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之救赎》堕渊

2、梦醒时分，忆醉酒夜

　　又是那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不同于前日所见，银发少年蜷缩在没有月光的隐蔽角落，双手颤颤巍巍地环抱住自己。

　　“砰、砰、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在房间里悠然回荡，袭卷着黑暗仿佛下一秒就会吞噬掉少年。

　　房间里散发着冰冷骇人的气息，寒毛不由得竖了起来。冉雪松不安地摩挲着手掌，沿着地板上血色的脚印缓缓向少年走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惊扰到眼前的少年。

　　银发随着微风飘摇着，轻抚着冉雪松伸出的手指。发丝下是失去血色的红唇，隐隐能看见牙齿的印迹。明明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望着那本该灿若星辰的眼睛，冉雪松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窗前的残叶忽然急促地摇动起来。

　　“嗒、嗒、嗒……”斑驳厚重的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难不成是夺命的罗刹？

　　紧绷的弦仿佛在一瞬间断掉，少年慌乱地扯着白衫想要遮盖住身上的瘢痕。“砰”银丝在地面铺散开来，瘫倒在地上，手慢慢垂落在身侧，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无神地望着远方。

　　血的红艳、衫的惨白交织着刺痛冉雪松的双眸。忍不住跪趴下来，小心翼翼地保持环抱少年的姿势。

　　点点泪光从少年紧闭的眼眸中逸出，汇聚成一颗圆润的白色珍珠滚落下来，迎着皓月缓慢前行。

　　“嗒、嗒、嗒……”脚步声传到了门边。

　　……

　　“……哈呼、哈呼……”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润过的发丝软软地贴在脸上。费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头痛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恍惚间看见床边趴着的小脑袋，还没彻底清醒的冉雪松猛地扑了上去，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对方的脸，嘟囔着嘴。

　　“睿，你没事就好……”

　　“睿，我好想你啊，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嘻嘻……”

　　傻傻的笑声从旁边传来，不停地刺激着耳膜。闭着眼睛忍耐了许久，直到笑声消失后才慢慢抬头。眼前的人借着酒劲又缓缓睡去。

　　本想好好地训斥一番——一个人在酒吧喝成那样，心真大。

　　眼前的人许是又梦见了刚刚呓语的“睿”，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弧度，还轻舔红唇嘟着嘴，唉，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无奈地扶额，褐色短发男子边吐槽边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

　　“滴、滴……”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褐发男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拿起手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炸了毛的声音从话筒里爆开来：“魏非央，你昨晚去干嘛啦！！！劳资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知道吗？！”

　　捂住耳朵，握着手机的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直到手臂伸到了最大限度。魏非央还是听到了手机里的咆哮声——

　　“听到了吗！！？”

　　“…………嗯……”

　　“你把劳资锁这里一晚上就个嗯？！”

　　“……乖，等我。”

　　“哼！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中午十二点前给我回来……”

　　“……？”

　　“……我饿了……”

　　“嘟、嘟、嘟……”电话那边迟疑了很久然后啪地一声挂掉了，想起那人又气又羞的表情，棕发男子的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弧度。

　　“呃……你叫魏非央？”冉雪松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似是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回避似地瞥向窗外。

　　“我懂的，谁还没有个醉酒的时候，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聊聊。”魏非央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冉雪松，调笑道。

　　“……我……我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冉雪松拽起被单捂住自己略带红晕的脸，闷闷的声音从床中央一直传递到床沿。

　　他将暖好的醒酒药递给冉雪松，仍然是那冬日暖阳般的灿烂微笑，不符合年龄的声音缓缓从松的头顶上传来，深沉而饱经苍桑——

　　“你有点像我弟弟，他很可爱，我希望他喝醉的时候，能有一个人像我护着你一样保护他。”

　　昨晚的画面随着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在冉雪松的脑海里浮现，渐渐清晰——

　　一杯一杯的苦艾酒顺着嘴角滑落，刺激着咽喉，脑袋、四肢、心脏……酥酥麻麻的感觉，灼热的温度上升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冉雪松泛红的桃花眼倔强地打转着泪水，硬生生憋在那里，不让它落下。

　　表演结束后，人们的视线逐渐转移，纷纷环转四周搜寻着猎物。幽暗的灯光容易滋生黑暗的想法，光转流连的酒吧每天都有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为欲望结成伴侣，哪怕只有一夜。

　　一双双幽幽的眼睛在扫射周围之后观察起了冉雪松，一只只身强力壮的“雄狮”开始朝着自己的猎物发起进攻。嘈杂的讨论声混杂着脚步回荡在四周。

　　“刚刚失恋的小美人最容易上钩了。”

　　“哎，瞧瞧那桃花眼、那樱桃唇、那身姿。看着还用情至深，真真是个痴人，哈哈，我的款。”

　　“都别抢，我的人，兄弟们上！到时候我享受完也让你们感受一下这美人的滋味……”

　　“……”污秽的言语透过耳膜不断腐蚀着冉雪松心里紧绷的弦，双腿无力地耷拉着，愈是紧张，愈是无力。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散落的脚步声让人愈加烦躁。

　　冉雪松渐渐被人群包围，手里的苦艾酒被人一把抓住，连同着冉雪松的手，就着刚刚高脚杯杯沿的唇印喝了下去。

　　一饮而尽，那人舔了舔嘴，染着鲜艳颜色的长发随意扎着，紧身的黑色上衣包裹着精壮的肌肉。

　　本还算帅气的脸上因那强行拉扯的猥琐笑容而显得格外油腻：“喝这么苦的酒，怎么有人忍心伤害你呢？我的小美人～～～来，哥哥请你喝酒，kletel one martini，干一点，两颗橄榄。给这位小美人端过去。”

　　“好勒。”服务员端着新调制的酒走了过来，被男人的弟兄们拦住。

　　“大哥的东西，我来拿就行。”一把抢过服务员手里的酒杯，假装不经意将手护住杯口，“都让开，这可是老大的酒！”

　　看着白色粉末随着那不经意的动作洒在刚刚点的酒里，随着走路时微微摇晃的动作完全混合均匀。男子似乎已经看到今晚的成功，嘴角叼着的笑容愈发扩大：“嗯，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看着递到手边的酒，冉雪松心里有些许抗拒，一是跟眼前的人素不相识，不想欠人情；二是不放心别人递过来的酒：“……呃……多谢这位大哥，不用了……”

　　“今天你不喝下这杯酒就是看不起我韩某人！”故作生气地拍了下桌子，男子气势汹汹地盯着冉雪松。

　　周围起哄的声音骤然增大——

　　“我们老大今晚第一次请人喝酒，别不识抬举！！！”

　　“喝个酒怎么了，扭扭捏捏的那么小家子气。”

　　“老大，他不喝，我来灌他。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包绕自己的圈子不断缩小，“嗒、嗒……”脚步声、起哄声、吹口哨声，连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显得异常清晰。环顾四周，黑压压一片围满了男子的人，这一劫看来是逃不掉了。

　　“唉……”握紧拳头又无奈放下，紧闭着桃花眼，冉雪松接过了手边的酒。

　　“喝……”

　　“……喝……”

　　“快喝……”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谢谢。”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来回穿梭着，不一会儿，来到了跟前。

　　冉雪松刚抬起的手被轻轻握住，温暖让人安心的气息顺着肩膀蔓延开来，抬头一看，是棕色短发下灿烂的笑容。

　　“怎么？魏非央你今天要和我抢男人？！”歪着嘴角，斜抬起下巴，不屑地呸了一滩口水，男人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人。

　　男人的手下一边直直地盯着，一边缓缓地站起来，走向这里。

　　看着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压抑住内心的狂躁，魏非央以强硬的口吻打断了男人的话：“别动他。”

　　“这是我弟弟，年少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他向你们道歉。”收敛起嘴角对男人一闪而过的讥讽，魏非央重新露出招牌的灿烂微笑，“今天晚上算我的，大家尽管喝。”

　　男人暴起的青筋消退下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对着带笑的魏非央，他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刁难。挥一挥手让手下放人。

　　围着的人还想说点什么，硬生生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侧身空出一个狭小的通道，目不转睛地看着魏非央护着冉雪松走出去，一言不发。

　　“送你回宾馆后，你就一直嚷着要见睿，还把我当成睿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我在这里趴了一个晚上。”顶着熊猫眼，魏非央表情略微阴郁地瞄了一眼。

　　“我说，昨天的事，抱歉呢。我没想过自己会喝成这样，失去控制。”说完便收声不语，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眺了一眼魏非央，又把视线转到脚边。

　　“哈，你认错的样子和我弟真像。”伸出手揉了揉冉雪松柔软的头发，眼底是漩涡般的思念，“醒酒汤还是热的，记得喝。我走了。”

　　“砰”门关上了，兴奋地拿起手机，查看未接来电的界面，眼里的光黯然消失，冉雪松走到窗边拉紧帘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用双手捧着睿送的珍珠链子，整个头埋了下去，轻轻嗅着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

　　…………

　　魏非央下楼打了辆出租车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嗒、嗒、嗒……”在门前拿出了钥匙，金属碰撞的声音似乎惊醒了里面的人。

　　“喂，开门！魏非央你个浑蛋！！”

　　“……乖，先睡一觉，待会可以吃了叫你。”

　　“开什么玩笑，等劳资出去绝对要宰了你！！”

　　“……乖，听话。”

　　“开门，开门啊！！！”

　　门剧烈摇晃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震动声重叠，刺激着耳膜。魏非央走进大门轻抵住房间的门，照着那个人的脾气，现在放出来非把家拆了不可。

　　背靠着门坐了下来，紧闭眼睛陪伴着门那边的人。过了一会儿，持续不断的反抗声减弱了，等到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魏非央才起身往厨房走去……

　　饭菜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魏非央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趁着门缝向内看，窗帘掩盖的灰暗角落里躺着一个人。

　　蹲在旁边，魏非央用手指轻触那人的脸颊，些许发烫，忙撤开手，额头轻抵额头。迷茫的双眼带着惊讶勉强撑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魏非央，胸口的珍珠随着距离呼吸上下起伏，温热湿润的气息喷在脸上，让人痒痒的……

　　不同的房间，珍珠在暗处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周围的人都卷进另外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