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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吃鸡 ...

  •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劫难,寒光于我,戚觞于寒光,都是这个道理。

      还有,戚晋于戚觞。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戚觞的床头,床上的人哭的累了,又不肯踏实歇息,非要我分出一只手来让她攥在手里。

      这毛病她养了许多年,怎么也不肯改。

      我四岁就跟在戚觞身边了,一个狼群里出来的小姑娘哪能分的清楚年月,不过我师傅说我那年四岁,姑且就算作是这个岁数,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老人家的。

      毕竟我师傅是玄机老人,自身功夫不怎么样,但门门精通很会教人的那种老人。

      过日子全靠一张嘴。

      听人说,戚觞小时候很黏戚晋,就像我小时候很黏寒光。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戚觞时常像现在这样攥着我的手,跟我说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

      戚觞的母妃美的翩然出尘,都不像是个人,戚觞往她身边一站,就像美人脸上的一粒痦子,并不是觉得戚觞丑,戚觞也不丑,她只是没继承到母妃的美貌,显得不像是这个人身上掉下来的那块儿肉。

      戚觞是苏素的败笔。

      戚觞曾笑着补充道:“苏素就是一株水仙,顾影自怜是本性。”

      苏素对戚觞很严厉,也少些温情,她找人教导戚觞,替戚觞瞒住她女孩儿的身份,却从不愿意抱她。

      戚觞打小心眼儿就坏,有一回特意滚了满身的泥,看见苏素直在往苏素怀里撞,唤了一句“娘亲”,弄脏了苏素最爱的一条裙子。

      苏素大怒,将戚觞推到了地上。

      戚觞后来被苏素罚着在殿前跪了一天,戚觞不洗脸,也不求饶,就倔强的跪着。

      不知在和谁赌气。

      恰巧戚晋刚从太傅那儿下学回来,恰巧路过了苏贵妃的寝殿,也恰巧看见了殿前跪着的泥猴儿。

      便走过去,用皇后给他的帕子,擦干净了戚觞的脸,笑着对戚觞说道:“你就是小觞弟弟吗?”

      小泥猴不太懂事,也不知道皇帝原来不只有她一个孩子,只楞楞的不做声。

      戚晋脱了大氅,让戚觞垫在膝盖下,陪着戚觞把剩下的几个时辰跪完,亲自将这只肮脏的小泥猴子背回了寝宫。

      戚觞乖巧的趴在这少年的背上,问他:“你是谁啊?”

      少年时的戚晋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笑着回答道:“我?我是你哥哥,我叫戚晋。”

      “你会来陪我玩儿吗?”

      “得空就去。”

      “好,一言为定。”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权谋不是生活的重心。戚觞记不得什么时候起他们变得如此针锋相对,却总挂念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戚晋陪她做过的游戏,戚晋为她摘过的果子,戚晋为她画的第一幅小像,她为戚晋偷过的糕点。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戚晋有了戚婉儿,戚觞身边多了两个影卫,两人成了阴阳怪气的“皇兄”与“皇弟”。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常听到戚觞喊了一句“哥哥”,梦中惊醒后,她总会从眼角淌下一滴泪来。

      又一脸嫌弃的把那滴眼泪擦掉,就好像是别人往她脸上吐了点儿口水。

      虽然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时至今日,从未实施过。

      这是个二流子影卫的职业操守。

      “铁衣,冷,你上来给我暖个床?”

      “我不,你晚上老抢我被子。”

      她要是抢的走也就算了,偏偏她还抢不过,保不齐最后伤风感冒。

      可这人,既怕冷,又怕寂寞,所以纠结了片刻,我还是委委屈屈的从了她。

      “铁衣,你怎么老跟个大火炉一样。”

      “哎呀,把你的手从我肚子上拿开!冰死了!”

      又是一夜未眠。

      当了太子的戚觞比没当太子的时候忙碌许多,朝阳殿的门槛被进出的文武百官踏低了一截,我在房梁上,屏风后,桌子底躲着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太子是个折磨人的行当,不仅折磨太子本人,也折磨太子身边的人。

      这两日的戚觞都是子时歇息的,不到卯时就自发的从床上挣扎了起来,皇帝要她帮着批个奏折,本来就没二两肉的身子,现如今越发显得清瘦。

      我偶尔也会跟寒光换个班,像现在寒光刚好有空,而我又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便会让寒光替我一会儿。

      他从不推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我去御膳房偷了只鸡,去太医院顺了几根百年山参,最后到太子的小厨房炖了一砂锅平平无奇的人参乌鸡汤。

      一个出色的影卫并不需要懂得厨艺。

      但戚觞的影卫必须在这方面严格的要求自己。

      否则这人不正经吃饭,半夜缠着你开小灶,你又生性善良,体恤御厨,不好意思打扰他的时候,就会很难过。

      戚觞是个假男人,朝阳殿的侍卫都比别的殿少上许多,又因为太子不喜他人伺候,整个宫里没几个宫人,朝阳殿太大太冷清,晚上黑灯瞎火,只有太子寝宫还留着几盏明烛。

      我端着鸡汤进屋时,看见寒光站在戚觞身后,足足离了有五步远,偏偏那双眼睛是钉死在戚觞身上了。

      我喜欢寒光,因为这人是我师兄,我也喜欢戚觞,因为这人是我朋友,若他们能如愿的走到一起,我或许会有些酸楚,但也只是一些酸楚。

      戚觞是闻到味道了,埋在奏折里的脑袋高贵的抬了抬,冲我露出了一个久违了的笑容。

      我觉得戚觞的眼睛有些发绿……怪渗人的。

      我端着鸡汤过去,戚觞将案上的一摞奏折扫落到地上,好给我手里的鸡汤腾出点儿地方来。我看着地上那堆奏折不禁叹到:“都是民生疾苦,日后必然昏君无疑啊。”

      戚觞不以为意的往地上看了一眼,笑着回应道:“地上那堆,写的都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康,皇上圣名。”

      戚觞夸我厨艺精进,这锅鸡汤炖的极鲜美,我笑戚觞吃人嘴短,只在这时候才晓得要夸一夸我。

      我与戚觞齐齐的拿起筷子,还没碰到鸡肉呢,又齐齐放下。

      我侧身,她转头,齐齐的看向五步外的寒光,寒光依旧板着一张石头一样的面瘫脸,却极其不自然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作为一个影卫,感知危险是一种本能。

      我与戚觞会心一笑。

      片刻之后。

      “我制住他了!鸡呢!”

      说这话的是我,我正抱着寒光防止他逃跑。

      “嘿嘿嘿嘿嘿嘿……”

      这个拿着鸡腿的流氓头子是戚觞,她笑的样子特别像调戏妇女的纨绔。

      寒光看看我又看看戚觞,眼里尽是无奈,见他张嘴浅浅的咬了一口鸡肉,我便心满意足的把他放开了。

      一个出色的影卫必须明白尊卑有别,寒光很出色,寒光也很拘谨。

      吃了第一口,后面便也没必要矜持着了,三人围着桌子团团坐下,我与戚觞为了剩下的那只鸡腿差点儿大打出手。

      寒光本想将他碗里那只鸡腿分于我们,却被我们的一个眼神狠狠逼退。

      并不是真想吃那只鸡腿,我只是知道戚觞最近很苦,她得找人吵一架,本来这一锅鸡都该是她的,何况只是一只腿。

      酒足饭饱后,我用筷子敲了一下碗的边缘,大声许愿道:“我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寒光他不作声,戚觞只顾着笑,那一晚的夜色很好,月亮很圆。

      后来没过多久,陛下就在一次早朝淋漓的吐了一口鲜血,朝野俱惊。按理说皇帝的这口血实在该忍一忍,等到退朝后碰不到文武百官了,他想怎么吐就怎么吐。

      至少不会像现在,陛下重病的事情都没有机会瞒一瞒,就把整个嘉贺了给杀了个措手不及。

      幸好皇帝早早的选好了候选人,在陛下养病的这段期间,为了不至于群龙无首,太子理所当然的担起了皇帝的担子。

      陛下出事儿的当天,戚晋和戚婉以及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在第一时间守在了陛下身边,以尽孝道。

      只有太子没去凑这个热闹,她只远远的看了自己的父皇几眼,就退下了。

      群臣闲极无聊的时候和街边的三姑六婆没什么不同,嘴巴极碎,喜欢八卦一些皇帝的家事,比如这个皇子有雄韬伟略,或者那个太子为人凉薄……

      戚觞知道人言可畏,她向来置之不理。

      皇帝吐血那一日,她在苏贵妃的殿前站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终于进了母妃的屋子,遣退了周遭的下人,只留下一个我在屋内,替她守住门口。

      太子毫无礼法,见了自己的母妃也不叩拜,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你干的?”

      苏素也不慌张,四平八稳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冷冷淡淡的答道:“于你也算是件好事儿。”

      “可他是我的父亲。”

      苏素闻言,放下了手中用来描眉的笔,冷笑一声说道:“那又如何,莫要忘了,你生来便是背着欺君之罪的人。”

      戚觞闻言,随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花瓶,面不改色的朝着苏素的脸砸了过去,自然没砸中,最后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贵妃有没有被吓着。

      走之前,戚觞给自己的母亲留了一句话。

      她说:“毒妇,你也莫要忘了,我是你的女儿。”

      苏素淡然的描着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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