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之国·短篇合集》焦灼内脏

22、窥视到未来的宝石们（8）

　　陷于合金包裹的法斯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她拼命想要呼喊，想要逃离那层窒息，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
　　意识里有人对她说，这是不行的。
　　停留在过去，不知前进，不知珍惜现在所有，贪恋过去的温柔，那是愚者的行为，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都得不到。
　　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却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没能成功遗忘。
　　直到合金将自己搅碎，意识陷入混沌。
　　闪烁着绿芒的碎块，青色的细屑，斑驳的玛瑙，黯淡的流金，在纯净白洁的沙尘上掉落，像是要融为一体。
　　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意识迷乱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了一阵声音，那个声音令人恶心，曾经在哪里听过……那是——
　　月法紧皱眉头，觉得自己漂浮在梦海中起伏。
　　终于，那不舒服的声音停止了，月法也记起了曾在哪听过它，人类原料的制作室，昏暗可怕的水雾中，晃荡着的东西令她极其不适,耳边的音乐也令她恶心到蜷缩。
　　当声音停止时，月法痛苦稍减，缓缓醒来。
　　“醒了吗？”艾库美亚的声音低沉，语气舒缓柔和，又透露出淡淡的不在意，“感觉怎么样？”
　　“唔——”月法支起身子，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捂着自己的头，环视周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白光影交错的房间中，凝神想了想，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样的梦？”不知为何，艾库美亚好像对此感兴趣。
　　月法看向他，才发现他的手正在收拾器械，估计是拼接的用具。她回道：“........忘了。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在你破碎昏迷的时候，是我把你拼回来的，期间我对你做了些尝试。”艾库美亚回答得很坦诚，坦诚到了一种正直的地步。
　　月法却觉得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并未完全消散，她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尝试着往你的体内加点人类的原料，也许你做的那个梦能看到什么。”艾库美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来到月法的身前，“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月法目光不善，“你就是这样对待合作伙伴的？”说完后月法心中也有些后怕，如果艾库美亚要在那个时候对她做点什么奇怪的改造，她根本就察觉不到，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暗自警戒了自己一番，抬头看到艾库美亚淡然的面孔，他说：“的确。这是我的过错。不过，我能做到的就是对已做过的行为道歉，擅自妄为的行为下次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原本我们就是这样扭曲的存在，对于你们这样真善的宝石来说，难以接受是吧。”
　　艾库美亚的声音很平静，他捧起月法的头部仔细端详。
　　月法压下内心的不适，对上艾库美亚的眼眸，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急切的脚步声。
　　黑水晶面色凝重，快步往这边行来，后面还跟着满脸忧色的其他宝石。
　　黑水晶在月法面前停下，艾库美亚见状离开了这边。
　　“啊....我没什么事，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月法表情微僵，她想起了上次被自己捏碎的事，那个时候还说过再也不会这样了，结果却....
　　可当她现在去看黑水晶的表情事却惊讶地发现上面并没有怒气，那人的脸色依旧阴暗，不过却带着复杂的怔然，就那样盯着自己。正当月法越来越心虚之时，她听到身前的人低声说：“我不想这样的。”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那道白色的影子靠近，黑水晶俯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
　　拥抱的幅度稍稍减缓，黑水晶在她耳边严厉地说：“再有下次，就由我来把你永远打碎。”
　　月法轻轻回抱，心中有些温热，柔声笑道：“这是最后一次。”
　　“那就好。”黑水晶毫不眷念地起身，依旧皱着眉头，“记住你说的话。”
　　直到此时，她才听见后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黑水晶还真是喜欢法斯啊。”帕帕拉恰有着欣慰。
　　“对对，她们的感情一向很好呢。”小透连连点头。
　　“要是为这种情感取个名字就好了。”钻石的恋爱心瞬间爆棚。
　　“取名吗？王子最博学了。”塞米插嘴道。
　　“诶？艾库美亚真的吗？”蓝锥矿是真的觉得很厉害。
　　“别叫那个名字.....”艾库美亚好像很头疼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头，“这种的话...接近人类的情感，该说是关切呢还是爱呢.....
　　月法听着他们的谈话，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她抬眸看着黑水晶，目光如水。
　　“我，我走了！”黑水晶虽然面上是一贯的无表情，但白净的脸庞上不知为何爬上了微妙的红晕，声音有些颤抖的羞恼。说完就像是逃一般离开了房间。
　　“好了，还有一些后续的检查要完成，你们先回去吧。”艾库美亚走近月法，回身对其他人说道，“对了，帕帕拉恰你也留下。”
　　其他人表达了对月法的关心后也陆续离开房间，最后这里只留下三人。
　　艾库美亚来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背后是一台暗色的机器。
　　“法斯法菲莱特，”他按下机器的一个按钮，荧幕的黑色中显现出暗绿的光，上面映射出月法的身躯，每个肢体旁边都配有详细的标示，“你的身体由磷叶石、青金石、玛瑙、合金以及珍珠组成。构成极其复杂，组合起来平衡也很难把握，鉴于之前你的微小生物的活跃性很强才得以维持。但你现在状态并不好，微小生物的状态也随之变差，下次碎裂厉害了有可能连我也拼不回来。”
　　“嗯，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月法低头承诺。
　　“不过，我在这次的尝试中发现你与人类原料的融合性出乎意料地适合，不过我们的研究还很浅显，没法现在对你做更深刻的改造。”
　　“你那么执着于改造我干什么，要是我丧失了这部分的记忆要怎么办？”现在的月法已经好多了，那阵不适感已经渐渐消散。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出拆解的行为的，只是部分替换，就像那颗珍珠一样。至于目的....当然是希望你变得更强。”艾库美亚没有丝毫犹豫，他面对月法的身躯的图案似乎在思考什么。
　　“如果再往你身体里加点东西....”
　　“什么？”
　　“远古的传说中，曾有个宗教——所谓宗教，是指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属于社会特殊意识形态，不过现在的我们并未有什么信仰力——那个宗教有七宝的存在，是指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赤珠，你现在的状况倒是很像。”艾库美亚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如果在你的身体上凑齐了的话，说不定你能变得更强。”
　　月法皱着眉头，“那么剩下的还有什么？”
　　“比较适合的....比如说，”艾库美亚一顿，“辰砂。”
　　月法心中一颤，目光变了变，随即冷酷地说：“别在她身上打主意。”
　　“如果你能更强，那么打败金刚也会多点希望，我们的目标说不定也会快点实现。”艾库美亚没有表态。
　　“我说了不许动她！”月法的声音冷硬到了极致，齿缝蹦出的字眼似乎都带着冰棱。
　　一直在旁旁观的帕帕拉恰终于有所行动，她来到月法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示意她冷静。
　　帕帕拉恰目光深幽，看向艾库美亚等待他的说法。
　　艾库美亚似是叹息一声，但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
　　“不过，”他话锋一转，“拒绝我增强你的建议，希望你的行为也要搭得上你的承诺，期待你今晚的行动。”艾库美亚的声音永远都是淡淡的，似是什么都不能让他动摇，那种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无欲无望的态度说出的话并不能使人安心，但是此时的话却更像是一种威胁。
　　“至于你，”艾库美亚迎上帕帕拉恰的目光，“你体内的合成刚玉是我们能制作的最好的成品，使用期限大致在一百年左右，替换是有的，希望你能帮助她尽早完成我们的约定。”
　　帕帕拉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说完后艾库美亚道了句告辞的话就离开了。
　　房间中只留下帕帕拉恰和月法。
　　“情绪不要太激动了。”帕帕拉恰来到她身边坐下。
　　“我...并不想这样。”月法捂住了头，有点焦虑。
　　“看来，辰砂就是你的弱点吧。”帕帕拉恰想起了刚才她与月法的谈话，那个时候，月法虽说她的弱点是大家，但是那时她目光却直射向那颗星球，像是在怀念什么人。
　　“辰砂....我不知道。”月法眼眸微垂，“她的确给了我很多建议，我觉得她如果站在我们这边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但是....那并不是全部的理由。我总有一种感觉.....辰砂她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她消失。很久以前，我似乎对她做过什么承诺，不过我什么都忘了。”
　　“你太辛苦了。”帕帕拉恰看见她疲惫的神色，想要拍拍她的头，又想起自己没戴手套，只得将伸到一半的手又收回来，“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她的话永远都是那么冷静，能让人感受到安宁。
　　月法看着面无表情的帕帕拉恰，然后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我还不能停下，只需要一会就好了...就休息一会...”
　　说完后她像是困极了，头靠在帕帕拉恰的腿上缓缓睡下。
　　“嗯，我会陪在你身边。”帕帕拉恰低头看向闭上双眸的月法，叹息一声。

　　“未来的法斯...好像过得很辛苦啊....”
　　“是啊...感觉都不像她了。”
　　下方的观看者无一不发出或吃惊或感慨的声音，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大范围的讨论。
　　“但这也不是她睡在帕帕拉恰腿上的理由。”忽而听到一声冷笑，众人寻去，才发现是面色不善的金红石。
　　大家还是一致决定不去理睬。开玩笑，这种状况谁理谁碎。
　　不过....
　　金红石暗中也一阵伤感，法斯变成了这种状况，未来的自己也有一份修复的手笔吧.....那个时候，没法为她做到更多吗......
　　“啊，画面变了！”一声惊叹在众人中响起。
　　再次抬头看去时，画面内容的背景变为了无垠的月球表面，几道身影立在莹莹光芒的沙土之上。
　　“走吧。”月法抽出巨大刀刃，第一个迈向前方，后面跟着带着武器的帕帕拉恰和黄钻，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巨大怪物，塞米正手忙脚乱有些紧张地准备操纵“器”。
　　四道身影迎向那颗美丽的蔚蓝色星球。
　　刹那间，一阵闪烁，画面消失不见，冥想室的墙壁依旧如此洁白。
　　“怎么了？”
　　众人回望那台黑盒子，之间黑盒子连接的细线从老师的手上滑落。
　　金刚的眼眸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