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半路客

2、努力

　　那一次偶遇后，我跟白阳莫名亲近了许多。在校园或是校外遇到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和我打招呼。
　　他总是一个人，我也一样。
　　这种情况其实罕见，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喜欢成群结队。我一个人是因为不合群，但白阳明显不是。
　　可以看出，他对谁都很和善，大家对他也是如此，就连班级里爱找我麻烦的“坏蛋们”对他也一样。老师们也都喜欢这个功课总是名列前茅的乖学生。况且长着一张无敌美丽的面孔，就算偏爱起来都让人无法嫉妒。
　　可他总是一个人。
　　没有朋友在我看来是件很可怜的事情，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多可怜。从小在父母破碎的婚姻中我的心态早就有些扭曲，我很明白我自己，我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亲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十六岁的我看来，不过是利益捆绑的一种漂亮借口。
　　就像我放弃劝父亲喝酒，除了无能为力，还因为情感的淡漠。
　　支持父母亲离婚，母亲再婚，并不是因为我多通情达理，只是疲于解决。如果说这些困难是一个个结，还有一丝丝打开的希望，我却宁可用刀子一刀斩断。
　　在痛苦中磨蹭，让我觉得心很累。
　　我知道，我很自私。
　　父母的离异让我偏执也成熟，我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走，到很远的地方去，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但我没有钱，所以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高考。
　　我的成绩很一般，班级的中等水平，永远不会引起老师注意的那种。
　　但是还好，我还有时间，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希望觉悟没有太迟。
　　我们班有个很奇葩的规定，每一次月考，按照成绩的排名，可以优先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白阳经常是第一次做选择的人，不过他总是选择原来的位置，他的位置在中间的第三排，这是个好位置。距离黑板的位置刚好，并且没有两边座位扭着脖子看黑板的痛苦。
　　我也总是选择原来的位置，倒数第二桌。每一次变换座位你会发现，即便排名情况出现大幅度的变化，但是班级的座位变化却很小。
　　不知道是恋旧还是惰性，我们很难主动做出改变，即便手握选择权。
　　白阳的周围很快聚集了一群排名靠前的学生，好学生和坏学生都爱扎堆，喜欢跟自己气息相仿的范围。
　　轮到我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原来的位置，又看了一眼白阳后面第三排的位置，那刚好是前后靠近的两桌。我表面毫无波澜，其实内心波涛翻滚。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大家都在看着我，看我会选什么样的位置。我看了一眼白阳，他对着我露出温和的笑，莫名的，我有了一股很大的勇气，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坐了下来。我抬头时，看到白阳对我灿烂地一笑，很快又扭过头去。
　　努力一点点，是不是就可以靠近一点点。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深夜里苦熬，也终于一次一次蹭到了白阳背后的位置，直到高中生涯的结束。
　　有些人也许像光芒，看着就会有前进的力量。而敢于和光芒并驾齐驱的人，一定也很耀眼。
　　我知道，我只是块顽石。
　　星期五下午最后一堂是物理课，老师写了一道题在黑板上，准备叫一个学生上去做。
　　以前他总叫白阳，我觉得今天也不会改变。
　　“林秋！”
　　我诧异地抬起头，老师的眼光直视着我，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你来试试。”
　　周围都是好奇的目光，我觉得我和他们的一样，也觉得奇怪和不能理解。前桌的白阳回头看着我，轻轻说了句加油。
　　我怔怔地走上讲台，脑袋里一片浆糊，但是我还是很快写完了答案。这道题很难，但是我昨天晚上刚做过类似的题目，所以我稀里糊涂写出了正确的答案。老师很欣慰地在旁边打了一个大勾。白阳对着我比了一个大拇指，我心里再一次涌动出一股很久很久没有的暖流。
　　我以为我什么都不在乎，不需要注意力，不需要成就感。
　　但是那一刻，我却觉得很值得。
　　能让白阳那么厉害的人看我一眼，我觉得暗地里付出多少都很值得。
　　好像突然地，白阳爱找我讨论题目了。
　　他总是侧坐靠着我的桌子，下巴垫在胳膊上，另一只手握着笔在洁白的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画。他用的笔芯很细，0.35那种，在纸上画出的线条很纤细，总让我觉得他不是在解题，而是在绘画。
　　有时候我会看得入迷，忘记他究竟在讲什么，如果他察觉出我的走神，就会用笔头轻轻敲我的额头。
　　“笨蛋，你还不好好听。”
　　这个时候我会飞快地调整自己的状态，收敛心神，专注他的解题思路。
　　后来我能去自己想去的学校，不得不说白阳有莫大的功劳。
　　晚上在寝室里学习的时候，室友陆寻经过我的位置时说：“还在学习，好刻苦啊，林秋你怎么进步那么快，有什么秘诀也传授给我吧。”
　　他平常并不爱跟我搭话，突如其来的交谈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就……看书、做题啊。”
　　“切！”我听到有人鄙夷的声音：“人家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成绩这种东西，你进我就退，告诉你等你赶超他啊。”
　　陆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随即我听到周扬轻松的声音响起：“学习这种东西哪有什么捷径啊，认真看书做题就是了，人家林秋都说了。再说又不是我们一个学校竞争，是全国学生竞争，在我们学校你进我退有意义吗？大家要朝大部队看齐啊！”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朝我瘪了一下嘴巴表示对说冷话人的鄙夷，我笑了笑，随即低头写作业。
　　这个世界，充满着嫉妒，但是能成为别人嫉妒的对象，算不算一种承认。
　　我知道这一段时间里，我是别人津津乐道的神话，但是我没有在意，我是进步了，但并不值得骄傲。我差白阳一大截，单是他的英语成绩，就可以甩我二十多分。在这个小小班级里，我们的排名很靠近，但是放到全国这样的大范围来看，我知道我永远也靠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