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半生》独醉者

4、蛇窝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终于夜色将白昼完全地侵蚀了，华灯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竟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有些刚从内地小地方来的孩子看到这场景瞪大了双眼，眼中的好奇终于使他们有了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而陆淮不一样，他自小跟着人贩子走南闯北，内地都跑遍了，近几年中国改革开放了，人贩子们也想扩展一下自己的事业，带着他们来到了机会多的东南部沿海城市。
　　陆淮他们这些孩子这一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他们现在只要等到晚上来替换他们的孩子就可以走了。那个“傻子”还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陆淮心里清楚，就算蛇头没来，这些孩子里也会有人把这件事当做讨好告诉蛇头，就算…只是想看别人倒霉。在这种地狱里，单纯善良在陆淮看来就是个笑话，单纯善良的孩子能在这里活下来吗？只有虚伪，狡诈，残忍，这些都是生活教给他们的，他们被动地接受着。
　　陆淮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替换他们的孩子终于来了，这时虽不是冬天可也才刚入春，春寒料峭的，在外面待久了实在不好受。陆淮和别的孩子都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钱放进口袋里紧紧捂着，万一被别的孩子抢走了，他们只有拿命来赔了。那个女孩终于缓缓站了起来，和他们一起回去了。
　　陆淮他们跑过这条步行街就向东拐进了一个小巷，穿过居民楼又是一条巷子，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这里是这座城市默认的三不管地带，狭窄的坑洼水泥路被两边房屋挤的几乎快没了。路边黑魆魆的低矮房屋上的霓虹招牌很刺眼，皮肉生意在这里是明目张胆的。只偶尔夹杂着卖保健品的店铺。这里是一座城市的“红灯区”。他们的“老巢”就在这的最里面。很久以后，陆淮对这里的记忆只有黑色和红色。
　　他们进入一间暂住的小院，说是小院，其实不过是蛇头他们现在住的妓院。嘈杂而乌烟瘴气，女人们故意发出的狐媚揽客声尖锐刺耳，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的女人经过孩子们身边。
　　他们一进门，就有个瘪三把他们赶去见蛇头。蛇头在钱方面从来不假手他人。他们刚进蛇头房间的时候，蛇头还趴在一个女人身上动着。这房间也十分昏暗窄小，就是这妓院蜂窝般的客房中的一个。看到他们来了，蛇头才意犹未尽的抬起他丑陋的光头，这个人健壮满面油光，后背是一只虎纹身，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直从右眉心划到左脸。现在他就像只癞蛤蟆一样光着上半身，一只脚盘起，一只脚屈起膝盖用右手搭在上面，左手还放在那像水蛇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女人身上，丝毫不觉廉耻。而陆淮他们也早见惯了，就当没看到就是了。
　　“今天怎么样啊？”蛇头边和那女人调情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着。有个大点的孩子站了出来开始收钱，把自己身上的钱和别的孩子身上的钱都倒在一个塑料袋里，跑到蛇头跟前交了出去。蛇头用那只闲着的右手提了提那塑料袋，他歪嘴冷笑一声，“嘿呦，还行嘛，早知道这地方来钱比内地多这么多，老子还等到现在？”
　　那妓女用那双白臂缠了上去，故作娇声道：“大老板，你今天又赚了多少钱啊？”说着，还不忘把头往蛇头朝蛇头那里靠了靠。蛇头一脸似笑非笑地，那丑陋的刀疤更加明显了“放心，只要你今晚把你老公伺候的好好的，少不了你的份。”女人娇笑着和蛇头滚做一处。孩子们都很明白地带上门走了出来。就那样在门边靠着睡在一处，门里传来男女的暧昧声音，院子里都是来来往往的“食客”和“食物”，虽然夜已深沉，但对这里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陆淮睁眼看着这里的景象，人间地狱也不为过了吧。忽然，他觉得腿有些麻，想抽却抽不动，低头一看，那个“傻子”竟然把他的腿当枕头枕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