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梦》莫小林

16、第 16 章

　　门外的动静都快比上敲锣打鼓了，吴悠睁开眼，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但是却从未有过的舒展。一瞧都已经是下午了，往日睡觉都只敢浅眠，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样安心地陷入沉睡是多久之前了。

　　她睁开眼，面前是林文裸露在外的脖颈和大片的胸脯，娇嫩的肌肤上有一两处牙印和红痕。吴悠红了脸，亮晶晶的眼睛里却从未有过的欣喜雀跃。

　　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每一个触碰，每一下激撞。到两人昏睡去后，在睡梦里，林文也是好好地将自己抱在怀里，一刻都没有松开。她的手臂不怎么强壮，肩膀也不宽厚，但是被她的手臂环住，她却打心底里感到被重视、被保护。

　　“砰--”门外又是一声，紧接着叮铃哐啷的，像是厨房里的碗碗碟碟都一溜烟滚落下来了，吴悠倒是指望林文起来去外头看看，但这人睡得正熟，只顾把自己往被子里藏。

　　当吴悠走进客厅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狼狈的小女孩站在厨房门口，听到动静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阿文--” 半个字节被她吃了进去，戛然而止。说不上来，她的面部表情都挑不出错来，但吴悠明确地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你是陆念卿吧？林文跟我提起过你，” 吴悠把寒暄缩到最少，不动声色地靠近，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离开了林文的怀抱，这个环境给她的不适感又回来了，跟这些家具都没有关系，就只是有些东西似乎不在它原来该在的地方。眼前的女孩，估摸着十二三岁半大不小的年纪，着装恰如其分她的年龄，少女身体在发育中特有的青涩却正正好好裸露在外。就好像跟周遭的摆设一样一样，似乎不在她原本该在的地方。她看着小女孩，似乎找到了这一切之间的联系。

　　林文看着精明，但也很容易以为这个世界跟她一样敞亮。而吴悠不是，她对人总是热情洋溢，内心却是捂不热的寒冰。她不觉得阴暗地怀疑一个孩子会是什么不耻的行为，说到底十来岁的孩子假期不回家却住进路上认识的陌生人家里，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忙什么呢？做早饭么？我来帮你吧，林文昨天太累了，别吵到她休息了。” 吴悠故作熟络地提起了林文，果然，这个小鬼没精打采的样子，即使低着头，眼梢的不甘和愤怒却也快要藏不住了。

　　“阿文姐昨晚睡得很晚么，对不起，我是不是添麻烦了？我只是想弄点吃的。”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样子，吴悠打量了一番，给这个演技打了八分，在一个孩子身上实在是天资过人了。她瞄了一眼厨房里满地零零散散的锅碗瓢盆，甚至地板上还有零零散散的血渍。

　　“划伤手了？” 吴悠看过去，在她紧逼的目光里，那孩子才不情愿地把手上的伤口展示给她看。

　　“想切一个番茄做个番茄炒蛋，我看阿文姐做起来都是很简单的……” 吴悠果然瞥见了角落里滚落的一个番茄，还有地板上砸落的鸡蛋，刚刚好能看到又不至于抢眼的位置。

　　她拉过女孩的手，每根手指打量过去，除了一道伤口往外泊泊地流血之外，其余的地方干干净净。吴悠又审视了一边厨房的狼藉，却没有找到自己在搜寻的物件。伤口在左手食指指背，挺深的，险些削下半个指腹来。透过创口甚至能看到里面深层的皮肉，吴悠心里有点发毛，心底里升上了一股寒意。

　　她打定主意要把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无辜小白兔”扒干净了，这个小鬼绝对不能再住下去了。
　　吴悠抓起客厅里的大衣，顾不上换衣服，一副紧急地要带陆念卿去医院。这小丫头却不情愿去，小狐狸一样的小眼睛一次一次往林文的房门瞟，两个人来回虚与委蛇你来我往间，话是一句比一句情深意切，但就是僵持着，吴悠堵着房门决口不提要把林文叫起来，陆念卿也怕疼不肯去医院，动静越来越大。

　　怎么可能让林文看到你的伤口，吴悠冷笑，这小丫头倒是知道林文心软的臭毛病，这苦肉计下得可真够狠的。她找来了纸巾先给这孩子止血，找不到家里的医药箱在哪里，她宁愿从自己的T恤上剪开一长条布料来，对，用的还是厨房处理食材的剪刀。

　　当她一副焦急的模样要拿这布料给陆念卿包扎的时候，陆念卿明显地退缩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智障，这么毛糙的布料就来包扎，伤口百分之百会感染发炎的。她看着这女人心急如焚的样子就要把布料按在创口上，恨不得立马撕了这个小白兔人设，是这个时候妥协去医院？还是接受这一块满是细菌的布料？

　　她发了狠，没缩回手。

　　哟，倒是个硬茬。吴悠没想象到这样都没逼退她，这下难办了，但她把戏演足了，扮演了一个没有任何医护经验、笨手笨脚，却又满怀焦急和关爱的姐姐。她狠狠地在伤口上挤压推搡了一阵，看到小丫头眼睛里的眼泪花子和那股子愤怒都快压不住了，才心满意足地给她打上了结。
　　大学四年她都是红十字会的志愿者，还是持证First Aids急救员，这场戏演起来还挺有难度。十几分钟处理完，吴悠算是使劲整了这小鬼一记，但是她心里却越发担心了。

　　这小鬼倒是吃痛，眼眸子里透着一股狠劲儿。

　　林文这人到底都是哪里招惹的这么些个角色，她埋怨着，脑海里浮想起那人的身型起来，却是甜蜜的。

　　林文睁开眼，这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向来都只是她一个人掌控的，今天却混杂着一个陌生又兴奋地别样气味。空荡荡的另一边床和这房间里弥留的淫靡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手臂和前胸一旦知道了拥抱的滋味，此时空空的，心里也好像空空的，被挖去了一块似的。

　　她窜起来披上睡裙罩住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急匆匆跑进出了房间。见到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愣着看她没头没脑地冲出来。等眼睛捉住了吴悠的身影，才松了开了担忧的眉毛。还好，这个人还在。

　　“怎么起来也不叫醒我......”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方才急匆匆的模样，林文的口吻有些娇嗔。她冲陆念卿点了点头，小丫头平时挺识相的，今天怎么还不赶紧去房间里学习。

　　那女人只是微微笑着看她，没有说话，经过昨晚整夜的共鸣，她轻而易举地从吴悠垂下的眼帘和抿起的嘴角里看到了无声诉说的情意。吴悠肌肤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要不是电灯泡闪得太耀眼，她真想现在就走过去拥抱她。

　　“阿文...”陆念卿看到林文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的深情样子就恼怒：

　　这双眼睛明明是她的东西！

　　林文总算是微微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她压下了火苗，“对不起，我早上想试着弄些早饭，但是厨房被我搞得一团糟。”她说着，身子有意地摇晃着，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但这个“藏”的动作却突兀到让吴悠想笑。

　　她简直像个小孩子，想要借此得到林文的关注和爱。吴悠想着。

　　让陆念卿更为光火的是，林文竟真的没有注意到她刻意露出的“马脚”，她看了眼厨房，皱皱眉，还是宽慰了她。“没事，我让清洁阿姨来收拾。” 眼睛又一下子黏回去在那个陌生女人身上，语调突然千回百转轻柔了几个调：“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小区外面有家早餐摊吃馄饨好不好？我常在那里吃。” 虽是向大家提议的口吻，但明显只是对那一个人说的话。特别是那一声“好不好”，宠溺地能拧出水来。

　　令人作呕。陆念卿就要将后槽牙都咬碎了。鼻梁却又有点莫名酸涩，这样的口吻、这样的眼神，明明都该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