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府尹》怡然尝小馔

14、考校（下）

　　好你个苏子琛！

　　她送他的这顶高帽，虽绵里藏针，却很是漂亮，叫他还能挑出什么错处来？

　　他早已察觉，眼前这人虽被一通考校，却始终镇定如一，远不如面上紧张。

　　原也是他大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却敢孤身一人面对数名刺客，智计百出，挣得命来。这份胆识，又哪里是他今日这阵仗能逼出真话的？

　　云珩怒极反笑，道：“原来如此。苏大人一片赤诚，为国效力，看来必不辜负陛下圣恩。”

　　苏子琛看向他，一双温润的杏眼中果然毫无惧色。

　　“臣入京兆府五年，敢不尽事勤勉，自当恪则，秉公而断。”

　　云珩闻言，静默了须臾，面色虽依旧不豫，不知为何，心头的那点不痛快却竟是消散了不少。

　　“苏大人持心清正，令人感佩。”

　　苏子琛见他不再揪着她有否婚配不放，心中也是长吁了一口气，亦坦然道：“殿下当日在帝京城外仗义援手，又将刺客交付有司，言凌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仁心仁德，敬畏法度，也令臣等敬服。”

　　云珩也不知面前这狡猾的京兆少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只淡淡笑了一笑，平缓了神色，道：“本王今日还有一事，要告知苏大人。”

　　“请殿下示下。”

　　云珩道：“年前凌擎圈地一案，兹事体大，陛下已下令彻查，由大理寺卿叶煦主理。”

　　苏子琛一怔，忙低首，郑重一揖，对他道：“多谢殿下告知。陛下英明，国法得正。”

　　云珩摆了摆手，道：“不敢当苏大人的谢，苏大人少腹诽本王几句，便是本王的福气了。”

　　苏子琛听了，知道他说的是方才，明明是他考校她，却一时不察，反被她拿话噎住了的事。

　　她一时没有撑住，轻笑了一声，虽很快收住笑意，还是被他瞥见了。

　　她此前虽一直力持镇定，到底是面对赵王这样的人物，终究崩着几分紧张。

　　此刻心头一松，笑意楚楚，一时仿若朝花绽放，鲜妍耀目。

　　说不上为什么，云珩的心头蓦地一动。

　　他又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帘，心道，这般品貌，竟还不肯承认身份。

　　分明就是个娇娥。

　　他笑了笑，终是暂且放过，没有再问下去，道：“时候不早了，苏大人自有公务要忙，自便罢。”

　　苏子琛没想到这么快便大关得过，心中窃喜，却又不敢在面上显露，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才脚步轻快地往外行去。

　　她很快便走远了。

　　云珩负手望着她离开，微微一笑。

　　****

　　晓春三月初六，赵王在校场观宣威十六卫操练。

　　校场之上，旌旗招展，将兵军容齐整，达数万人众。兵士虽多，整个校场之上，却庄重无声，唯有漫天的旌旗在随风狂舞时猎猎作响。

　　他们在等待来自上首的训示。

　　云珩目视前方，望着校场里一张张肃穆的面孔，沉声道：“宣威十六卫为京畿重营，拱卫京师，巡查戍御，责无旁贷。今日，便让本王亲见尔等威武！”

　　“威武！”

　　“威武！”

　　“威武！”

　　他的话音方落，将士们顿时士气激荡，扬威之声不绝，直冲云霄。

　　“兴旗鼓。”云珩微侧首，对身旁的陈廷与褚能道。

　　“遵令！”二将齐齐应声。

　　随着军中号令官发令，操练启始。

　　诸兵士由指挥将官统领，身披铠甲，执枪戟弓矢，布化军列，骑射操演，包抄突击，远攻近战。

　　操戈声震宫阙，威势响彻四宇。

　　一日操练下来，到了晚膳时分，赵王在军营中与诸将士同饭。

　　直至落日熔金，晚霞漫天，赵王的行驾方回了府邸。

　　赵王府遵亲王规制，内城共设四门。行驾自南城门端礼门缓缓驰进，穿过承运门，入目一座面阔九间的大殿，即是正殿承运殿。

　　此刻整座承运殿已是廊榭灯明，宫殿的飞檐斗拱，青瓦丹柱，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赫赫煌煌。

　　一行几人，一同步上殿前的丹墀，往殿内而去。

　　赵王一面慢行，一面对身侧的陈廷道：“今日，你观宣威十六卫如何？”

　　陈廷回道：“宣威十六卫拱卫京师，军纪素来尚算严明，殿下数月以来又以新法操练整饬，战力已更见成效。”

　　云珩颔首，又道：“那几个钉子如何了？”

　　陈廷道：“那几人行迹可疑，但因平日里在宣威卫军中行事甚为谨慎，末将还未有确凿证据。”

　　云珩不语。

　　陈廷又道：“殿下，此事，是否需要禀报陛下？”

　　云珩道：“不忙，既无证据，便先盯紧了。”

　　陈廷领命。

　　褚能在一旁道：“陛下交代的差事果然非同一般。原本以为只是辖制宣威十六卫，没想到竟还出了这样的事，倒是有几分难办。”

　　陈廷与他对视一眼，虽没有出声，面上也流露出一样的意思。

　　云珩沉吟片刻，道：“此事必有蹊跷，绝不可掉以轻心。”

　　“是，末将等明白。”

　　几人大步往正殿而去，云珩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对陈廷道：“早先派去润州的人回来了吗？”

　　陈廷忙道：“回禀殿下，两日前已返京，详情还容细禀。”

　　云珩点了点头，道，“叫他来书房面禀。”

　　陈廷一怔。

　　前一阵，赵王命人去了一趟江南润州，所探查之事，与那位苏子琛苏大人有着莫大的关联。如今人已回京，自当向赵王复命。

　　只是，赵王才听了人已回京，便要立即召见，似乎对此事甚是放在心上，也不知那苏大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殿下这般重视。

　　他虽心中有疑，却也没有多问，当即便折返了出去，前去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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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上章官员假期与本章王府建制主要参考《大明会典》，京兆府官职参考自《新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