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立春 ...

  •   齐瑄正在纳闷,家里的电话又响了,她看见来电号码显示的是“0317”,拿起电话便说:“你可真有瘾啊!怎么去河北的酒吧等倒数去了?”
      “土土?”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有点远,但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齐瑄刚出生的时候,身体特别弱。恰巧她五行缺土,齐瑄的奶奶便给她起了“土土”这个小名。这么多年来,只有家里亲密的长辈,以及身边一、两个好友偶尔会这么叫她。
      “谁?”她的声音颤抖,仿若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你怎么了,我韩颐,听不出来了?”
      “哦。”齐瑄轻吁了口气,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你突然给我家打电话,还叫我小名,我没反应过来。”
      “刚才你手机占线,所以就打到你家了。自从认识你,我不就一直叫你‘土土’吗?”韩颐说着,却咳嗽了好几下。
      “你病了?你怎么在河北?”
      “我从这月月初就来这边的公司审计了,估计春节前能回家就不错了。”

      韩颐是单亲家庭,他母亲在他上初中的时候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他父亲也没有再娶,一直就是他们爷俩儿生活。“那要不要我去看看你爸?”齐瑄问道。
      当初,上高中时和他谈恋爱,总是去韩颐家让他帮她写数理化的作业。那时,韩颐已经是大学生了,每次都骑车从北工大赶回位于东城的家。他爸在银行工作,总是加班,对于他俩的年少恋爱,既没表示赞同,也没有采取杜绝封杀的手段。
      后来她和韩颐分了手,有几次在街上遇见他爸,他爸还总是热情地要她去家里玩,不过她都婉言推脱了。再后来,她和汪熹也分开了,那时韩颐他爸住院,而韩颐正在外地出差,半个月都不能回来。她奉韩颐的嘱托,下班后去医院看望他爸,但由于身份比较尴尬,每次都不久留。总是放下吃的或水果,便走了。
      韩颐他爸出院后,也就此退了休,不过会偶尔叫她去家里吃饭。起初,齐瑄总是拒绝,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便给韩颐打电话说了这事,不料他却说:“你放心,我爸给你打电话,都是在我出差不在家的时候。”
      齐瑄觉得脸发烫,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怕碰见你。只是…你觉不觉得挺尴尬的?”
      不过韩颐倒是痛快:“你要觉得别扭,就不去。你要是馋了,想吃我爸做的饭,就去。干嘛拧巴着呀。”
      听他这样说,齐瑄也觉得自己太过狷介,于是说:“成。那我天天去你家蹭饭,哪天要是遇到你带女友回家,我可不管啊!”
      韩颐朗朗地笑:“你要是能碰见,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可是你说的!”不料吃了几次饭,甭说女友了,连韩颐的面都没碰上。她觉得韩颐他爸是一个人在家,真的寂寞,才让她来家吃饭的,并不是想再撮合他俩。想通了之后,也就大大方方起来,在他家偶尔能遇到韩颐,偶尔也遇不到,她都没再在意过。

      “不用去看了,我爸回老家给我妈扫墓去了。”韩颐说完,又开始咳嗽。
      “你吃药了没?有病别拖着,小感冒最容易引起好多别的病了。”
      “吃了。你放心吧。”
      听到他欲言又止,齐瑄问:“还有事?”
      踌躇了一下,他才说:“明天还是让晨旭陪你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齐瑄一听,怎么又是关于明天的事。她纳闷,韩颐和姜晨旭怎么都比她自己还要关心明天。“我又不是去打入敌人内部,还照应个什么。您就按时吃饭,注意休息,我还等着你回北京给我包红包呢!”齐瑄仍旧没忘记,几年前他俩的那次打赌。
      “听说明天下雪,你可别‘美丽冻人’啊!”韩颐再次叮嘱道。
      齐瑄想,是不是他当了领导以后,就越来越爱教训人了呢?!“韩大爷,您就踏实工作,踏实养病,我等着你凯旋回来!”
      韩颐笑了笑,知道她又要不耐烦了,便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记得昆德拉写道:“我心灵的场所,干净而整洁,有个人居住在那里。”
      与汪熹的重逢,是在齐瑄刚上大一的那年冬天。他们是小学同学,毕业后,他们分别上了不同的初中与高中。那六年间,他们并没有遇见过,就连过年时回小学探望昔日的班主任,他们都不曾擦肩。
      如果她因为感冒,没有去寒假的同学聚会;如果那天没有下雪;如果她过马路的时候小心些,没有被车撞倒。如果不是汪熹恰巧经过,把她扶起来。如果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如果,没有成立。那么,今天的齐瑄或许有着另一番的人生。
      所以,她相信了,这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假使她不能遇见,不能接近,不能触摸,她也会飞不起,走不远,总回头,扯不断。

      闹铃叫醒了熟睡中的齐瑄,她看了看表,早上七点整。昨天挂了韩颐的电话,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演练了许多种见到汪熹时的表情、语气、动作,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挺可笑,迷迷糊糊中便也睡着了。汪熹的婚礼十点举行,她不敢磨蹭,赶紧起床梳洗整理,终于在九点半的时候,出现在举办宴席的酒店对面。
      齐瑄站在人行道前深吸了口气,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并没有把他送上爱情的神坛,也没有用时间的刻刀,把他身上的缺点一一剔除,幻想着记忆中的完美。他们不合适。齐瑄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如果合适,他们不用迁就,也不会分开。
      这个人既然已经失去,或许表明其实他从未真正属于过自己,所以也不必惋惜。倘若时间倒转,一切重新来过,她想,她还是会在意,还是会坚持,即使爱情来过,也无法妥协。
      早晨便开始下雪,这会儿却更大了。漫天的雪随风飞舞,它下得那么认真,似乎是要把人的心都冰封起来。绿灯了,齐瑄再一次提了口气,随着零星的路人一起穿过马路。酒店越来越近,她感觉店堂里的音乐和宾客们的笑闹声,刺激着自己的耳膜。
      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雪瞬间就化了,淌过脸颊,留下一条干涸的印迹。只是这印迹越来越多,却不再干涸,齐瑄心里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雪落在睫毛上,又沿着脸颊像溪水般流下来?她顺手一抹,才发现哪里是什么雪水,那是她眼里的泪。
      齐瑄怕把她费尽化好的妆给弄花了,赶紧仰起头,把眼泪控制在眼眶里。人行道已走到尽头,眼前就是酒店的大门,她终于要鼓足勇气迈上便道。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还没明白是怎么个情况,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双腿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似的。
      “啊~~~”,齐瑄大叫一声,便陷入了黑暗。

      她觉得有点冷,身体更是僵硬得难受,齐瑄感觉自己正半躺在一个沙发上。
      “醒了?”
      她听见有人在问她,齐瑄点点头,那个声音又说:“我去叫老师,你先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找杯热水。”
      老师?齐瑄缓缓地睁开眼睛,努力拼凑着情节。她想自己是被车子给撞了,可能在晕倒后,有个老师或学生把她救了起来。她打量着这间屋子,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大概全北京市的老师办公室都是大同小异的吧。
      屋内的陈设忽然让她想起了小学时的班主任,马老师教语文,很疼齐瑄。当初就是她安排齐瑄与汪熹成了同桌,齐瑄那时是少先队的中队长,马老师特意让她去帮助汪熹改掉上课走神儿、爱接老师下茬儿的坏习惯。
      其实汪熹小时候特别聪明,尤其是做数学题,就没有他不会的。那时,齐瑄被老师当成是重点培养对象,总是发给她一大堆“奥数”卷子。她不会做,又不敢告诉老师,所以每次都求汪熹帮她写。那会儿,刚开始有和路雪,小孩子们为了赶时髦,都放弃了两毛钱的红小豆与大红果。汪熹非要让齐瑄给他买一根儿“顶点”,他才帮她写卷子。齐瑄怕辜负了老师的期望,只得从命。
      当那年他们又重逢的时候,汪熹居然还挑着眉,问她:“你没成为‘华罗庚’啊?害我白给你写了那么多的卷子。”
      齐瑄想想就气的不得了,小学的时候,她可是攥着汪熹的《思想品德操行评分表》呢!她想,应该以此为交换条件,让他义务写卷子,而不是给他买了一个夏天的和路雪。说来也怪,有些人只需一眼,就有感觉,可以预感到,与他总会有故事发生。或长或短并不重要,在生命里,他终于出现,仿若黑暗的海上,突然燃起的光亮。
      十九岁那年,他俩终于还是走在了一起。汪熹总是取笑她,说她是被他聪明的大脑吸引了,她打小儿就暗恋他这个数学天才。每次齐瑄都像吃了猪尾巴一样,使劲摇头,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承认自己的爱情缘于一张张奥数卷子与一根根顶点冰棍。

      齐瑄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今天她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得先向救命恩人道个谢,再赶紧赶到酒店去。正当她撩开盖在身上的衣服,门被推开了。齐瑄顿时长大了嘴巴,她感觉周围的氧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的心跳得那么厉害。不,应该是,她此刻的心,停止了跳动。
      “汪…汪熹,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雪地上被车碰了一下,我把你扶起来后,你就晕了,我就把你带这儿来了!”他对于她的惊讶,不以为然。
      “我晕了多久?你就一直在这里?对不起,打扰了你的婚礼。”齐瑄的声音越来越小,八年没有见过他了,不曾想,一见面会是如此的尴尬。
      “你是说…”汪熹的语气有些哭笑不得,“你打扰了我的婚礼?”
      “对不起,我、我很抱歉。”此刻,齐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不料,汪熹却伸手摸她的额头,她应该躲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躲。只是,这是汪熹多年之后第一次这样触碰她,他的指尖还如齐瑄记忆中的一样,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她的额头直达身体的深处。
      “还好,没发烧,你先喝点热水,马老师这就来。”
      “马老师?她不是去年就跟她女儿去加拿大了吗?你为了婚礼,还把她老人家给请回来了?”齐瑄想,汪熹的面子还挺大。
      汪熹显得十分无奈:“我说咱们六年没见,怎么一见面你就神里叨怪的?”
      “不是六年,是八年了。”齐瑄的心沉到了底,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汪熹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无奈的神情:“你确定你只是被车碰了一下腿,而不是撞坏了脑袋?从小学毕业到现在,撑死了也就六年半,您多出来的一年半是去哪儿了?难不成你趁着我一没留神,自个儿又蹲了回班?”
      汪熹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一个字也不漏,可是怎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正在齐瑄发愣的功夫,马老师推门进来:“怎么样,能走路吗?其他的同学已经先到饭馆点菜去了,就等咱仨了。”
      齐瑄站起来,正要说话,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去婚礼时穿的那套了。她忙整理了下头发,令她更震惊的是,她居然系了个马尾辫,而不是早上出门时,梳好的直发。
      看到她茫然无措的表情,马老师关切地问:“哪儿不舒服就说话啊,别硬撑着。”见到齐瑄仍旧是一副如坠云里雾里的样子,马老师又问:“住校还习惯吗?大一的功课紧不紧?”
      听到这里,齐瑄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个个疑问在脑海里渐渐汇成了一条线:小学毕业才六年半、今天不是汪熹的婚礼、马老师没有出国、同学聚会、她的学生穿着与发式。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齐瑄,今年才上大一。
      一切都变得毫无头绪,她瞥见放在桌上的日历,一把便抓在手里,声音颤抖地问:“这、这是今天的日历?”
      汪熹朝天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你这个问题可真够弱的。“这不是今天的”,听他这样说,齐瑄的心里尚且还保存了一丝希望,只是汪熹顺手撕下日历最上面的那页,才说:“这是昨天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立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