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嫁》朽木枯舟

33、帝都（二）

　　橘猫不会说话，轩梦河只好握住它一只猫爪，闭上眼睛，与橘猫心意相通，回溯时光，去看当初，橘猫看到的一切。

　　那时的橘猫还是一只胖橘，十五六斤的体重，每天的工作除了吃就是睡，附带让五岁的小主人蹂躏一下，就当是报酬了。它偶尔也会出门溜达，勾搭邻居家的三花猫，三花看不上胖橘，嫌弃它胖，它喜欢和小区里一只鸳鸯眼的流浪猫玩。流浪猫以前也是有家的，后来它的主人搬家了，它在搬家的路上跳出了车，摔断了一条腿，后来，胖橘再也没见过它的主人，鸳鸯眼就成了小区里的流浪猫。

　　胖橘今天吃了饭，照例趁着主人开门，偷偷的溜出了家门，去楼下的小公园里找三花玩。不过它没碰到三花，倒是碰见了鸳鸯眼。此时的胖橘已经开了灵智，不屑于和鸳鸯眼之流为伍，它对着鸳鸯眼翻了个白眼，踩着不太灵巧的猫步，去了公园的另一面。

　　橘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灵智，只知道从小主人出生的那一天起，它和别的猫就不一样了，至于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它自己也说不清楚。橘猫瘫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两只蓝猫为了争地盘打架，还有对着人类喵喵叫求摸的狸花猫，没有一只猫能懂它，唉，猫生寂寞啊。

　　橘猫在外面待到下山才回家，蹭电梯上了十六层，一出电梯，橘猫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儿，家里的门没关，它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它恐惧，橘猫有一种直觉，如果它现在进去，它会死。

　　橘猫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它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躲到了楼道里，它不知道自己在楼道里待了多久，直到那股压迫人的力量消失，它才从楼道里出来，回了家。

　　轩梦河通过橘猫的眼睛，看到它看到的一切，男主人倒在客厅它常趴着的沙发上，喉咙被割断了，墙上溅了大片的血液。橘猫跳上沙发，喵喵的叫着男主人，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橘猫又跑到卧室，女主人倒在地上，胸口被血染红了一片，那双温暖的，经常抚摸着它的手，变得僵硬冰冷，女主人已经失去了生气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大门的方向，橘猫在家里找了许多遍，都没有找到小主人的身影。

　　轩梦河松开了橘猫的爪子，它的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轩梦河面色凝重的看着橘猫，他刚刚通过橘猫回溯的时候，也感觉到了橘猫惧怕那股气息，他很熟悉那是什么，那是魔的气息。

　　庄严仔细的翻阅了卷宗，案发现场在锦宏小区，一共有两名死者，一名死者姓程，是个工程师，另一名死者姓朱，护士，是工程师的妻子，他们还有一个5岁的儿子。卷宗上有关于当时现场的照片，工程师死在客厅，喉咙被割断，护士死在卧室，胸口被利器剜了一个大口子，身体至少有四分之三的血液不见了，但卧室里却没有多少血，而在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他们儿子的尸体，当时警方走访了附近的邻居，有人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当天是一起回去的，5岁的小孩儿不可能自己离开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孩子被凶手带走了。

　　报案人是死者的邻居，邻居早上出门买早餐，发现死者家的门大敞着，他们家的橘猫满身是血的蹲在门口，邻居担心他家出了什么事，就去了他家，一进门就被男主人的尸体吓得魂都快飞了，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然而警察来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报警人说的那只橘猫。

　　手机铃声打断了庄严的思绪，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轩梦河。

　　“喂，庄严，你在忙吗？”

　　庄严看了眼卷宗：“还好，有什么事？”

　　轩梦河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庄严一边看着案发现场的照片，一边道：“什么事你说。”

　　轩梦河：“关于锦宏小区的灭门惨案。”

　　庄严穿着一身警服，拿着警官证给保安看，轩梦河抱着橘猫在小区门口等他。确认了庄严的身份，保安拿着门禁卡帮他们开了门。

　　一进小区，橘猫就从轩梦河的怀里跳了出来，它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示意庄严和轩梦河跟上它。庄严知道凶案现场在几号楼，几层，不过橘猫愿意带路，就让它带路吧，庄严理解橘猫迫切的想为主人一家做些什么的心情，轩梦河在电话里跟他说过，橘猫的大限快到了。

　　自从主人一家遇害后，橘猫也就一直没再修炼过，它在小主人出生之前就已经十多岁了，如今二十年多过去了，它的年龄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橘猫带着他们走到一栋楼的单元门前，庄严帮它开了门，橘猫冲着他点点头，像个国王一样，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轩梦河和庄严无奈的笑笑，一起进了单元门。

　　电梯按到了十六层，一出电梯，橘猫的情绪立刻低落了起来，它沉重的脚步，走到曾经的家门前，一双含着泪的眼睛，看着门把手，渴望着女主人打开那扇门，温柔的对它说：“回来啦。”

　　然而打开门的那个人，终究不再是它的女主人。

　　庄严用从物业那要来的钥匙开了门，橘猫从打开一半的门缝里钻了进去，跃到沙发上，把自己盘成了一个球，脑袋埋在最底下，它不想让那两个愚蠢的人类，看到它哭泣的样子。

　　案发现场早已被打扫干净，家具上盖着白布，墙壁也重新粉刷了一遍，但墙角斑驳的痕迹，并未被遮住。因为命案，房子一直没卖出去，已经被封存了许久，可是屋子里却一点灰尘都没有，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轩梦河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橘猫，成了精的猫妖，能隔空取物，打扫房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通过橘猫只能看到橘猫看到的一切，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还得再案发现场回溯时光。轩梦河在橘猫记忆中女主人死去的地方，用朱砂画了一道符，他坐在符上，默念着回溯的咒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山河回溯，斗转星移！”

　　轩梦河睁开眼睛，卧室里的布置和回溯之前一模一样，只是家具新了许多，他走出卧室，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还没有打开的生日蛋糕，穿着家居服的女主人正在打扫房间，男主人去接孩子了，今天是他们五岁儿子的生日，她老公特意请了假，要陪儿子好好过个生日。

　　女主人把垃圾扔到垃圾袋里，收紧了袋口，从垃圾桶里拎了出来，准备出去扔掉，轩梦河看到女主人开门的时候，一个肥胖的身影，灵巧的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十分钟后，女主人回来了，她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她先做了条鱼，没放盐和酱料，这是给橘猫准备的，做好鱼放进冰箱，等橘猫回来热给它吃。

　　女主人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儿子爱吃的，最后一道菜上桌，轩梦河听到了钥匙开门锁的声音，男主人带着儿子回来了。

　　小男孩儿今年五岁，穿着幼儿园的校服，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眼梢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脑袋后面留了根小辫子。小男孩两岁的时候总生病，女主人找人算过，算命的先生说他是童子命，留不住。想要留住这孩子，需得当做女孩子养，后来女主人给小男孩留了这根小辫子，还给他取了个女孩子的小名儿，囡囡。

　　小男孩儿一进来就被桌子上的蛋糕吸引了，吵着要吃蛋糕，女主人要小男孩儿先去洗手，小男孩不情不愿的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蛋糕上已经插好了蜡烛，不多不少，正好是小男孩儿的年龄。

　　“囡囡，来先许个愿。”

　　小男孩儿被女主人抱在怀里，开心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许起了愿望。

　　小男孩儿的父母满面笑容的看着他，然而这笑容，永远凝固在了这一刻，还没等小男孩儿许完愿望，一伙人闯了进来，他们身上裹着奇怪的黑色袍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女主人抱着小男孩躲进了卧室，男主人起身想要问他们是什么人，可是他还没有开口，一柄弯刀已经割断了他的喉咙，鲜血飞溅，染红了桌子上的生日蛋糕。

　　轩梦河改变不了过去的事，他只能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看着那伙人冲进卧室，把孩子从母亲怀里夺走，用一把奇怪的武器，刺进母亲的胸口，轩梦河看着女主人迅速流失着血液，最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带走他的孩子，死不瞑目。

　　周围的光景渐渐扭曲，轩梦河知道回溯要结束了，回溯时光的人，跟过去的时间没有关联，可轩梦河却有一种感觉，那群人走的时候，有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回溯结束，轩梦河面色苍白的睁开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似正非正，似邪非邪，他立刻起身去了隔壁小男孩儿的房间，庄严看他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也一头雾水的跟了过去。

　　推开小男孩儿房间的门，一串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庄严和轩梦河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窗台上，穿着一身样式奇特的黑衣，细长的眼睛下，长了一颗红色的泪痣，他看了进来的轩梦河和庄严一眼，轻佻的一笑，转身从窗口一跃而下。

　　庄严赶紧跑到窗台边上往下看，楼下除了一片平整的草地，什么都没有。庄严看向轩梦河，轩梦河皱着眉，一脸的凝重。

　　“庄严，这家的孩子哪年出生的？”

　　庄严愣了一下，道：“你等下，我帮你问问。”

　　庄严打了个电话，很快一条信息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是关于这一家三口的户籍信息，轩梦河大致的看了一遍，重点看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小男孩儿叫程暮星，算年纪，今年刚好满25岁，轩梦河看了程暮星的出生年月日，掐指一算，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对。若按这个时辰，程暮星一生顺遂，多福多寿，怎么会有这无妄之灾。

　　轩梦河试着往前推了一个时辰，再去推算，片刻后，轩梦河睁开眼睛，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一脸严肃的对庄严道：“这孩子，是个天生的魔星。”

　　二十五面前程暮星出生的那一天，天狗食日，群魔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