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半路客

8、回家

　　母亲婚礼后几天，学校就放寒假了。
　　她邀请我在她的新家过年，我拒绝了，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我挂掉电话，内心不为所动。
　　如果母亲很幸福的话，我就选择不爱她了。
　　但是父亲不幸福。
　　明天要回家了，我犹豫要不要跟白阳约一顿饭。
　　白阳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约在附近的商场见面，我到的时候他还没到，我站在商场入口等他。
　　过了一会，见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我朝他招手，他戴着眼镜，但似乎也不能看清我，慢慢地走近，直到认出我来，才小跑过来。
　　“外面好冷，怎么不进去等？”
　　“我怕你找不到我。”
　　我们一起走进商场，温暖一下袭裹全身，舒适得全身的毛孔都瞬间打开了。
　　我们决定去吃淮扬菜。
　　吃过饭，时间还很早。
　　我提议:“要不要去看电影？”
　　“嗯？看什么？”
　　“漫威的，看吗？”
　　“好啊。”
　　我们上商场五楼的电影院，买了最近场次的票，还有半个小时。
　　白阳看到旁边的娃娃机，煞有兴致地要去抓娃娃。
　　我对这种活动并不感兴趣，拒绝他递给我游戏币，只是靠在旁边的娃娃机旁看着他抓。
　　他的运气不错，10个币抓到两只狗，一只灰的，一只白的。
　　“刚好，你选一只吧。”
　　“灰的吧。”
　　其实我不喜欢这些娃娃，这种东西丢在家里只会积灰，但这是白阳给的，我很珍惜地接过来。
　　很快电影开始了，典型的商业大片，虽然剧情经不起推敲，但视觉冲击力很强，总体来说值回票价。
　　电影放映完毕，我们和人群一起离开，白阳说他要去一趟洗手间，我在过道里等他。
　　我凝视着手里的两只狗，一灰一白，心里有点窃喜。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有人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胳膊，我以为是白阳，抬头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嗨！”
　　她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露出有些生涩的笑容。
　　“嗯？”
　　我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心想她大概是认错人了。
　　“这个你要吗？”
　　她举着手中的东西给我看，我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定神一看，是拍立得的卡片照，照片上我正在看白阳玩娃娃机。
　　“不好意思啊，因为刚刚很无聊，就随便拍点东西，刚好拍到这张，我觉得还不错，你要吗？送你。”
　　我接过那张照片。
　　“好的，谢谢你。”
　　我仔细地看照片，照片上只能看到白阳的背影，我靠着旁边的游戏机，看着白阳的眼神充满了一种连我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
　　那情绪很深，我只知道有很浓重的割舍。
　　我当时在想什么呢，那个女孩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给我。
　　我抬头去看那个女孩，正好与她回望的眼神接触，我觉得那一刻，她看我的眼神也很深。
　　“在看什么？”
　　白阳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把照片揣进外套的兜里。
　　“没什么，走吧。”
　　“去趟超市吧，买点东西。”白阳突然提议。
　　“好。”
　　我推着购物车跟在白阳的身后，看他不断往购物车里放东西，零食，很多零食。我从来不知道，白阳这么爱吃零食。
　　最后他拿了两瓶水，终于结束了购物。
　　我们拎着两大袋东西走出超市。
　　“好了，该回去了。白阳，你打车回去吗？”
　　这里离学校有段距离，我是准备打车回去的。
　　“好。”
　　我伸手拦了一辆出租，钻进后座，正要对白阳说声再见，谁知白阳也上了车。
　　欸？我纳闷，我以为他要打另一辆车的，因为我俩的方向根本是反的。
　　白阳上了车，对司机报了我们学校的地址。
　　很快就到了学校，我对白阳说:“谢谢，那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白阳答应着，随即拎着一袋东西递给我:“给你，明天路上吃。”
　　“啊！”我愣了。
　　他直接把东西递到我手里。
　　“早点休息，一路平安。”
　　车又缓缓开走了，我盯着手里的东西，内心诚惶诚恐。
　　那是不习惯被给予，才会产生的恐慌。
　　手里沉甸甸的东西，不比那只小小的狗狗玩偶，关爱是刻意给我的，我有些手足无措。
　　白阳买的东西太多了，我挑了一包牛肉干，一瓶水放进书包，其余的放在宿舍。
　　学校离家也就5小时的车程，我在校外吃了早餐，在火车上睡得一塌糊涂，等醒来时，差不多就快到了。
　　到了家，父亲依旧不在家，我打开冰箱，几乎一无所有。去隔壁小卖店买了泡面和火腿，烧个水泡好，坐在沙发上等着。
　　安静，太安静。这是一种被抛弃的安静。
　　屋里所有的陈设都像有着眼睛，在怜悯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来的时候，父亲是否也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听挂钟滴滴答答，仿佛在驱使人变得发疯。
　　我不喜欢这种氛围，我讨厌这种氛围。它不比我一个人坐在宿舍的自得其乐，它只让我心里陡然地生出空虚和寂寞。
　　父亲有没有曾后悔过和母亲离婚？
　　会不会后来觉得有人在这个房间里无理取闹地聒噪也挺好？
　　会不会……
　　原以为痛苦终结之后是快乐，没想到只是另一种的痛苦。
　　那么，如果给父亲选择，他会选择哪种痛苦呢？
　　泡面快泡好了，我搅拌了一下，准备动筷。
　　“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
　　“嗯。”
　　他看到我在吃泡面，蹙了蹙眉，随即举起手中的袋子。
　　“我买了牛肚和菜，我们吃火锅吧。”
　　父亲爱吃牛肉，极少次数的下厨，似乎都与牛肉有关。
　　“好，我先吃两口，有点饿。”
　　我吃了几口泡面，停下筷，去厨房给父亲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