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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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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独步“零班”的钟越
何如初忿忿甩开韩张,走远几步才想起戴晓,回头张望,老远见她一个人垂着头往图书馆方向去,忙追上去,喘着气问:“你怎么先走了?也不等等我!”
没听到回答,转头诧异看她,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整个人失魂少魄的,忙问怎么了。戴晓闷不做声,也不理她,独自加快脚步走上螺旋梯。
何如初拉住她,“戴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戴晓沉了沉脸,使劲挣开她,看她的眼神陌生的紧,冷冷地翻着白眼,极度不耐烦。
她还不明就里,犹说:“太热了,我请你去冷饮店吃冰。”拖着她就走。
戴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了吧——”待还要说些什么,看见跟上来的韩张,含住了话头,一把推开何如初,头也不回地去了。
戴晓长得白白胖胖,留着齐颈的学生头,鼻梁上架着副金色边框深度近视镜,愤怒下推出的一掌力道颇大,何如初细细瘦瘦的,哪经得住,不防下连退数步,直到撞到韩张怀里才刹住去势。吓得脸色白了白,一手紧紧抓住雕花铁栏杆,上身直往下倒。好一会儿才说:“戴晓怎么了?跟我像有仇似的!”
韩张忙冲上前扶住她,见她们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拉着她压低声音说:“先出去再说话,在图书馆吵吵嚷嚷,唧唧歪歪像什么话!”拽着她出来。
她转身便走,韩张忙问:“你去哪?”
“找戴晓去啊,她可能碰到烦心事了。”
韩张见她还不明白,点着她鼻子说:“我说你能不能机灵点啊?你这会儿去找她,还不火上浇油呢?”
何如初转头看他,“为什么啊?”
韩张摇头,说:“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还不是因为你进了零班,她没有进!现在去找她不是自讨苦吃吗?”
何如初一听,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戴晓那么生气呢——,迟疑好半晌,也拿不定主意,现在去找她反倒像是示威,于是懦懦地问:“照你说那怎么办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一脸心虚惭愧的表情,好像戴晓不能进零班是她害的。
韩张拖着她就走,“那有什么怎么办啊,看着办啊。又不关你的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回头再说,说不定过一两天就好了。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快回家吃饭去!”心里想,女孩子心眼就是小,没进零班又不是什么死人的大事,值得这么生气嘛!
何如初只好闷闷地走回家。出了校门穿过马路再往右转,是一大片高级公寓,她家到学校不到十分钟路程,若是快走,只要五分钟。因为路程太近,一直想和同学一样骑车上学始终无法如愿,深以为憾事。
一阵猛敲门,何妈妈迎出来,劈头就说:“斯文点,你看看你,有女孩样儿吗?钥匙呢?又忘带了——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了,整天丢三落四的,以后怎么办——”
她唯有吐着舌头跑上楼,将何妈妈的唠叨关在门外。当初买楼的时候,因为何如初时不时抱怨她以前的卧室有油烟味儿。何爸爸便一气买了上下两个单元,打通成楼房的式样,厨房设在下层,她住在楼上这才没话儿了。
家里的阿姨请她下楼吃饭,她趴在床上偷看漫画,半天不动身。何妈妈亲自上来,推门说:“吃饭了,磨蹭什么啊?”
她吓得往前一倒,将漫画压在胸前,赶紧装睡,嘴里答应着说马上下去。等何妈妈出去,连忙跳起来,把漫画塞枕头下,想了想,不放心,拉开枕头拉链,一把塞芦苇屑里面。
饭桌上因为想着漫画,随便扒拉两口,吃的心不在焉,问:“爸爸呢?”何妈妈头也不抬地说:“问你爸又有什么事儿?”
她心虚地说:“没什么事儿啊,就问他怎么不回家吃饭。”何妈妈瞪她:“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也这么多废话!你爸忙着呢。”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妈妈,学校新设了一个零班,只有二十八个人,我也进了。”
何妈妈听得有了笑意,这个女儿调皮是调皮,成绩却不错,念书也没怎么操过心,重点初中,重点高中,重点班,都是自己考进去的。从没有为她请客送礼过,比起周围的孩子,省了多少事。
她趁机提出要求:“妈妈,我在明珠大厦看见一支派克钢笔,笔帽是淡金色的,你回头买给我好不好?”
何妈妈说:“就你那一手破字,要这么好的笔做什么?别糟蹋了东西。吃完饭复习功课去,暑假都玩野了,没见你做过几天功课,这就要上高三了,还不着紧!再这么玩下去,怎么考名牌大学?”
她赶紧扒两口饭,溜上楼,回头又说:“妈妈,记得给我买钢笔啊,我明天就要。”何妈妈不答话,只催着她写作业。
做了一套数学模拟试卷,解析几何都有点生疏了,有一道证明题怎么都解不出来,于是背了书包去找韩张。
韩张爸爸是“上临一中”的校长,妈妈是生物组的组长,住学校的高级教师公寓。在路上碰见林丹云,俩人一起去找韩张。他们几个从小就认识,大家又住得近,可以说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林丹云母亲是“上临一中”的党委副书记,因此她也住学校。不过林丹云因为分数不够,念的是普通班。
韩爸爸出国访问还没回来,韩妈妈因为开学,忙着学校里的事呢,也没在家。几个人没了约束,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点心屑果皮瓜子壳满桌都是。林丹云边吃冰边看名侦探柯蓝,何如初和韩张靠在一起讨论试卷,时不时也看一两眼。待把一套试卷做完她便溜达着回去了。
回到家把书包一扔,打开冰箱找饮料,口里抱怨太阳都下山了,地上还热的跟蒸笼似的。何妈妈下楼,冷着脸说:“何如初,你给我上来——”
一听母亲连名带姓地叫她,就知道一定没好事。心虚地杵在那儿,也不敢吱声。何妈妈又叫了一声,她才不情不愿的上楼。
何妈妈坐在她床上,将几本巴掌大的漫画书掷在地板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她看了看,床单被子枕头全不在,知道肯定是母亲拿去洗了,搜出藏在枕头里的漫画书,于是低头看着脚尖,死不做声。
何妈妈一脸严肃看着她,“这怎么解释?”
她无力地争辩:“都是暑假看的——”
何妈妈大力拍床,提高声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有理了?上学期末你考多少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进前五吗?整天不思长进,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能进清华北大吗——”说得她头都低到胸前去了,平时的嚣张劲儿全不见了。何妈妈顿了顿,问:“说,哪来的?”
她咬牙,“买的——”声如蚊蚋。
“哪买的?”
她不做声。何妈妈又问:“还有吗?”她摇头。
何妈妈看她那惭愧的样儿,知道大概就这些,于是说:“零花钱全部交上来,以后要买什么跟我说。”盛怒下的太后,她不敢忤逆,唯有乖乖把零花钱全部交上去了。
又受了一顿教育,一等何妈妈出去,听着脚步声已经下楼,便开始打电话,哭丧着脸说:“林丹云,你的漫画书被我妈妈发现了——”
林丹云问:“那我的书呢?”她可管不了何如初,只关心自己心爱的漫画书。何如初说被缴了,林丹云气得大叫:“我说了你别带回家,要看上外面找个地方看去。现在缴了,你拿什么赔我!书店里都没有卖的——”
她唯有道歉,直到说送她一条自己的紫水晶链子才算是平息了这场愤怒,林丹云直到挂电话还在嘟嘟嚷嚷说再也不借书给她看了。
然后又打电话给韩张哭穷:“我犯事了,零花钱被缴了,你救济救济我吧。”韩张嘲笑她:“你什么时候不犯事啊?我都救济你多少回了。你说你既不缺吃又不少穿,要钱干什么啊?”
她不管,只说以后出去吃东西要他付账。韩张口里说:“那你不吃不就得了,你想吃什么何妈妈不给你买啊。我没有钱。”要吃的当然是家里不让吃的。韩张话虽这样说,每次还不是被她得了逞。
断了经济,何如初有点郁闷。想着派克钢笔肯定是没戏了,很是烦恼。只好先等妈妈气消了再说。
因为挨了批评,晚上赌气没有下楼吃饭,何妈妈敲门叫了几趟,见她不理不睬,干脆由她去,饿了自然会吃。她一心等爸爸回来哄她吃饭呢,哪知道等到晚上十点,何爸爸还没有回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瞅着大家都回房睡了,偷偷溜到厨房,见微波炉里有一大碗饭,上面堆满了鸡鸭鱼肉,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当下也顾不得,蹑手蹑脚端进房,跟做贼似的。偷来的饭菜倒是大口大口吃的倍儿香甜,怪不得人家总笑她是“猫儿食”。以前老嫌弃卧室有厨房飘过来的油烟味儿,这下躲在里面吃饭又满不在乎了。
吃完就犯困了,还记得偷偷把碗筷放回去,倒头睡到大天亮,睁开眼,天色晶亮,连忙爬起来,背了书包就要走。何妈妈叫她吃早餐,她只说不饿,脸色还是僵硬。
何妈妈当然知道她还在闹别扭,说:“上午有四节课呢,不吃早餐哪行!赶快坐下。”她推说时间来不及了,又埋怨母亲不叫她,穿上鞋子就跑了。
其实时间早得很,七点一十的预备铃,现在才六点四十,因为重新排班,换了新的教室。学校为了这些即将为校争光的“尖子生”,提供了目前来说最好的学习环境。其他班级每个班最少也有五六十人,补习班多达上百人,而他们这个班只有二十八人,不但地方宽敞,而且特意从图书馆的阅览室收拾一个地方做教室,极其安静。桌椅都是全新的,不但装上了最新的多媒体设备,并且是全校所有班级里唯一装上空调的教室,真可谓得天独厚。怪不得大家都盯着高三零班,羡慕不已呢。
随便拣了个座位坐下,等着许魔头排号分座呢。新的同学陆陆续续进来,眼睛到处瞄,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晨读的预备铃响过,许魔头踩着擦得油亮的皮鞋进来,四十来岁年纪,矮且胖,将军肚凸的像抱了个西瓜走路,幸亏白,倒不至于难看,笑的时候极其和气的一个人,可是历届学生却给他起了个“许魔头”的绰号,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一进来,所有“嗡嗡”声自然而然停下。环场扫视一圈,手撑在讲台上,“好了,在座的二十八位都是‘上临一中’的骄傲,将来就靠你们给学校争脸了。其他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先来个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吧,自我介绍完就考试。学校因为动工整修,整个暑假都没有补习,连即将升入高三的你们也不例外,两个月六十天,从来没有的事!假也放够了,想必都有心理准备。”
这就是大家为什么叫他“许魔头”的原因,最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听到考试,何如初惊的魂都出来了,教科书还没发呢,她以为许魔头应该有一番例行公话要说,没想到课还未上,先来个下马威。看看其他同学,果然都是天之娇子,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动如山,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惊慌失措。
按榜单上的顺序,许魔头头一个念的便是“钟越”,何如初忙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人还未至已经引起偌大的轰动,整个零班乃至整个年级恐怕没人对这个名字不好奇。
只见最后一排靠窗的男生站起来。何如初因为隔的远,又被后排的男生挡着,只看见侧影并没看清什么长相,感觉很高大,和她一样也没有戴眼镜。
许魔头和蔼可亲地点了点头,“不用上来了,就站着说吧。我要说一声啊,钟越同学是‘美溪一中’的高材生,文武兼备。上次的九校联考,他力压群雄,一举夺冠,大家可要向他好好学习。”
原来是挖角挖过来的,何如初暗暗想,悄声对韩张说:“那他怎么来咱们学校了,炫耀么?”
韩张也压低声音说:“学校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请他来的,不但学费保险费等各项费用全部免了,而且还在校外给他安排了住处。”听得何如初啧啧称奇。
钟越正作简短的自我介绍,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唯有何如初和韩张在那窃窃私语,他不由得看了一眼,发现是上次在宣传栏碰见的俩人,看神态十分亲密,不知为何,下意识就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大家都作了介绍,无非是客套话。轮到韩张时,便有人取笑说:“‘上临一中’谁不知道你韩张啊,就免了吧。”韩张嘻嘻一笑,说:“我就是韩张。”说完就坐下,真正言简意赅。轮到何如初时,她极其没个性说:“我叫何如初,如果的如,初见的初,以前是一班的……”
钟越抬头看她,口中默念了一遍“何如初”,觉得舌尖像有味道似的,别有一番意境,叫起来又琅琅上口,暗暗记住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