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之国·短篇合集》焦灼内脏

2、闪耀的海边（上）

　　“醒来了吗....？”耳边传来了轻声，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但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说话的人转而忙其他事去了。
　　她感到脑中一片混沌，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背影在忙碌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吃力地想使自己撑起身来。
　　“啊，还不能动...”忙碌的白衣人影转过头便发现了这么一幕，抢先一步扶住了失手快滑落的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上白布的高台上。
　　一身白衣的人影将她扶正，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的话....那边也.....”白衣人朝她身旁看去。
　　她顺着她的目光，偏头看到了另一个铺着洁白布匹的高台上也躺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呈现浅浅的灰白色，还有点粉尘扑扑的，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着别样的光彩。
　　初春的上午，阳光并不强，但是当阳光照耀到人影身上时，却闪耀出多彩的光芒。
　　她也是如此□□地被白衣人扶着坐在高台上，当视线及到那绚烂的人时，“美丽”这个词闪过心头。
　　漂亮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瞳是与头发的光彩一般耀眼的五彩光芒。
　　“醒了就好。”白衣人看着她俩笑道，“别乱动，我现在来给你们上粉。”
　　她拿着一个小碟，用蓬松柔软的小刷沾了些许粉末，仔细地在两人身上抹上匀净的粉末。过了好一会儿，白衣人起身站远，暗自点头：“嗯，不错。”
　　她端来了一盆净水，说：“来看看。”考虑到两个新生的小家伙还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端上水放在两人的面前。
　　两个脑袋凑了上来。
　　清澈明净的水面反射出了两人还稍显稚嫩的脸庞。
　　白衣人影指着水中的右边脑袋：“你是辰砂。”，又指向左边的脸庞，“你是钻石。”
　　辰砂看了看旁边闪耀着光芒的伙伴，觉得自己与她并不相同，水中的自己有着红色的头发，面庞比起旁边的人也稍显冷硬。
　　“这是老师对你们的命名，待会你们就得跟随老师去学说话了。”白衣人眼神显露出了放松，看样子照顾她们也是很费劲的事。
　　钻石迷惑地眨了眨眼，伸出手指了指白衣人。
　　白衣人一脸奇怪：“我？哦，忘了说，我是这几天照顾你们的名医，金红石。将来得好好记住。”
　　辰砂没顾上那头的交谈，她在奇怪自己的指尖出现了一些银白色的流动状液体，很细微，并不显眼，她伸出手指尝试触摸，那银白色的液体又滑溜到另一边去了。辰砂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白衣人和身旁的闪耀人影，她们...都没有这样的东西，她觉得奇怪，但碍于表达，还是没有说什么。

　　“差不多能说清楚话了，从今天起开始上课。”金刚老师手捧课本，看着两个端坐于桌前的孩子，他拿了一沓纸，分发给两人。
　　金刚细心地教授她们写字，两个人都现出认真的表情。
　　只是有一点。
　　老师在纠正钻石的握笔姿势时，一手把着她的手进行书写，辰砂见了，她微微侧过头去，想看清老师的运笔方式。
　　看清了老师的笔势走向，她拿起了那支崭新的木笔，铺平如雪般纯白的纸页，凭着刚刚的记忆，快速写下老师在纸上画出的字符。
　　尽管写得不如老师，但看着有点像的字迹，辰砂还是感到高兴的。
　　但是。
　　她还未来得及高兴，移开手后，发现写字时胳膊放置的位置，无意识产生的水银映在上面，手臂一动，洁白的纸张顿时显得脏乱，而被水银覆盖的那一大片范围，早就被污染得不成样子了。
　　辰砂心中的喜悦被完全冲散，她皱了眉头，眼看老师就要朝这里走来，将那页纸飞速地掀过揉成一团。
　　“怎么了？”老师来到她的身前。
　　“....没什么。”辰砂没有看老师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向老师撒谎。
　　“那么，让我看看你写的吧。”老师没有过多追问，这份体贴让辰砂松了一口气，但是.....写字的话....
　　“......不要。”辰砂抿了下唇，她埋下了头。
　　这种异状让一旁的钻石感到诧异，她转头盯向这里。
　　“是不愿意学写字吗？”老师想问问关于辰砂的诉求。
　　“...不是，不是的。”辰砂抬头快速地说，她不想让老师认为自己是个傲慢的学生，但是，除了这句之外，她再也说不出原因。她又低下头去。
　　这时老师注意到了，那个被揉皱在一边的纸团。
　　“还在介意那件事吗？”老师明白了缘由，他俯下身来捡起桌上的那个被扔在一边的纸团。
　　那件事，是指辰砂特殊的体质。
　　老师于宝石们的出生之地带回来了两块新生的宝石，小心地用布包裹带了回来。红色与白色的宝石一开始都只是一块类人型的棱柱体组合体，老师将她们细心雕琢，用她们自己的碎片在小球上黏着眼瞳，赋予她们光明。而后便是金红石一直在照料她们，直到那日醒来。
　　之后跟随老师学习说话的时候，辰砂才发觉自己与他人不同。伴随在自己身侧的银色流动状液体越聚越多。钻石是和她差不多时间出生的，两人也一起学习，她也相信将来两人也能一起长大。可是，那日钻石接触了她身体周围悬浮的水银后，她带着的洁白的手套立即被染上污浊，一片灰脏色是那么刺眼。
　　听闻这件事后，前辈们都来到她的身边，可是，凡是碰触过她的兄长们，白皙的手上无一不是那抹刺眼的脏色。
　　金红石对被污染的宝石进行了切割，她对老师汇报说，这是一种毒液，接触过的宝石那一部分会不透光。她询问老师该怎么办。
　　老师没有做声，金红石惊讶地发现，这世上竟有老师也无法解决的事。
　　“让她先继续学习吧，总会有办法的。”老师只能说出这句话。
　　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柱子后，漂浮着暗沉的银色光芒。
　　老师找辰砂进行过谈话，他和她说不要担心，只要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辰砂当时点头，她信任着老师，但心中的一丝希望也在渐渐变淡。
　　直到现在，老师拿起了她的书写作品。
　　辰砂感到忐忑不安，那些脏色，已经把整幅作品全毁了。
　　“写得不错，尚需练习。”辰砂猛地抬头看去，那个高大的身影捋平了褶皱的纸页，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字迹。
　　老师轻轻将手附在她的头上，辰砂缩了缩脖子，还是没有躲避。
　　他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道：“钻石和辰砂写得还好，珍藏起来吧，这是你们第一次上课，留作纪念。”说着抽走了钻石完成的作业，同时另一只手也摸了摸钻石的脑袋。
　　等到老师离开后，钻石露出了柔美的笑容，开心地对辰砂说：“太好了呢！”
　　“.....嗯，嗯。”辰砂看着远去的老师的背影，以及现在真诚祝福她的钻石，心中的瑟缩与畏惧也在渐渐变淡。
　　与他人不同.....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她还有他们。
　　真愿时光永远停滞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