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心意 ...
-
确定晴明并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君明深雪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如果不是事从玉藻前的话里提了点儿有用的东西出来，从他收集到的消息中，根本不可能将「君明深雪」和这件事情联系起来。
“那么「君明深雪」也是「京都的阴阳师」中的一员？为了守护京都用自己的身体封印八岐大蛇而死，最后却被人们彻底遗忘？”君明深雪总结了一下整个事件，强压下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别扭感，只觉得这位大佬有点惨。
“不过这样来看的话，玉藻前和她的关系一定很好吧，毕竟是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她，还在为她打抱不平的……”君明深雪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晴明，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了然：“她是在为「君明深雪」打抱不平！”
找对了角度来看，一切都变得十分清楚。这就是玉藻前潜入京都在宫中制造混乱的原因，玉藻前觉得这些人类并不值得「君明深雪」为他们付出生命，「君明深雪」被人遗忘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从她误以为君明深雪是那个「君明深雪」开始，玉藻前便对她报以极大的热诚。她丝毫没有要在君明深雪面前掩饰的意思，她就是想让她知道，玉藻前并不认同她为这些人类牺牲的做法。
“既是如此，那么深雪小姐才是她的目标，玉藻前似乎认定了你就是「君明深雪」。”晴明想起他推开障门时看到的景象，少女无声垂泪紧抱着女人，妖艳的狐狸美人亲吻着她微阖的眼眸……
晴明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抿紧了嘴唇，眼帘微垂。
只不过他素来擅长掩饰，以至于君明深雪未能察觉他的异样。她只是苦着张脸，默默地承受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压力。
“她还会来找我吗？”君明深雪突然问道。她想起在传说里，玉藻前最后的结局是被封印在杀生石中。
晴明听罢，眼眸微扬，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神来，眼尾上挑，肯定地说：“她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君明深雪觉得晴明这句话有点奇怪，像是话里有话的味道。
将这归咎于一个致力于守护平安京和平的阴阳师对想要搞事的大妖怪所产生的愤怒，她觉得十分合理。
“你会把她怎么样呢？”虽然明知道结局，但君明深雪还是忍不住询问了当事人的想法。
“深雪小姐作为一个从未来降临平安京的人，难道还不知道她的结局吗？”晴明反问道。
君明深雪被怼得哑口无言，又觉得晴明现在的语气真的很有问题，就像在和她抬杠一样，但她还是忍住没有怼回去，伸直腿瘫倒在床铺上。
“啊我大概是还没恢复过来，突然又觉得好困，晴明大人也去休息吧。”君明深雪闭上眼睛，找借口开始赶人。
晴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拉开障门，房门刚打开一条缝，从底下钻进来一个白色的小毛球。
君明深雪听到晴明起身的动静，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瞄他，只见他停在了门口，扶着房门突然没了动作，君明深雪正疑惑着，脸上却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压了上来。
“唔唔唔……”刚好被这东西堵住口鼻，君明深雪手忙脚乱地将它拿起来，躺在床铺上看着手中扑腾着小短腿的巴卫。
又一个麻烦。
“巴卫还真是喜欢深雪小姐呢。”晴明扔下这句话，离开了她的房间。
不再去想晴明，君明深雪看着手里的狐狸犯了愁。到底不是一个时代的生物，如果她找到了回去的方法，那巴卫该怎么办？
她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在矮桌前，抓起桌上那本式神录，翻开写着巴卫名字的那一页。巴卫将两只前爪搭在式神录上，摇着尾巴转过头看她。
原来狐狸也会摇尾巴吗……从没养过宠物的君明深雪有点心动。
自从被带回来之后，巴卫一直被圈养在晴明家的院子里，每天依旧活蹦乱跳，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良反应。君明深雪捏住它的爪子按在它的名字上，像是在教小孩子一样一个音一个音地念着。
“巴衛，ともえ，tomoe。”
巴卫“コンコン”地叫了几声，又摇着尾巴回头望着她。
君明深雪高兴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将自己的脑袋凑过去一顿蹭：“我家巴卫真聪明啊。”
她盯着巴卫的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巴卫的眼睛居然是紫灰色的，约莫是因为这份紫色太过深沉，所以之前她一直以为是灰色的。
她梳理着巴卫的毛发，小狐狸眯着眼蜷缩在她的怀里，像个白团子一样，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要是能把你也带回去就好了……”君明深雪轻声感叹道。
又和巴卫玩闹了一会儿，她才将它抱起，把式神录收好放进柜子里，然后吹灭了蜡烛。
室内重归平静，黑暗中的巴卫直起四肢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蠕动着窝进了君明深雪的颈窝。
※※※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头高升，君明深雪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惊得窝在她脸颊旁边的巴卫竖起了尾巴。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好歹还在阴阳寮挂了个名，每天都跟上学一样要按时去应卯，晴明仗着保宪宠他想不去就不去，但她没有这种特权啊！
急匆匆地穿戴好衣物，她脚步慌乱地跑出房间，巴卫蹦跶在后面跟着她，却被她突然停下的动作弄得来不及停下动作，直接撞上了她的后脚踝。
晴明气定神闲地盘腿坐在檐廊上，身边放着一个小炉子，上面还有几块已经烤好的香鱼，炉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他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两个酒杯，碗筷也有两份。
“深雪小姐如此匆忙是有何要事呢？”晴明笑意盈盈地问她。
君明深雪喘了口粗气，问道：“现在是几时了？”
晴明像是故意捉弄她一样，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道：“似乎快到午时了吧？”
看着面前的少女脸色一片黯淡，晴明才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帮你告假了，与玉藻前正面交手，怎么说也得休息十天半月的样子吧？”
君明深雪的心情顿时由阴转晴，她看到晴明手中的茶杯，“晴明大人今天怎么喝起茶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遭见到。
“博雅三位过来了一趟，带了些礼物。”晴明说完，指了指身侧的盒子。
君明深雪好奇地打开来，里面是几个更加精致的小盒子，她随后摸出一个打开——是一盒茶叶。
“遣唐使前些日子回来了，给博雅三位带了些东西。”晴明解释道。
平安时代的日本对海岸对面的另一个国家抱有极大的热诚，诗集、茶叶、绣法、布料，以及衣物的款式。
她将那些盒子一个个打开来看，在一个盒子里看到了棕色砂砾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
“是糖。”晴明回答。
在平安时代，茶叶和糖都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尤其是糖，通常是作为奢侈品或者药物来食用，这一小盒的价值可想而知。
君明深雪意味深沉地看着晴明，“博雅三位对您还真是殷勤啊。”
晴明：“……”
“不过最近他似乎来得少了呢，也不怎么在这里留宿了。”君明深雪话锋一转。
晴明幽幽地来了一句：“深雪小姐很在意博雅三位呀。”
这回哑然的人变成了君明深雪。她沉思了一下，总觉得他们现在的这个对话很是奇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晴明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解释道：“博雅三位前些日子在宫中守夜的时候，心血来潮在朱雀门吹奏了笛子，却听到从城门上传来了另一道笛音，于是此后的每晚，都会去那里吹笛子。”
君明深雪并不奇怪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点点头，“博雅三位的技艺确实高超。”
在后世被冠以雅乐之神的称号，能不厉害吗。
“所以即便是鬼怪也被他的笛音所打动，与他互换了笛子吹奏，可就在前天，一直都在夜里与博雅三位相会的鬼怪，突然没有再去见他了。”晴明继续说，“它昨天晚上也没有出现，所以博雅三位才来找我询问这件事。”
“你是如何回复他的呢？”
晴明捡起身侧的蝙蝠扇握在手中，望着庭院里前些日子才栽上的那株樱花树，“世事变化莫测，缘分亦是如此，本就是萍水相逢，分离也是在所难免。”
虽然表面上说的只是博雅和他的知音之鬼，但这句话又何尝不能套用在晴明和君明深雪身上呢，原本不属于同一个时空的二人，迟早还是有分别的一天。
“将一切都看得太过清楚透彻，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呢，晴明大人。”
君明深雪鼓起勇气挪到他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晴明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握着蝙蝠扇的手僵在半空，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推开她。
这是君明深雪想了很久的事情，现在真的做到了，反而没有太大的波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说道：“虽然之前也说过了，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您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但我也是真的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心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