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甜恋人》虽矣

14、第 14 章

　　赵念离开之后，卓尔无聊了很长一段时间。

　　上班太枯燥。尤其是在卓尔对这个工作毫无兴趣，连工资都不怎么看重的时候，上班的枯燥程度简直是成几十倍往上增长的。

　　无聊之后就是空虚，怀疑人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明明遇到辛巴之前也没这么无聊的。

　　卓尔终于有点理解世界上为什么这么多人为情所困了，不是世界太无聊，而是对方太有趣，就好像当卓尔和辛巴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数不尽的话想说，有数不尽的路想走。就算是什么也不干，只是肩并着肩坐在一起就很好。

　　但离开她以后，其他所有事都会变得很无趣。

　　她不知所措，又患得患失，连着好几天上班都显得无精打采的。

　　好在这个单位的同事和卓尔都不熟，一时间也没人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有几个男同事试探地接触了一下卓尔，被卓尔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这一来倒是让一些女同事对她有了点意见，于是卓尔在单位上的人缘就更不好了。

　　她们脸上就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了一点排斥来，行动上也对卓尔有点爱答不理的。

　　当然了，这些女同事也都是正常人，对卓尔的排斥也不过是一点正常的小排斥。请个客，让大家聚餐一下，再在工作上勤奋一点，帮大家一点小忙，女同事们找到台阶，自然也就和卓尔冰释前嫌了。

　　但卓尔没有理会她们。

　　——谁在乎啊。

　　她和女同事们的关系就顺理成章地坏了下来，估计是没办法结交到什么好朋友了。但卓尔也不怎么在乎，她现在也有点明白赵念的意思了，她的朋友、她喜欢的人和她自己都不算是特别合群的人，如果不合群，那就不要去合群好了。

　　一个人不可能伪装自己一辈子的。

　　有这个技巧的人或许都做到五大里头去了吧。

　　反正生活就这样，平凡得很，平凡得就像雨天里地面上的水滩，时常污浊，偶尔澄澈。卓尔渐渐有些闹不明白她过去为什么能忍受这样无聊的生活了，但仔细想一想，她过去也实在是没有感受过多少快乐。

　　没有人带给她快乐过。

　　或许赵念算是。她们是室友，因此卓尔能够近距离旁观这场恋爱的全程。她得承认她一直以来对赵念的帮助都怀着一种好奇心，好奇这段爱情究竟什么时候能褪色——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卓尔敢拍着胸口发誓她没有丁点坏心。

　　她对赵念没有恶意。她对李季谙也没有恶意。

　　她只是对“爱情”本身有恶意。

　　也许也不是恶意，她只是发自内心地不相信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卓尔曾经就这个问题和赵念讨论过，赵念一向伶牙俐齿，把她辩得无言以对，就算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现在说那些话题都没有意义了。

　　坚定地认为爱情一定存在的赵念决定和她的男友分手，坚定地认为爱情从不存在的卓尔开始追求一个女孩。

　　多么形象生动地说明了世事难料。

　　等待的时间是焦灼的，但也是幸福的。每当想起辛巴马上就会回来，卓尔的心中都会升起一丝甜蜜和安慰。

　　辛巴告诉她自己回来了以后，这种甜蜜和安慰就更丰富了。

　　所有人都能从卓尔的笑容里看出她的好心情，她时不时地看向手机的动作，她红润的面颊，她仔细修补过的口红的颜色——办公室里的几个女同事彼此对了个眼神，派出一个代表，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卓尔：

　　“卓尔，今天这么高兴？”

　　“是呀是呀，”马上有人搭腔了，“是有什么好事？”

　　“肯定是谈恋爱了。”

　　“没有。”卓尔回答，她懒得多和这些人计较，但也不介意说说情况，“还在追呢。”

　　“呀！”一个年纪有三十出头的女同事发出了做作的叫声，她捂着嘴说，“你还需要追人呀？”

　　卓尔记得她被科普过，这个女同事二胎都生了，天天在办公室就是混混日子，三十多岁了，还拿比实习生高不了多少的工资。

　　也许她不该随随便便找个距离公寓近的公司上班。

　　她有点敷衍地笑了一下，一等下班就赶紧走了。

　　辛巴打开门的时候对上了卓尔有点惊讶的视线，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请卓尔进门。

　　或者她直接把东西给卓尔吗？

　　“怎么了？”卓尔问她，“今天特意在等我呀？”

　　“嗯。”辛巴说，“给你带了礼物。”

　　“是什么？”

　　素描。

　　辛巴默不作声地把鞋柜上的素描本拿起来，递给了卓尔。

　　这个朴素的素描本上连包装都没有，卓尔神态自若地接过本子，道谢说：“谢谢，我不太会画画，只是在高中的时候学过一点……”她翻开本子，然后愣住了。

　　她看了一会儿第一页，慢慢地往后翻了起来。

　　一页，又一页，直到她看到空白的页面，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问：“这是你画的吗？”

　　“嗯。”

　　“看起来不像是外行。”

　　“不是外行。”

　　“这一本开价多少？”

　　“这是练习作。”辛巴说，“不能卖，会坏口碑。”

　　卓尔合上素描本，将它抱在怀中，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说：“谢谢，这是一份很珍贵的礼物。你一定画了很久。”

　　不算久，辛巴想。

　　卓尔看起来很喜欢这份礼物，她为此露出一个微笑，但这种笑容在她的脸上向来都是一闪即逝的，于是笑过之后，她们又在走廊里沉默了下来。

　　还是卓尔主动开口：“你学了多少年？”

　　“快二十年了。”

　　“……天呐。”卓尔只能说，她想象不了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也只好说，“天呐。”

　　辛巴没说话，只是又微笑了一下。

　　“你觉得，”卓尔却说，“我现在学画画会不会太晚了？”

　　“看你想学到什么水平。”辛巴说，“培养色感最好的年龄段你已经过去了。”

　　“我只是学着玩，培养一个爱好。”卓尔说，“不指望靠这个赚钱。”

　　“那就永远不会晚。”辛巴说，“培养爱好永远不会晚。”

　　她起了点谈兴，说：“如果你不打算靠这个谋生，只是出于爱好，完全可以不打美术基础，直接从临摹开始。要把素描画好需要很多年的基本功，但是如果只想画可爱的动漫人物，在有模仿目标的情况下，勤学一年就会有明显的进步。”

　　“什么程度才算是勤学一年？”卓尔有点警惕地问。

　　“每天抽时间练习两个小时。要认真练习。”

　　卓尔开始犹豫了。

　　她对画画没有太多兴趣，会突发奇想只是因为被辛巴的画惊艳了——当然，被发表在网络上的各种画作足够精美，她也去博物馆参观过照亮了艺术史的画作，但这两者都距离她太过遥远。

　　手中的素描本却很近，近到那种惊艳的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大到让她觉得有点战栗。

　　她有点羡慕辛巴。

　　“你每天都画画吗？”卓尔问，“画多久？”

　　“每天都画。”辛巴说，“四个小时起。”

　　“都保存着吗？”

　　“没有。”辛巴摇头，“练习作都用碎纸机粉碎了。只有很少的满意的作品会保留下来。”

　　卓尔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没有那么喜欢画画，”辛巴对她说，“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不画。没人逼你这么做。”

　　“我可以去你家看看你的画室吗？”

　　辛巴停了一会儿。

　　卓尔几乎立刻就后悔这个提议了。她想说什么做点补救，就听到辛巴说：“以后吧。”

　　于是一种莫名的快乐点亮了卓尔的面孔。

　　她又把素描本往怀里带了带，主动问：“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

　　“来我家吃？”

　　“我晚上熬米粥。”辛巴说，“用猪骨汤打底，加肉末和香菇。来我家吃吧。”

　　卓尔就快乐地把素描本放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跟着辛巴进了门。

　　让卓尔有点惊讶的是辛巴的手艺居然很不错，米粥粒粒饱满，香滑可口。配菜是泡红萝卜，咬起来又脆又香。

　　“你自己做的咸菜？”卓尔好奇地问。

　　“嗯。”

　　“我也试过做咸菜，但是一泡就软了，根本不脆。”

　　“晒干了再泡。”

　　“有一手啊！”卓尔感叹道，“你也不是不会，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

　　说糙吧好像也不太对。

　　应该说是随便。

　　“我怎么样都好。”辛巴说，“有时间就弄，没时间就算了。”

　　“你……”卓尔轻微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平时也就一个人？没有什么朋友吗？”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卓尔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个情况。她已经自认为性格相当孤僻了，就算是这样，她也有好几个认识了有五六年的朋友，虽然不如和赵念的关系亲密，但也都是靠得住的人。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你大学没有关系好的同学吗？”

　　“有过。”辛巴说，“后来发生了点事，她们觉得我不值得交往，关系就淡下来了。”

　　“为什么？”卓尔知道不该问，但她还是问了。

　　她感觉辛巴会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她不问，辛巴也会主动说的。

　　“因为她们发现我大学四年从来都不回家。”辛巴说，“也不给家里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