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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冥婚(一) ...

  •   以血为媒,以身为聘,合天地之姻缘,葬山水之灵柩,颂往生之歌,结阴阳之好,是为魂嫁。

      在沿海的一个小村落里,正在举办一场特殊的婚礼,不像别人家的婚礼热热闹闹,这场婚礼,肃穆安静,喜堂里挂着新郎新娘的照片,过来吃喜酒的宾客也都是一脸严肃。

      宾客里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要么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没有一个年轻女孩和小孩子。

      新郎的妈妈坐在一旁,两只眼睛肿肿的,像是刚哭过,新郎的爸爸蹲在门外抽着烟,照片上的年轻人,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下午两点半,接新娘的车回来了,几个年轻汉子,扶着新娘子从车上下来,他们把新娘子扶到一个漆黑黑的房间里,有人好奇的往里面看,没等他看到什么,房间的门被咣得一声关上了。

      晚上十一点,新郎家的人在门口挂上了灯笼,白色的灯笼上写着黑色的喜字。喜堂已经布置好了,房梁上挂着黑白两色的绸缎,桌子上摆着纸钱元宝,本该是新郎父母坐的位置上,供奉着新郎爷爷奶奶的牌位。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喽。”

      新郎和新娘被两个年轻男人,分别从两个房间扶了出来,新郎双眼微微睁着,脸上敷着厚厚的粉,裸露的皮肤上,隐约能看到缝合的痕迹,新娘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盖着盖头,有人眼尖,看到新娘手上有一块青黑色的斑。

      新娘和新郎被扶到一块儿,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女人,哑着嗓子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鬼神。”

      扶着新郎新娘的人,按着两人的背,新郎新娘僵硬的向下拜。

      宾客里的年轻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的人看向他,只见他脸色苍白,瞳孔放大,一副十分惊恐的样子,旁边的人问他怎么了,他定了定神,仔细的看了看前面被人扶着的新郎新娘,他似乎松了口气,跟身旁的人说没事,刚才看错了。那人问他看到了什么,他怎么也不肯说。这环境这么诡异,他不敢说自己刚刚好像看到新娘的手动了一下,他可能是太过紧张看错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屋子里,越来越冷了,或许是心理作用吧,他安慰着自己。

      新郎新娘拜过了天地,敬过了祖先,接下来该夫妻对拜,扶着新郎新娘的人让新郎和新娘面对面,这时一阵狂风吹过,房门和窗户砰地一声被风吹开了,屋子里点着的蜡烛被风吹熄了一半,顿时变得幽幽暗暗。

      有人去开电灯,却发现不知到什么时候,停电了。

      风还在往屋里灌,新娘的裙摆被风吹起,隐约能看到新娘的腿被绑在木架子上。

      窗外的风呜呜咽咽,屋里的人惊惊惶惶,靠近门边的人,想要去把门关上,又是一阵风卷了进来,新娘子头上的盖头被风掀了起来,落在了地上,在场的人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脸上敷着比新郎还要多的粉,却依旧遮不住底下发青的皮肤和紫黑色的尸斑。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扶着新郎新娘的人松开了手,慌忙的退到了一边,新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新娘因为有木架子支撑着,姿势怪异的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所有人,她的眼睛里,慢慢的倘下两道黑色的液体,有人看到新娘原本下垂的嘴角,向上勾了起来。

      “啊!!!”

      “老板来条□□。”

      庄严站在杂货铺的窗口前,等着老板拿烟。这间杂货铺在警局对面开了十年了,原来的老板是对老夫妻,两口子经营着杂货铺,供孩子上学,后来孩子毕业工作了,两口子也没别的事干,就继续经营着杂货铺。

      半年前,杂货铺老板摔坏了腿,两口子一合计,都一把年纪了,孩子也大学毕业工作了,就决定回老家养老,。两口子这一走就不回来了,于是就把杂货铺盘给了一个年轻人。

      庄严加班买泡面的时候,见过几回新老板,叫轩梦河,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薄唇,鼻梁有点塌,皮肤倒是挺白的,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经常躺在铺子里的摇椅上睡觉。

      一开始有人买东西,老板还起来算个账,后来警局的人和老板熟了,老板就在门边上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购物自取,明码标价,桌子上有零钱,自己找零。想要不劳而获的,屋子里面有监控,对面就是警察局,后果自负。

      牌子就放在门口,摆的位置特别显眼,原来的是用毛笔写的,后来被书法爱好者偷了几回,老板就没再手写,改用打印的贴在一块木板上。庄严看过原来的,还拍了照给他的书法家爷爷看,爷看之后说:“这字苍劲有力,矫若惊龙,一看就是书法大家。”

      庄爷爷在查了他认识的所有书法大家无果后,便追着庄严问老板的联系方式,被庄严以在网上看到的,不知道是谁写的为理由敷衍过去了。

      庄严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烟,只见老板抬手指了指身后的货架,示意庄严自己拿。

      货架上的商品井然有序,用小标签标明了货物的种类,庄严很快就找到了他要的烟,二百块钱扔到桌子上,拿了要找的零钱。庄严拆开包装,拿出来一盒,剩下的都放进了背包里,刚想抽一支,就听见老板的声音,不咸不淡的道:“出去抽。”

      庄严掐了烟,随手扔进了杂货铺角落的垃圾桶里,他出门前回头往里面看了眼,老板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张当日的报纸。

      警局里电话响个不停,有报警买的西瓜不甜,和卖西瓜的起了争执的,有报警家里进了老鼠,自己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还有人报警家里闹鬼,庄严看着电脑上的报警信息,默默地点了一支烟。他原来是江州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半年前因为一桩案子,被调到江州市分区派出所,成了一名民警。

      其实那桩案子已经结案了,由警方向法院提起诉讼,但是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再加上嫌疑人的律师钻了空子,最后嫌疑人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在场的警方,检方,受害者及家属都清楚怎么回事儿,但就是没办法给他定案。

      看着嫌疑人洋洋得意那出儿,庄严没控制得了自己的脾气,当场把嫌疑人揍了一顿,嫌疑人鼻梁骨折,要控告庄严殴打公民,当时的刑警队副队长就警告嫌疑人,虽然案子暂时结了,但是警方会一直盯着他的,叫他小心自己的尾巴,嫌疑人这才没有再咄咄逼人,但庄严还是受到了处分,被调到分区派出所。

      庄严叼着烟,继续翻报警信息,这些报警基本上都被同事处理了,剩下的一些仍在处理中,庄严接着往下翻,一条标红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报警人称自己家里闹鬼,经常能看到一个穿着校服,满身都是血的小姑娘,蹲在房子的角落里,直勾勾的看着他。

      庄严是个无神论者,小时候也听人讲过灵异事件,不过就是听个热闹,讲的人讲的引人入胜,听的人听的脊背发凉,听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几天的功夫,就都忘得差不多了。庄严坚信,一切灵异现象,都能科学的解释,那些科学解释不了的,总有一天也能解释了。至于那些什么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封建迷信,是需要打倒的牛鬼蛇神。

      庄严把出警记录翻出来,这个报警处理是一周前的,报警人被家人和出勤的同事一起送到了精神病院,最后被诊断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目前已经入院治疗了。

      出警记录里详细记录了同事和报警人的对话,庄严仔细看了一遍,报警人对他幻觉里看到的鬼的样貌:年轻女性,年纪大概在17—20岁之间,身高165左右,偏瘦,梳着马尾辫,颧骨有点高,眉毛稀疏,塌鼻梁,厚嘴唇,嘴角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穿着龙城市立中学的校服,脖子上有一道刀口,挺深的,脸上,校服上全是血。

      庄严皱着眉头看完出警记录,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喂,小王吗?帮我个忙……”

      杂货铺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明明外面没有风,风铃却自己动了起来,趴在外门口晒太阳的小野猫,像被什么踩到了尾巴,凄厉的惨叫一声,嗖的一下窜了出去,跑到了马路对面,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警惕的看向杂货铺的方向。

      一天大黑狗从外面溜达进来,它看了眼柜台的方向,对着空气汪汪了两声,满意的进了里面,它伸爪子扒拉掉轩梦河脸上的报纸,开始舔他的脸。

      轩梦河睡得正沉,梦见和师父一块吃烤鱿鱼,他正准备吃,串在竹签子上的鱿鱼一下子活了,扑到了他脸上,湿黏黏的触感,让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轩梦河推开要跟他黏糊的大黑狗,撕开一片湿巾,擦脸上大黑狗的口水,等擦完了要丢的时候,他一抬头正对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睛,轩梦河的目光向下看了看,他很快抬起头对站在柜台前的女鬼道:“出去,变个样子再进来,太辣眼睛了。”

      十分钟后,杂货铺的门被从外面锁上,门口挂着个牌子,暂停营业。

      轩梦河点了一段香,香冒出来的烟笔直的向着上方飘去,桌上摆着黄表纸和朱砂,黄表纸上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女孩,穿着黑底白花的连衣裙,梳着马尾辫,唇红齿白,长得挺清秀的,不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孩儿的脸画的太白,嘴唇画的太红,额头和手臂上还有淡淡的一条线。

      轩梦河把一打照片扔到女孩儿面前,让她自己看,照片都是黑白的,两张一组,一张是遗照,另一张是遗照上的人死时的样子,女孩儿翻了半天,不是嫌弃照片上的人长得不好看,就是嫌弃人家死的太惨,好不容易挑中一个长得好看,死的也不难看的,女孩儿害羞的把照片递给轩梦河,白里透青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红晕。

      轩梦河扫了眼照片上的小伙子,用朱砂在黄表纸上写下了小伙子的生辰八字,和照片一起烧了,他对姑娘说:“后天,凌晨零点钟到这儿来相亲。”

      大黑狗趴在桌子下面,看着像睡着了,但耳朵支棱着听轩梦河和女孩儿的对话。

      送走了女鬼,轩梦河踢了踢桌子底下大黑狗的屁股:“回家了。”

      庄严打开邮箱,邮件是两年前一起案子的卷宗,他直接翻到了受害者被害的现场照片,18岁的小姑娘,被杀死在学校,穿着校服,躺在血泊里,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色彩,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恐惧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小姑娘的嘴角也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和报警人描述的完全一致。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后,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案子是两年前他经手的,凶手很快就被抓到了,判了死刑,去年执行的。

      他对这个案子的印象挺深刻的,小姑娘刚考上大学,回学校取通知书,在班里遇上了男同学,男同学以前追求过她,她没同意。这回在班级里遇到她,男同学对她动手动脚,意欲施暴,她挣扎的厉害,男同学没能得手,或许是恼羞成怒,情绪失控,他杀了小姑娘。

      庄严他们接到报警赶到的时候,凶手已经跑了,小姑娘的遗体已经凉了,C大的录取通知书就在她的遗体旁,沾满了血液,小姑娘的手机存着一张刚刚拍的照片,她在学校教学楼旁的的丁香花丛边上,笑得格外的灿烂。

      庄严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把卷宗打印了出来,夹在文件夹里,放进了背包。他跟值夜班的同事说了声,就背着背包离开了警局。

      轩梦河在便利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便当和果汁,他在冷藏货架前犹豫了下,最后拿了瓶牛奶,结账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又买了充电宝和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后付了钱。

      他出门的时候,和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擦肩而过,门上的风铃晃了几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回头看向店里,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刚刚那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不见了踪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冥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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