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莫小林

5、第 5 章

　　林文不记得那一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办公桌前，又是怎么在同事面前将自己的失态粉饰如常。倒不是很强烈的失落，而是突如其来钻进脑海里的小细节时不时将她至于悬崖的边缘：卷起的发梢在的她的胸脯上歇着、随着呼吸一个起落；金色长耳环随着她起身倒茶的动作前后摇晃；她的手握着茶杯、指腹沿着杯沿反复磨蹭；深红的口红低头喝茶后染上一层慌乱；还有吴悠的眼睛，弯弯的眼梢、一潭春水一般将林文整个包裹其中。

　　不能这样，那一天看到的合影突然在这些影音片段间闪过，像窝在心尖的一条毒蛇盘悄悄露出了它丑恶又可怖的三角脑袋，它的眼睛眯起，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林文一个哆嗦，握着手机，整个身体警钟大作：停下这一切！

　　她只想逃跑，她只希望自己内心能够平静。她想她这次是被确确实实地吸引了。但她绝对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她知道被掺和进去的烦扰。绝、对、不、能。

　　手机上有一条吴悠的未读消息，她从微信的提示上读到了这条无关痛痒的例行问候，不过是问她安全到公司没有，可有可无的话罢了。

　　她没有点开和吴悠的聊天界面，她也没有打算现在就回复。不要秒回，不要秒回，不要秒回。这是她给自己定的第一条规矩。手指往下翻了翻，找到了之前忘记回复的一则聊天。对方是一个安静有礼貌的小姐姐，一次线上读书会上认识，两人也常交换读书感悟。对方提出或许可以见面，林文看见之后因为其他琐事耽搁了回复，倒是和吴悠的会面提醒了她。

　　她依旧是满面愁容的，但是网络交流就是这点好，对方不会看到你的表情。林文面无表情，打字之间却热情洋溢地答应了见面的事。

　　回复完，对方的消息很快就进来了，“太好了，还以为你不愿意见面呢。”

　　两个人便说好了周末逛书店看书。说定，林文觉得心绪似乎定下来了些，她并不知道对方长相，也不清楚对方的为人，网络上的交流来看并不讨厌，言语谨慎又礼貌，时时刻刻会注意自己的言辞。这样也就足够了，我现在需要交些朋友，转移些注意力。

　　很快接近下班时间，林文还如痴如醉地研究着她的工作报告，强迫症般将每一个小细节都改到最好，连线条粗细颜色都较真半天，就好像刻意不肯离开似的。

　　座机电话响起，林文有些惊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没有等谁的电话，接起来是值夜班保安大叔的声音，“阿文，这边有个小朋友，说是你的表妹，你要不要下来接一下？”

　　“我没有……”

　　“叔叔，我叫陆念卿。”听筒另一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林文想，大概小朋友遇到什么麻烦了吧，这小丫头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呵，今天可真是热闹了。
　　走到公司门口，果然是这位小朋友，小姑娘的身体没有开始发育，看着瘦了吧唧的，侧着脑袋似乎打量着这个公司大厅。扭头看到林文，似乎眼里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她立即掩藏着笑意，冲林文小跑着过来。林文看了看，小姑娘似乎长高了些，快到肩膀了。

　　“你怎么在这？”

　　“姐姐，我有事想同你商量。”小孩扯着林文的衣角低着脑袋，“我知道会有点麻烦你…..”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音量像一只小猫咪恰到好处地挠着耳膜。

　　“我原本在你家门口等，看你一直没有回家，我就找了过来。之前在你家看到你的工作文件上有写……姐姐你不要生气哦……”

　　粗神经的林文只是花了几秒钟震惊孩子的机灵，虽然稍有不适，倒也没有细想，耐心地听她说着。

　　“我们学校放假了，其他同学都回家了。可我没有地方可去，家里是外省的……爸妈照顾弟弟，忘记这件事了，我也不想回家，我可不可以暂住在你家？”陆沁一遍说着，捏着衣角的手越来越用力，指节泛白。

　　这个孩子委屈又倔强的样子，狭长的眼角下垂着，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重影，林文一声叹息，“至少也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

　　小姑娘固执地摇了摇头，脑袋快低成了一个尖角。林文弯下腰，想要和她好好对话，低头的瞬间对上了这孩子睁大的眼睛通红湿润。她心下一软，抱了抱她，没再多问，将她领回家了，到底不过十天的中假，大概也出不了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