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戏有点痴》山魏

4、第四章

　　只有舞台上有光。
　　四周，尤其是前方，那是三个大牌嘉宾，或者说导师，所在之处。
　　可此时全都是黑漆漆一片。
　　当赵泊琮彻底离开后台，把脚放上这片地方开始，他就知道接下来的三分钟，所有人的目光只会在他身上凝聚。
　　台上有一张小桌子，配着一把白色小椅子，孤零零地待在灯光下，等着一位主角的降临。
　　现在，他来了。
　　赵泊琮悠然地走至椅旁，将其稍稍向后拉开一点距离，才坐了上去。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急缓，伸展背脊慢慢靠上了椅背，甚至翘起了二郎腿，伸手从桌上拿起什么，递到嘴边，做出喝的样子。
　　隐于暗处的导师们却忍不住被他吸引了注意。
　　再灯光重新暗下之前，他们刚送走了几个年轻人，舒口气的功夫还乘着空隙真真假假地抱怨着现在这些小家伙的表演素质。那被辣眼睛片段搞得乌七八糟的内心还没来得缓过来，新的出场者就已上台。
　　可涣散的心神莫名就被抓住了。
　　青年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又拿起一旁的报纸。比起手机上花花绿绿的新闻门户，他还是比较喜欢这纸质的财经报纸。随着阅览，他轻轻抖抖报纸纸页，翻过一面去。
　　然而在不经意的一个抬头间，青年的目光顿住了。
　　他明亮有神的双眼定格在斜前方，眨眼的速度仿佛也放慢了。
　　为了翻阅报纸而微抬起的双手向下垂了点，懒散地靠着椅背的身边僵硬了那么一秒，就以微不可查地速度向前摆正着。
　　那自然翘着的二郎腿好像也随着动作改变了下，腿是没放下，但那副悠然的姿态已经消失，反而显得有点做作。
　　过了几秒，他伸出一只手向桌子那里探，似乎想再次拿起咖啡杯来喝，可那手没到一半就停下，在空中狠狠一顿，下了什么决心般，迅速收回来捏紧报纸的边。
　　青年支地的那只脚神经质地踏了几下，随即终于直起身，将报纸利落地那么一收，有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不过这凶猛的模样也很快变了，他轻吸一口气，脸上堆砌出温文尔雅的笑容，眉目间放上了自己最大的友好和魅力，慢慢地朝前走去。
　　那步伐就像用尽了他一辈子的优雅，却仍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急切。
　　最后，他在台前停下。
　　……
　　看着青年骤然变换的目光，导师们意识到，表演结束了。
　　……
　　“兄弟，怎么样怎么样？！过了没？”刚走出录制厅没多久，王铭的电话就急吼吼地打了过来。
　　赵泊琮想到刚才的场面，心稍稍扬了一点，“过了。”
　　“嘿嘿，我就知道，就你那模样……”他后半句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因为家里老爹临时委派了事情，王铭也就没工夫在这第一次录制里插一脚，不过对于自家发小凭本事通过这一关，他还是很高兴的。
　　“对了，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嗯……”赵泊琮沉吟。
　　《舞台》这档节目，天海娱乐和蓝环卫视都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等着他们这第一场海选的将近80位选手录制完，天海娱乐就会加紧制作剪辑，而蓝环卫视那里也正好有一黄金时段等着接档。两方通力合作之下，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能在电视上看到它。
　　节目组也是打算得好，让这群纯新人先通过海选在观众面前露露脸，先混个眼熟顺便圈点粉，他们也正好能看看到底谁更有红的潜力，到时候再录制心里就有底了。
　　这样一来，赵泊琮也算有了一周的空闲期，期间对于他们这群新人，节目组基本不会有什么活动通知，也不需要他们现阶段在宣传上出什么力。
　　“我在兰市再逛一天吧，然后在海城约了老师，继续去上表演课。”
　　“诶……”王铭叹道，“你这行程也够勤奋的了。”
　　“没办法，待业青年嘛我现在是。”
　　“去你的。”
　　……
　　按自己所说的，在兰市跟王铭一起逛了一天，赵泊琮也就乘上飞机回了海城。
　　之前他请专业老师来上的课程，也没有因为要录制《舞台》而终止。
　　这位老师叫程海峰，也正好在海城戏剧学院任职，从教多年，年轻的时候也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专业水平很是不错。
　　一节课结束，赵泊琮舒了口气，坐到一旁。虽然是表演课，但是真的上起来还是很耗心力的一件事。
　　“之前听你说要去参加一个节目的录制？嗯……是叫《舞台》吧？”程海峰边收拾着东西，边问道。
　　“嗯，前几天去兰市第一次录制。”赵泊琮把当时的情况同他说了说。
　　“不错，”程海峰微笑道，“导师的意见你可以听一听，但是第一次又这样的表现应该是不错了，到时候我会守在电视前看的。”
　　想到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青年在课上的表现，从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逐渐抓住门道的从容，有一股常人不具备的灵气贯穿始终。
　　心中一动，他忍不住问出口，“你开始为什么不去学戏剧呢？“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没头没尾，但赵泊琮清楚他的意思。
　　其实并不是说戏剧一定比影视剧高贵到哪里去，但就目前娱乐圈的状况来说，对认真想要学演技磨炼自己的人来说，戏剧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
　　对现场表演的高要求，以及对演员本人素质的高要求，都决定了戏剧在当下可以给赵泊琮提供一个更好的训练模式。
　　相反，对于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如果直接冲入影视圈，就算运气好或是背景足，能一下子进入一个有点水平的剧组，也难说能得到足够的调教和学习条件。更别说现在劣质剧当道，粉丝经济横行，大部分情况下，演员或许只能在一个又一个流水线商业剧中磋磨自身，逐渐丧失灵气。
　　正因为看出来了赵泊琮强烈的表演欲望，和对表演技巧的追求，程海峰才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赵泊琮轻轻一笑，神情中有着一点超乎年龄的洒然，“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最开始接触表演，就是通过影视剧吧。从我小时候，就不断想着自己如何在这些剧集电影中去表现，代入的也一直是其中的角色。尽管长大后也接触了戏剧，很喜欢这种表演模式，但终究还是向往着另一个地方。”
　　程海峰听着，若有所思。
　　“也好，也好……”他喃喃道。
　　不管怎么说，戏剧在当下仍算不上是大众艺术，如赵泊琮这样的人，能在电视或电影荧幕上，让更多的受众看见，也是一件好事。而且如果入了戏剧的门，浸淫久了这种表演方式，可能之后再转行影视，就难以摆脱舞台表演的习惯。
　　“这样，”程海峰转头，“虽然你无意进入戏剧圈，但去学习参观一下对你肯定有不小的帮助。我有一个朋友最近正好在排一部剧，你到他那里去……”
　　看着程海峰留下的联系方式和叮嘱的一系列事项，赵泊琮懒懒地坐在练习室的地上，神思有点飘远了。
　　……
　　周六的晚上，王铭拉了赵泊琮一起，早早守在电视机前。
　　经过将近一周的剪辑，《舞台》的第一期节目定档在蓝环卫视每周六晚上22：00后播出。外界的宣传早已经铺天盖地，不过对于一个除了三位重量级嘉宾外，没有过多流量担当的新型综艺节目，初期能吸引到的观众也不算多。
　　唯有王铭，兴奋得仿佛是自己要上电视了一样，九点半就调到了蓝环卫视，等着看节目。
　　赵泊琮感觉他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点像是天海娱乐的少东家。
　　第一期节目的播放很准时，几乎是刚过了22：00没多久，电视上就出现了精心设计的片头。
　　严谨又不失新鲜和朝气，这就是《舞台》想展现的感觉。
　　“哎哟，这片头做得不错，可以加鸡腿。”王铭评价道。
　　节目的开始，是由低沉的男声旁白配合着动画特效展开的。
　　“……
　　我们邀请到了最权威的三位导师
　　和来自全国各地、有志于成为演员的年轻人
　　在这里，通过自我展示
　　让所有人见证舞台的魅力
　　……”
　　随即镜头便给到三个在影视圈大佬级的人物。
　　王嘉成，圈内老资格的一位导演，靠艺术片出家，在国际上斩获多个重量级奖项后，逐渐放慢了拍片的步伐。近年来出了几部商业大片，有好有坏，虽有人嘲讽其江郎才尽，但本人在国内外的电影界很有分量。
　　刘魏，非科班演员，且大器晚成，在年近三十时饰演了知名导演韩奇的影片《异乡人》，并一举夺得威尼斯电影节的金狮奖，他本人也被提名最佳男演员。其后佳作频出，不过而今年逐渐转向电视剧的拍摄。
　　周曼容，三位评审中唯一的女性，年少成名，屡获名导青睐，从第一部戏就奠定了一定的国际影坛地位，后期也基本是非好剧本不拍。
　　这三个人，无论拉哪一个出来，都能给节目增添不少分量，而天海娱乐和蓝环卫视此次合作，竟是将三人一齐搬到了舞台上，可谓是下了血本。
　　导师连同主持人车轱辘似的念完开场白，节目终于进入正戏。
　　画面最先给到的是一个二十多的男青年，他边踏入候场室，边控制着表情露出自信闪亮的微笑，力图给幻想中的观众留下好感。
　　不过这上扬的嘴角在抽到选题时就有点耷拉下来了。
　　“噗哈哈，怎么这么好玩，抽的啥题目啊？”王铭在一边话痨般地边看边点评。
　　答案很快揭晓，那张纸条上写着：乡村少年目送青梅少女去城里上大学。
　　这第一位选手尽管抽到了个不太合意的题目，但踏上台后，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神情渐渐有点哀伤，可还带着淳朴的笑容。他面对着前方，喊了一声，“春梅。”
　　惹起王铭的一阵狂笑。
　　也不怪他笑点低，实在是这青年身着潮潮的休闲装，发型妆容也是按着帅气都市风走的，就是没想到一下子身份就转变成了乡村少年，还是没考上大学的那种。
　　“你……好好学。”他的嘴几次开合，还是只吐出了稀松平常的话语，“俺、俺有空一定去看你。”
　　青年选手还是极具敬业精神的，他撑着自己乡村少年的架子，极力把送别青梅时的不舍又为对方开心的情绪表达出来。
　　不过表演终了，他还是长舒了口气。
　　前方的灯光慢慢亮起来，露出三位导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