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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珠 ...

  •   第4章

      晁琼之虽然是个瞎子,却是个聪明至极的人,沈京初到底嫩,跑出去没多久,就被她带着人给找到了。

      但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沈京初站在大街上,对着来抓她的家奴和她最讨厌的老师,竟然一点也不惧。

      晁琼之拄着拐杖,在喧嚣的街上,用烧了衣角的衣服下紧紧握着拳头,咬牙说道:“你跑出来干什么?”

      沈京初说道:“我要做我想做的事情。”

      晁琼之说道:“你还嫌你给沈家丢的人不够?”

      沈京初说道:”要不是您逼我,我也不用烧房子呀。您看我之前也和您好言好语商量了,毕竟您不让我出来不是?“

      晁琼之被她气得直哆嗦:“你这女孩,怎么就往死里犟呢?我说了多少遍,就算是你搅黄了现在的婚事,你以后怎么办?你不嫁人,谁养活你?”

      沈京初耸了耸肩:“我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

      她说着,又说道:“当今圣上最担心的无非是平贼,几代忠良都拿他们没办法,即便是平北征西的赵启平都打不过他们,他们是天子之忧,国家大患,只要我能杀死一个平家人,那我可以证明即便是女子也能为国建功立业,我就不用非得嫁人了!”

      晁琼之冷笑:“就凭你?你沈家前辈死了几代人,也没拿下过一个平贼的人头,就凭你这小身板,你也配想?”

      沈京初说道:“书念的不多,那我就去学兵法;武不曾习,那我现在就开始学,我迟早能学成。”

      沈京初说着,还掰着手指头挨个数:“平家平楚山,人称小霸王,身量如恶虎,长啸能贯林,土匪里的小头头,杀了他我就能不用嫁人。”

      “平家平含烟,明月弯钩,来去无踪,手段狠辣,身轻如燕,夜行无声,杀了她,我谋个一官半职就不愁了。”

      晁琼之在大街上气得直跺脚:“你还真敢想!当年平含烟闯了皇宫,取了贵妃冠上明珠,禁军都没把她拿下,你还想杀了她?”

      沈京初嚣张地伸手指天,大声叫道:“我野心大着呢!这两个都不算,我要杀平谷雪!不是说她胎里带来病三分,面如恶鬼,狠似毒蛇,身子轻到踏雪无痕,世上都没有活人见过她的容貌吗?没人见过她,没人敢动她,所以我才要做第一个!”

      晁琼之被她的胡言乱语气得不轻,对着几个武师一挥手,吼道:“把你家小姐抓回去!”

      沈京初立刻跳开几步,厉声说道:“谁都别碰我!”

      她丝毫不惧,傲然站在街上,冷笑着说道:“谁要是靠近我一步,我当即脱了外袍赤着身子站在大街上发疯喊叫,我看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几个武师谁敢承担这样的责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面面相觑,无助地互相看着。

      晁琼之彻底被她整得没辙了,只得说道:“好,你不是要学念书、学武术吗?你先跟我回家去,你不回家怎么学?”

      沈京初后退几步,丢下一句话:“事情这么多,我们一件一件来。先让太子死了娶我的心,学武的事之后再说!”

      沈京初说完,跑入人群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饶是她已经跑远了,几个武师依旧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晁琼之一贯稳重端庄,此刻她跟被冻住了似的僵在原地半晌不动,片刻后,终于无法忍受,气得摔了拐杖,再不顾什么端庄仪表,忽得大叫一声:“沈京初!你这个小畜生!气死我了!”

      几名武师急忙说道:“晁先生,这话说不得,说不得啊!”

      晁琼之读书万卷,终归是个女流之辈,一生学识不让男儿,可是也只赢得一句“先生”来赞誉她,她多次说服自己死了那平起平坐的心,她非但如此想,她还教给沈京初,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连沈京初都教不成。

      晁琼之摔了拐杖、形象大损的时候,沈京初正在往京城的花街柳巷里跑。

      想进宫见太子,就得有进宫的令牌,沈京初自然没有这等好东西,可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同胞兄弟沈明春却有。

      从小,沈京初虽然和沈明春一母同胞,可是母亲却格外偏爱她这个大她几秒钟的哥哥。

      家中的幼子最容易被人娇惯,沈明春便被母亲的溺爱和父亲的纵容惯得像是个娇小姐,身上穿的锦缎比沈京初都多,玩鸟玩蛐蛐,动不动就爱哭,明明是已经定了亲的人了,和沈京初吵起来都要哭着找娘。

      沈京初从小就知道母亲病重,多年在病榻上缠绵,她早就学会了受了欺负自己解决,可是她这个哥哥却偏不,但凡受了委屈,就要往病重之人的院子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像个未断奶的孩童。

      沈京初当年也恨过她大哥,恨她大哥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还偏要娶嫂嫂晋语娟,可是她大哥虽然病重,好歹有责任有担当,临终前替自己把后事交代妥了,就算是他死了多年,家中也没有人敢轻慢他的妻子。

      可是沈明春?

      他前两天养的鸟儿从笼子里飞了,他气得砸了一地的东西,坐在院子里又哭又闹,闹着第二天不要去念书。

      就是她这个最不成器的哥哥,每天跟太子混得鬼熟,沈京初认定了王八配绿豆,臭鱼找烂虾,连带着太子一起看不起。

      想要找这位太子殿下,先去花柳巷找她那位不成器的哥哥。

      沈京初进了花柳巷,一问那位最爱哭的,立刻有人给她指路,说就在二楼,让她上去找。

      就在沈京初上楼的时候,她的心脏忽得加速,出了一身冷汗。

      她和沈明春是双胞胎,虽然长得不像,性格相反,自小却是感应相连。她这一下子骤然难受,自然是沈明春又出事了。

      但是沈京初才懒得管他,直接上了二楼,一脚踢开了沈明春所在的房间。

      她一提开门,整个人就愣住了。

      沈明春正哆哆嗦嗦被捆椅子上哭,一看见沈京初来了,登时入逢救星,虽然被人堵着嘴,沈京初一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有人要杀我!救我!】

      沈京初抬头一看,一个黑衣女子正拿着刀架在旁边的人脖子上,见沈京初来了,悠悠对着她笑:“小姑娘,还挺有缘的么。”

      沈京初和她对视一眼,低头一看,只见她那位未来的夫君,一国的储君,正被人拿断刀架着脖子不敢动。

      沈京初哆嗦了一下。

      她和沈明春那该死的双胞胎的联系,让沈明春即便是不说话,沈京初也立刻脑子一通知道了这女子是谁。

      沈京初吓得立刻退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那拿刀的黑衣女子,就是她之前在大街上嚷嚷的,明月弯钩,来去无踪,身轻如燕,夜行无声的平含烟。

      当年夜闯皇宫摘了贵妃冠上明珠,一整个皇城的禁军都拿她不住。

      手上人命无数,刀狠无情。

      沈京初万万没想到,她站在大街上放大话说要取这位一流刺客的人头,偏偏这位刺客正在京中行刺,好巧不巧,全被她听去了。

      沈京初下意识就想跑,这可是平含烟,她就是世人口中的一个鬼影、出刀见血的怪物,反正她的目标是太子,沈京初是能跑,八成还可以跑得掉。

      而且,要是太子死了,她就压根不用愁嫁人了!

      沈京初甚至都知道平含烟为什么偏要千里迢迢来取这位一国储君的性命,还不是因为这位储君手欠,写了一首打油诗,嘲讽平含烟右手多生了一根手指,说她是猪蹄子多一根,还笑她练剑不成,这才练刀。

      总之自己嘴欠,谁也不怪。

      沈京初站在门口咬牙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走。

      她知道以平含烟的本事,绝对不会等她找人救人。

      她更知道只要她敢呼救,莫说是呼救,只怕是张了嘴,平含烟也可以隔着门取她性命。

      但是她跑出来,这位刺客没有来追,显然是有意放她一命。

      至少现在是。

      可是她要是回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沈京初咬咬牙,又把门打开回去了。

      她一回去,沈明春害怕的眼睛里登时放出光来,一脸看到了希望的模样。

      没用到等着妹妹来救自己,沈明春比废物还不如。

      平含烟含笑站在屋子里,笑道:“怎么,回来取我性命了?”

      沈京初说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世人都说平含烟是鬼影,可是她偏偏生得不丑。

      这位夜取贵妃明珠的刺客生得眉眼艳丽又轻浮,此刻手上刀尖绕着太子的咽喉,眯起眼睛来打量沈京初,笑着说道:“我若是今日杀了你,以后谁来杀我呢?”

      沈京初咬咬牙,说道:“我、我说话算话,我虽然现在打你不过,但是以后,以后我有了机会,一定杀了你。”

      沈明春本来眼巴巴等着沈京初救他,听她这么说,气得大叫一声:“你激怒她作甚!我们还要求她手下留情呢!”

      沈京初说道:“我没有激怒她,就是因为她是平家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我才立志要杀她。若是她没什么本领,我杀她做什么?”

      沈明春吓得直哆嗦:“平、平姑娘,这女的我们不认得,真的不认得。”

      平含烟含笑看着沈京初,非但不生气,还把刀收了。她一收了刀,太子立刻就想站起来跑掉,被她硬生生给按了回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平含烟悠悠看着沈明春,嘴角挑起一丝不满的笑意来:“好,你既然看得起我,为什么不直接立志要杀我,反而偏要立志杀阿雪那个丫头?怎么,在你心里,我比不上平谷雪?”

      沈京初讷讷说道:“就、就是比不上,杀了平谷雪我才能出名。”

      平含烟失落地“哦”了一声,说道:“那杀了我,只配谋个一官半职?”

      沈京初很诚实地点点头。

      沈明春气得顿足:“沈京初,我就知道你以后要害死我,你迟早要害死我!”

      沈京初说道:“你不杀我,肯定是有话要和我说。你别同我绕圈子了,你说,你要怎么才能放过他们?”

      平含烟故意说道:“看来你嘴上说着不在乎你未来的夫君,心里头还是在乎的嘛。”

      沈京初说道:“我才没有!你若是杀了他,我一母同胎的哥哥自然活不成。我这个哥哥虽然混账,可是他是我母亲唯一的牵挂,我母亲时日不多了,今天我就算是以命换命,我也得把他这条狗命留下!”

      沈京初说这话的时候,太子蓦地失落地开口:“你不在乎我?”

      沈京初没好气地看向那个废物:“你闭嘴。”

      太子:???

      沈京初:“你以后糟蹋国家的时间还长着呢,闭嘴。”

      平含烟摆明了是想逗逗她,故意说道:“你让一个刺客不杀人,你难道不应该给我充足的理由吗?”

      沈京初说道:“平家一直与我朝为敌,我朝的将军攻不下你们的山头,你们也只能龟缩在山头上无处可去。只要我朝太平一天,你们就没一天好日子过。可是即便是你们怎么反击,国家的铜墙铁壁也不是一日就能动摇的。”

      平含烟问道:“你说这些,对我不杀他,又有什么作用?”

      沈京初伸手指着太子,说道:“你们攻不下这铁打的山河,可是他能。他是个废物,他老爹是皇帝。只要你不杀他,让他继承了皇位,依照他的昏庸无能,不出几年,国家就要忙于灾荒和内乱,再也顾不上讨伐你们了,这对你们难道不是好事?”

      平含烟一愣:“你讲的竟然甚有道理。”

      太子殿下一贯自我感觉良好,此刻被沈京初一骂,登时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本来想找沈京初寻仇,然而转念一想,沈京初虽然骂他,却偏偏是要救他,气得他蔫着脑袋不吭声。

      沈京初问平含烟道:“怎么样,这个理由充足了吗?”

      平含烟倚在一边的椅子上,那双锋利的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胆子不小的丫头,笑着说道:“敢当面说一国储君无能的姑娘,在这无趣的京城里我还第一次见。”

      她说着,伸出手,将那锋利的刀子收入鞘中,用刀鞘指着沈京初的咽喉,笑着说道:“为了不想嫁人,威胁家人要脱光了衣裳在街上大喊大叫的贵家小姐,我也是头一遭见。”

      平含烟耸了耸肩,说道:“这之前,我还以为整个京城里都是无趣又顺从的傀儡呢。”

      沈京初说道:“你到底还想怎样?”

      平含烟逼近了一步,嘴角带着挑衅的笑意,手里的断刀颇具威胁地指着沈京初的咽喉,轻声说道:“好,我不杀太子。但是要我不杀你哥哥,我还有个条件。”

      沈京初有点怕她,吓得步步后退,直到后背递上了墙面,无路可退。

      沈京初警惕地问道:“你想怎样?”

      平含烟微微弯下身,红唇里吐出轻柔的气息,拂在沈京初的耳畔。

      这位手上沾着无数鲜血的刺客,声音竟然是出乎意料的轻柔。

      她微微俯下身,在沈京初耳畔轻声说道:“你把你那个远大目标改改,杀阿雪没意思,她无趣得很。来杀我,怎么样?”

      她说着,无声无息地取下了沈京初发髻上的钗子,一个打圈绕在指尖,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来杀我,什么时候我便将你的东西还给你。”

      沈京初下意识一摸头发,簪发的钗子早不知什么时候没了,长发登时散落了一肩。

      平含烟笑着将手往身后一藏,一个转身轻灵地越出窗外,笑道:

      “来蜀山杀我,我就还你钗子。”

      沈京初气得追到窗口,站在窗口大吼:“你!你给我等着!”

      她光放狠话还不满意,气得说道:“你、你这个卑鄙下作的刺客,等我找到你,我把你那颗逆贼的心都挖出来!”

      平含烟稳稳地站在房顶上,轻灵地如同一只飞燕。

      她的长发在肩头飘扬,青天白云映着那满含戏谑的眉眼。

      平含烟为了气沈京初,故意笑着伸手一捂前胸,纵声笑道:

      “好啊。”

      “有本事你就挖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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