手头的工作：“难怪今天SNS很热闹的样子，也带了很多关于昂辉前辈的话题，原来如此。那么又为什么找我呢？”
“虽然昂君他可能自己没有注意……可是我想他是有些在意海砂小姐的。所以，如果是海砂小姐给昂君一个特别的生日祝福的话，我想昂君应该也会很高兴吧……这么想着我就想约海砂小姐单独出来商量这件事了。”
“是因为想感谢昂辉前辈对卫先生的照顾所以想要这么做吗？”
“对……昂君的Solo曲他自己这次也参与了作词，虽然还没到交稿的时间，但是……我希望海砂小姐能唱，昂君一定会很开心的！”
海砂拨动琴弦的手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先前男青年的说辞，而是男青年此刻轻哼着的曲调……仿佛自己身处黑夜却被温柔的星星们包围着，告诉你其实你并不孤单一样。
那种温柔和昂辉前辈的温柔几乎如出一辙……她可以感受到作为作曲的藤村卫的用心了。
啪嗒。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所幸的是并没有让妆容花掉。
“海、海砂小姐——？！呜哇，手、手帕你要吗？！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突然哭了……”
“没、没关系的……？啊，谢谢。”在接过了藤村卫递给了自己的手帕之后，海砂吸吸鼻子，拿手帕点了几下，“我努力一下吧，今天之内记住它。话说，它的名字是……？”
“Lila的旋律。啊，这个是昂君他自己给自己的Solo曲起的名字哦！”
很好听的名字。
海砂捏紧了手帕，深深地吸气、呼气，在慢慢平缓了心情以后看向了身旁的男青年：“卫先生，在我演奏完之前都请不要离开这里哦？我会跟大家说明情况的，所以不要担心。之后我会带你到演戏部的部活教室的，去那变装再出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海砂小姐太贴心了……”他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了腼腆的笑容来，“倒不如说我这么胡来的请求海砂小姐竟然都能接受……我都做好了被海砂小姐拒绝的准备来着。”
“因为我也想感谢昂辉前辈他们啊……”
海砂垂下眼睑，一幕幕好似昨天才发生过似的快速地掠过她的眼前。
“真的，很想谢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也许不是现在的我了。”
*
巴洛克时期意大利小提琴家科莱利的d小调第十二号小提琴奏鸣曲。
这是海砂在今日演奏的曲目，可以说在科莱利那十二首小提琴奏鸣曲中它是最为特别的那一首，因此也曾经被献给勃兰登堡的女选帝候索菲夏洛特。它音乐的主题是采用17世纪广泛流传的“弗利亚”，那是一种庄严缓慢的3/4拍旋律。
最开始的慢板给人一种稍稍悲伤的忧郁，之后的快板清爽而又有力，配合着大提琴与羽管键琴的演奏更让人觉得它很充实。变奏时而忧伤惆怅，又似乎在欢欣鼓舞，仿佛一个个悬念紧密拼接而成的故事，而在结尾又以快板作了收尾，给这个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就算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在哪也没关系，只要去听就好了。
通过音符串起来的美丽的旋律去接触它就可以了，不用去深入了解，只要去学着听就够了。
因为作为知性生物的我们都会去追求美丽的事物，这是源自精神层面的渴求。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想就是了。
也和自己演奏的那么多次一样，没有任何的纰漏，也好好地将感情注入了进去。
这是森海砂自己做到了的事情。
而又和那么多次的演奏结束一样，她提提裙摆向观众们鞠躬致意，然后跟着和自己一起演奏的演奏者在掌声之中从舞台上下去了。
“辛苦啦！”
和同台演奏的伙伴们互相拥抱了之后，海砂就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进发了。
接下来把演奏时穿的服装换下来换上校服，然后带着卫先生稍微绕点路到演戏部部活教室给他变装顺带她再换上戏服就……ok了吧？等演戏部他们的节目结束她就可以和卫先生一起找个地方悄悄准备惊喜了。
藤村卫跟她讲了他今天找了借口出来了，似乎本来是大家一起出去玩顺带给他们的队长卫藤昂辉过个生日的来着……希望他们不要起疑什么的吧。
好了往这边的话应该不会被多少人看见了吧——
“咦，是海砂小姐吗？”
那是个身着休闲装的、看起来小小的很可爱的男孩子。他的声音似乎也是那种在男孩子中听起来比较可爱的那个类型，然而他手里此刻却拎着个盒子——
还是蛋糕盒。
唔，是在哪个学园祭的店铺里买的吗……明明他们家自己也开甜品店的啊？
“你、你好……店长哥哥。”
“噗，那个是我妈妈的店啦，我和一织空闲的时候都会帮妈妈一起的。啊，对了——”男孩子爽朗地笑了起来，将手里提着的蛋糕盒递到了她的面前，“既然碰见生日寿星了就直接给生日寿星啦，生日快乐！一织说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们悄悄地准备了一份惊喜！”
“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
咦——今、今天是她生日吗？！
而就在藤村卫还身处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震撼之中时，有一道和刚刚的男生截然不同的、显得有些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嘛，算是一直以来光顾我们家店的……咳、回礼吧。哥哥你别走那么快啊，我差点把哥哥你跟丢了啊！”
“啊哈哈，抱歉啊一织。因为正好看到海砂小姐了嘛……”
“哥哥，下次请你不要擅自行动。人那么多的地方很容易走丢的。”
“我没问题的啦！是一织你担心过头了！”
而就在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被称为一织的少年却扶正有些歪了的平光眼镜，突然抛过来了这么的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这位是海砂小姐的？”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五月二十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