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魔都酒狂

1、第 1 章

　　公交车绕着山路吃力爬上来，停在转角的路口，跳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薄薄的蓝背心，斜背一个黄色帆布的书包，浓重的黑头发甩到雪白的后颈上，沿着公共车道旁边蜿蜒出来的另一条街，蹦跳着上山去。
　　下午三点的时候，这条山上的街才刚刚醒过来。两边门面洞开，店里还黑漆漆一片。四十，五十岁的阿伯阿妈，懒洋洋把陪嫁的衣柜，红丝绒的椅子，镶嵌着色照片的全家福相框，那些不知道来历的老东西，一件件搬出来，在门口招揽生意。
　　街角尽头一家店，摆出来满地老旧黑胶唱片，旁边木椅子上一架留声机，慢悠悠转日头。
　　“眼睛星样灿烂，眉似新月弯弯，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她在轻叹，叹那无情郎。”
　　女孩子拐进了唱机旁边一家店——这家店老板更懒，只在门口贴出一张毛笔字条，“收购古董家具珠宝”。字条贴得久了，风吹雨打，都快要从墙上掉下来了。
　　小丹进得门来欢呼雀跃：“阿伯，今天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
　　老板躲在柜台后的阴影里吸着奶茶，道：“哪里每天都会有败家子上门卖家产……大小姐啊，又不用去上课乜？”
　　小丹避而不答，坐下来抢老板柜台上的蛋挞吃，笑道：“下午又是Miss陈的课，最没有意思。老黄警官这两天又不在本城……”
　　老板穿着人字拖去冰柜拿甜品：“所以你就得意啦……上次借你回去摆的那架古董台灯，也不拿回来还我。”
　　小丹在他背后噘嘴吐舌头扮鬼脸，玲珑嘴唇嘟起一抹殷红。正是当季本城女大学生里最流行的扶桑花的红色。
　　小丹说：“我每天晚上点了你那架古董台灯写作，文思泉涌。等我把这本书写完交给编辑，再还你好不好？”
　　老板取了布丁来放在她面前，又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黑丝绒布袋，丢过去，“收到这个好东西，可惜卖不出去价。你拿去玩咯。”
　　老板补上一句：“把台灯赶快搬回来给我。”
　　小丹好奇心大盛，拿细白手指捏了两下老板用来装些卖出去的廉价首饰的黑丝绒布袋，眼睛晶亮：“戒指还是胸针……有一对？那一定是古董耳夹。”
　　老板坐回柜台后抽烟，笑道：“大小姐，要是有一对我会卖不出去乜？”
　　小丹扯开袋口的绳子，倒出来在手心里，小小惊呼了一声：“哦……。”
　　是两粒小小的，只有女孩子半截小指尖大小的长方形青金石，嵌在金质底座上，由一截短短的金质铰链锁在一起。浓翠欲滴的蓝色正中，又各镶了一粒小钻，晶莹闪烁。
　　小丹捏着青金石对着门口的光线看底座的品牌logo说：“这就很难得了，伦敦的老珠宝牌子。”
　　以前知名女作家特意在书里写一笔，暴发户只识卡地亚。
　　这样的古董袖链，近些年很少得见了。现在的年轻男生跑鞋仔裤一身汗臭，哪里用得到。
　　底座还有刻字，大概是往日主人的名字缩写，重复的两个字母，花体的Z和Z，交叠在一起。
　　小丹情不自禁又摸一摸。
　　衣香鬓影的精致的奢侈，时过境迁只得半副落了单的袖链。
　　老板遇得多了。见她看得痴迷，不由一笑。那钻小是小了些，火彩好得很，屋里不开灯，还是艳光四射。只要是女孩子，各个怕不要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爱不释手。
　　小丹迅速合拢手掌将那好东西收进手心，瞪大双眼：“我明天就把台灯带来还你。不过阿伯你要跟我说，这样的好东西，你从哪里收到的？”
　　老板仰着下巴示意山下：“还不是那个泰国妹，又闯了祸，被人逼高利贷，拿来换钱的。”
　　小丹恍然大悟，嘴巴张得圆圆的点头：“哦哦哦，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泰国妹嘛！”
　　老板叹自己时运不济：“那个泰国妹，长得真是正，可惜不开口，哑巴一样的。我今年真的是运衰了。她上次去老陈那里，拿出来那么大一粒鸽血红宝。到我就只得半边袖扣，卖都卖不出去。你说是不是要去你爸爸坟上拜一拜，让Dark哥在天有灵关照我。”
　　小丹：“哎呀我爸爸不会管这些的啦。你快跟我讲泰国妹。落难公主哦，拿出来的不是鸽血红宝就是古董袖链。”
　　老板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不知道山下那条街上嘛，都叫她普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