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片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11、第十一章 生计问题

　　“你真不打算去我们公司上班？有我推荐，没什么大问题。”许诺倚在金识人房间门口问。
　　“不去。”金识人躺在床上，背对着许诺。
　　“那去我们公司吧，没人想挖你的背景。”李秀娴走进来，在金识人床边坐下，伸手搭在她肩上，金识人转身过来，看着李秀娴，“还是不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怎么会麻烦呢？”李秀娴忙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的钱还够撑多久？”许诺毫不客气地问。
　　“她的花费我来付！”李秀娴气恼地瞥一眼许诺。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诺急了。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再想想。说实话，真有点怕了……怕见人。”金识人叹口气，李秀娴一脸同情，“先不想这些了，你不是加了个群吗？我也在，周末有个聚会，一起吧，散散心。”
　　“叫许诺陪你去吧。”金识人说。
　　“我不去。”许诺立即说，“你也别去了，秀娴。”
　　“我要去，识人，你陪我去！”李秀娴倔强地说。
　　金识人看看两人，心想，吵架了？

　　看着李秀娴端着酒杯跟几个人谈笑风生，金识人觉得无聊，她走出包间，在大厅角落的吸烟室里坐下，点了支烟。生计都没着落的人，哪还有兴趣风花雪月。不过，她感觉到，李秀娴跟之前不同了，她放得开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开，她跟许诺之间的事，金识人还没心情去问，因为自己真的快要吃不上饭了。
　　一个T开门进来，看到金识人，径直过来，“请问，我能坐这里吗？”
　　“坐吧。”金识人裂了裂嘴，挪开挡在椅子前的腿。
　　T挪进来，小心地坐下，有点拘谨。
　　“和你一起的……你们是一对？”那T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朋友而已。”金识人说，磕了磕烟灰。
　　“哦。”那T恍然大悟的感觉，有点高兴。
　　金识人心想，肯定是看上李秀娴了，知道她跟我不是一对，美死了。
　　“你怎么出来了？”金识人问，想打发她进去，别在这里烦。
　　“妨碍你了？”T不安地问。
　　“没有。”金识人叹口气，心想，我说没有你还当真？！
　　“能给我一支？”T犹豫下，问。
　　金识人心中嗤笑，没带烟进来干啥？吸二手的？当下，掏出烟盒扔过去。
　　那T接住烟盒，取出一支，金识人料她也没有打火机，便掏出火机，擦出火。T腼腆一笑，伸头过来点着，“谢谢。”
　　金识人忽然觉得这个人不一般，她接烟点烟的一举一动，有点优雅，有点斯文，有点绅士，有点谦逊，不是装出来的，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于是问，“做什么工作？方便说吗？”
　　“不做什么的。”T有点谦虚地说。
　　什么意思？金识人心想，什么也不干用得着谦虚吗？我现在也什么都不干，没觉得能谦虚得起来。想到这里，她一阵烦躁，生计问题又令她不安。
　　“那你做什么呢？”T问。
　　“我什么也不做！”金识人不客气地怼回去，T愣了下，笑，“羡慕。”
　　“切！”金识人厌烦了，“你慢慢抽，我走了。”说罢，站起身来，T忙跟着起身，“这就要走？”
　　“嗯。我回家了。”金识人叼着烟冲她一扬脸，转身往前门走去，心想，长得帅又怎么样？小白脸！吃软饭！想撩我？做梦去吧！
　　金识人走到酒店门口，掏出手机给李秀娴打电话，“喂？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啊？”李秀娴意犹未尽。
　　“是啊，困了，想回去睡觉，你玩吧。”金识人在门口站住，冲刚才吃饭的包间看，如果李秀娴要回去，金识人就等她。
　　“那……我也回去吧。”李秀娴不大情愿地说。
　　“没关系，你玩吧。”金识人有点意外，不知是什么人吸引住了李秀娴。
　　“我还是回去吧。”李秀娴刚说到这里，金识人就看到李秀娴拐着包，擎着手机，从包间里出来，后面还跟出一个T来。金识人一见，忙躲在门口的盆景后面，继续说，“你又没事，玩会吧。”那T在李秀娴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秀娴盯了那人几秒钟，在手机里说，“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下次再出来。”说着，两人回身又进了包间。
　　“好的……”金识人没料到，那人的几句话立刻就让李秀娴改变了主意，她不安起来，刚要开口嘱咐李秀娴早点回去，手机那边已经响起了盲音。“呵！我算什么？”金识人揣起手机，一抬头，差点撞到盆景里的棕榈树，金识人吓了一跳，“Fuck！我刚才躲什么躲？白痴！”

　　金识人把邮件又看了一遍，投出去的简历还是没有回复，她点上烟，摊在椅子里发呆。存折里的钱，就够撑一个月了，再找不到工作，她就要去做小时工了，做小时工也是得见人的，不过，很多人都不会看伺候自己的人的脸。一个月后，金识人去了酒吧，做了服务生，是那种穿着衬衣马甲端酒的。酒吧里光线暗，看不清脸，而且，夜里上班，不必和许诺、李秀娴待在家里，白天睡睡觉，上上网，也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虽然工作辛苦，薪水少，可金识人渐渐安了心。
　　“您好，先生，里面请，几位？”金识人招呼着客人，可来人没出声，跟着她到桌旁坐下，“您一个人吗？”金识人又问，那人说，“我们见过，我抽过你一支烟。”
　　那是女人的声音，金识人一愣，仔细打量坐着的人，才发现，是个T，确是聚会那天抽她烟的，金识人立即说，“你好，喝什么？”
　　“你在这里上班？”T问。
　　“找人聊天的话，有小姐姐。”金识人指了指吧台，那边坐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女郎。
　　“对不起，先一瓶啤酒吧，我等人。”T有些拘谨，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金识人并不是真的计较，只是不想多说话，“啤酒一瓶，请稍等。”

　　乐队开始演出的时候，客人大都坐下了，金识人得了空，站着休息。她忽然想起那个T，看了看那T的桌子，那台桌子一共坐着三个T、三个陪酒女郎。另外两个T都样貌出色，气质不俗，外表算得上极品，三个陪酒女郎自觉地粘在她们身上，不停地劝酒，三个T却手脚规矩。金识人不明白，她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叫了小姐姐，就为了倒酒？突然，金识人发现，那个T正盯着她看，她投目光过去，正好撞上了T的视线，T却没有回避。金识人看了一会，不知道那T什么意思，转身干活去了。

　　两点，金识人下班了，站在酒吧门口，她点了支烟，最近抽的多了些，有点咳嗽，可是不抽，心里空得厉害。快三个月了，金识人没和谁正经说过话，许诺、李秀娴基本是碰不到的，偶尔在她们下班、金识人上班的时候打个照面，随便说几句，剩下的话全都说在了酒吧里。金识人咳嗽几声，又抽了几口，咳嗽得更厉害了，“别抽了吧。”身后，有人说。
　　金识人转身，看见那个T，“说我？”
　　“是啊，金蒂。”那T走过来，说。
　　金蒂是金识人在酒吧上班用的名字，老板招人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巧克力，就说叫金蒂，“你不是早走了吗？”
　　“我……等你呢。”那T说。
　　“等我？干嘛？”金识人掐了烟蒂，又要抽出一支。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那T忙说。
　　金识人没理会，抽出一支，问，“你不抽？”
　　T没说话。金识人点上，转身边走边说，“回去吧。”
　　T站在原地，没有动。
　　金识人心想，这活，不能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