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情未央》茹茜

3、赴宴

　　这一年,我五岁了.正如我预料的那样,额娘并不得宠.于是,长到这么大的我甚至没有看到我的父亲康熙皇上一面.琼儿姐姐九岁了,额娘开始亲自教她满、汉、蒙三种语言,还有琴棋书画.我实在惊叹,额娘不是来自蒙古吗?

　　若说她善于骑射我倒可以接受,可是为什么对汉文化亦如此精通?后来我才知道我额娘的额娘,也就是我的外婆竟是江南的小家碧玉,因为种种缘由远嫁蒙古.怪不得额娘身上既有蒙女的豪气又不失汉女的温婉,如此说来我身上竟有满汉蒙三种血统呢.姐姐天资聪颖,但毕竟只有九岁,而我不同,我这个身体虽只有五岁,但里面却是二十岁的心智,故而每每额娘教姐姐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在心里记下.

　　除了教姐姐之外,母亲就惦记着她惟一的儿子.奈何这宫中的规矩,额娘却很少能与哥哥相见,原来皇子也是很辛苦的,六岁起就要开始学习了,每日寅时(凌晨三点)就要起床, 卯时(就是凌晨五点到七点)，老师来到课堂，满文的师傅，汉文的师傅到了上书房，到了之后就检查皇子们功课，让皇子背书，皇子朗朗背诵，一字不错。

　　然后汉文师傅再给他划下面一段，接着背下面一段。辰时，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候学生上课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皇上下了朝就会来到无逸斋，皇子们到斋外面台阶下面迎接他们的皇阿玛来，皇上来了之后落座，就说要背书，就让阿哥们背书，皇上拿出书来随便点一段，皇子就背，要一字不错 . 巳时，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候要练习书法,每一个字要写100遍。

　　而且即使三伏天也不须拿扇子,要正襟危坐. 午时，十一点到一点，就到了午饭的时候，侍卫就送上饭来，皇子们也让老师吃饭，老师到自己座位上吃饭，皇子们在另一旁吃饭，吃完饭之后不休息，继续前头功课。未时，就是一点到三点，这时候皇子们到了无逸斋的外面是一个院，那儿有靶，射箭，一个是休息一下，一个是体育活动，一个是练习骑射，练习武艺。申时，就是十五点到十七点，皇上会到无逸斋再次检查功课. 酉时，十七点到十九点，在无逸斋外面练习射箭. 从凌晨三点到晚上七点，天天如此， “无间寒暑”。

　　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是心惊肉跳啊,幸亏我是个格格,要是个皇子,呵呵,那我可不敢想了.额娘天天留意着哥哥的消息,比如奴才们告诉额娘说 “十三阿哥今天书背得不错,被万岁爷夸奖啦.”又或者是 “十三阿哥今天受了暑气,中暑了.”而额娘呢,也随着这些消息或喜或忧.

　　这一日,姐姐在房里绣女红,我在一边叽叽喳喳,对这个姐姐我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绣工如此了得,哪像一个九岁的孩子. “姐姐.”我嬉笑着凑过去. “怎么啦?”姐姐停下手上的东西捏了捏我的脸.”你在绣什么呀?” “过几日是皇阿玛的大寿,我想……”

　　“皇阿玛大寿?我们也要去吗?”我急急的问道,皇上的生辰并不是所有人都去的了的,嫔妃之中只有得宠的才去的了,前几年额娘都不曾去的.我一听这个立刻高兴起来,朝额娘的屋里跑去.”馨儿,馨儿,还不一定呢,你别去问额娘啊.”待姐姐喊住我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刚跨过门槛,就呆在那儿了,额娘手上捧着一方大红的喜帕,愣愣的出神,泪盈于睫. 我以为额娘每日的生活也仅此而已了,因为除了为我们兄妹三人,额娘几乎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原来,我错了……额娘始终对皇阿玛念念不忘,无法释然.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苹洲。

　　额娘竟也为情所苦,想来额娘应该也有过辉煌的岁月,可如今却只有思妇的情怀.额娘啊,你好傻.你不知道你那身为天子的夫君在大江彼岸已拥有了一切吗?他怎会回头来瞥你一眼.额娘匆匆的把那方喜帕藏于身后,笑着招我过去.我像往日一样在额娘身畔撒娇,心下默默的想着,我一定要帮额娘.况且,上天赐我重生,让我有了完整的家,这一次我一定要牢牢的抓住,再不让属于我的父爱凭空消失.

　　“娘娘,娘娘.恭喜娘娘,今儿万岁爷下旨, 三月十八日准娘娘赴生辰宴呢.”秦嬷嬷一脸喜色.额娘忽的站起身,颤声问道: “真的吗?” “可不是吗?听说今儿万岁爷考了十三阿哥,十三阿哥表现出色,龙心大悦,因而……”额娘的脸色又变了变,呵,这秦嬷嬷,若是我也断不会想知道原来所为眷顾竟只是一种恩赐.额娘的脸上神情复杂,是啊,喜有之,悲亦有之.喜,因为儿子的出色而颇感欣慰,这是作为母亲的骄傲.可这份骄傲却无法替代另一种神伤与哀愁.

　　或者,该想个办法让皇上把目光再转移到额娘身上来吧.又或者……一个计划渐渐在我心里清晰起来.

　　终于到了三月十八日这一天,额娘盛装出席,同去的还有我和姐姐.我不禁惊呆了,原来皇家的生辰宴是如此的奢华,我当了五年的皇家格格也不过是只井底之蛙.我也没时间发愣,秦嬷嬷把我和姐姐领到格格的这一桌.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一桌的姐妹,因大格格二格格早殇,所以第一个是三姐,五年前封的固伦荣宪公主.四格格早殇,接下来便是五格格端静,是布贵人所出.再来,六格格恪靖.七格格、八格格均早殇,于是下面就是九格格温宪,十格格纯悫.十四格格因为年纪小且母亲不得宠,所以不在.正打量着, 荣宪公主朝我和琼儿姐姐走过来.

　　“端静,快来看,我们还没见过这小妹呢,你看，粉妆玉琢的多可爱.”端静格格伸手逗弄我,哎呀,枉我一个二十岁的现代人在这儿让这些十来岁的小孩儿当孩子逗,实在别扭的很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我现在就是个五岁的毛孩子呢. “馨儿见过三姐姐、五姐姐.” “馨儿?呵呵,多好的名字,琼儿,这名字又是敏额娘起的小名儿是不是?”荣宪偏头问我琼儿姐姐. “是啊,是额娘给起的.”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喊道.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跪地声、请安声种种交杂,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抬头打量我的这位父亲-----康熙皇上.本以为这么一大堂人,皇上根本看不到我,或者说不屑朝这个方向看,哪晓得一抬头正对上皇上的眼睛.冰冷，威严，凛凛冽冽，着实叫人打了个寒颤。我心里一惊，暗叫糟糕,不会治我个“大不敬”吧.我忙低下头,想想才觉得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了,毕竟现在的我只有五岁,况且又是皇上的亲女儿,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怪罪于他五岁的小女儿吧.终是失笑。

作者有话说

　　背景音乐：故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