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尽头（源庚）》苏零

1、一

　　一
　　红色的砖砌成的墙，顶上是黑色的瓦，黑色的木质大门很高，却给人无声的压抑感。
　　这是一条小巷，一条空无一人的小巷。
　　崔始源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是怎么找到这么一条小巷里来的。他只记得今天的戏他拍的特别不顺，导演跟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就是一遍又一遍的NG。戏的内容是他和他离散多年的青梅竹马相遇，两人对视，含情脉脉，却一不小心瞥见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黯然神伤，表面却依旧云淡风轻，说一句：“好久不见，一起喝杯咖啡吧……”
　　明明是很狗血的情节，可偏偏他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被誉为天才演员的崔始源身上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可它偏偏发生了。
　　虽然和他一贯坚持的职业道德相悖，始源还是和导演打了声招呼，一个人到处走走，散散心，顺便酝酿酝酿情感。
　　这是一座小城，一座极富历史感的小城。传说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或缠绵悱恻，或魂断神伤的故事。传说如果你把头靠在墙上，你会听见墙哭泣的声音……
　　这是真的么，始源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伤感的小城，连天空中落下的雨也带着眼泪的味道。
　　抬起头，一滴水滴刚好落在他的唇上，有点咸，他听到了风叹息的声音。

　　雨丝突然变得很密，始源摸了摸被打的全湿的头发，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这样的雨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小巷的尽头，和之前看到的一样，门上的黑色油漆剥落得很厉害，比之前看到的都要厉害，露出了里面木头的纹理，雨水打在上面，晕湿了一大片。
　　“有人吗……”他走到门前，拍了拍门。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声音。所有人都说他是个非常有礼貌的人，其实那只是他的习惯，他平时待人处世就是如此，绝非为了所谓礼貌故意做作。
　　“咯吱……”门发出了很沉重的声响，然后缓慢地打开，慢的让始源有点莫名的心悸。
　　“抱歉，冒昧打扰。我只是想找个躲雨的地方……”始源很小心的说，仔细斟酌字句。他并没有看到门后人的脸，在他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一张印满风霜的脸。
　　“什么时候下雨了……”那个人的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年轻。
　　“有一会了。”那个人说话的语调带着恍惚，更接近于自言自语。始源回了一句。他还浑身湿透的站在雨中，那样被人忽略的感受实在不好。
　　“哦。”那人后退了两步，让出了个通道，“请进，寒舍简陋，多有怠慢……”
　　“不敢。”碰上如此文绉绉的话，始源也只好尽量让自己也变得文绉绉。这就叫一方水土孕育一方人……如此蕴含诗情画意的地方，也多带着古色古香的才子佳人……始源并不觉得难以理解。
　　屋里很暗，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好几种味道混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屋里的布置，只能勉强分辨一张方木桌，几张木椅，很老式的那种，连带着靠着墙角放置的木板床，放置在这样的屋子里，并不突兀。
　　“抱歉，没有热水了，介意喝冷水么……”那个人的脚步很轻，始源几乎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不要紧。”蓝色滚花的白瓷茶碗，衬着端着茶碗的手异常白皙，连其中的青筋也隐约可见。
　　冰冷的水，带着透骨的寒冷。始源几乎喷了出来。
　　“是太凉了么……抱歉，很久都没有客人来了。我都忘了待客的习惯……”天缓缓变亮，屋子里的光线也在逐渐加强。
　　始源想说没有关系，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整个愣住了。不是说眼前的人有多漂亮，怎么怎么惊为天人，他本身就是演员，演艺圈里的俊男美女他看得多了，他本身也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大帅哥，可在这一瞬间，他真的被镇住了。
　　那是一种如水的美丽，在寂静中慢慢流淌的感觉。
　　“怎么了？”始源呆愣的视线明显让他有点无措，伸手摸了摸脸。
　　“没有。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始源忍不住笑，带着些许歉意的笑。他没有办法描绘心底的那种感觉，那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什么？”
　　“不知道。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明明之前没有见过。始源可以确定。他的记忆力一向是不错的，更何况是一个如此出色的人。
　　“是么。其实我也觉得你很像一位故人。”他轻轻笑笑，原本漆黑深邃的瞳孔涟漪点点。
　　“好巧。”始源跟着笑。再次捧起那个茶碗，小心的喝了口，冰冷甘甜的水，意料之外的可口，“这水……”
　　“因为刚刚从井里打上来，所以有点凉。”
　　“井？”始源瞪大眼睛，这个年代还有人用井水。
　　“对。很奇怪么……”他的表情明显觉得始源的反应是更奇怪的。
　　“没有。”到底是古城，总能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始源叹了口气，又抿了口水，“还能喝到这样的水真的很意外……”
　　“是么……”他笑笑，不置可否。
　　“这里很少有人来么？”始源看着他在对面坐下，手里也捧着个一样的茶碗。他的衣服特别的质朴，完全没有这个年代的年轻人该有的另类与不羁。应该说是被视觉污染多了，都习以为常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很多人都说朴素的不像话。那跟对面的人一比……
　　“你这一路上有看到过别的人么……”他似笑非笑，眼底有着淡淡的嘲讽。
　　“是没有。”始源不知道他的嘲讽从何而来。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又有谁会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人驻足停留。”
　　始源无语。那是事实，无论在哪个城市都是一样的。
　　“雨停了。”他轻轻地开口，平淡的听不出语气。
　　“我要回去了……”始源不知道，他心底那种淡淡的惆怅从何而来。他们只是陌生人，萍水相逢，出手相助，擦肩而过以后，天各一方。
　　可是，他不希望会是这个结果。
　　“以后可以常来……”
　　“真的么？”始源脱口而出，一开口就后悔了。人家只是出于礼貌，客气客气，他还真当真了。
　　“骗你干么。”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一个人的等待，很寂寞的。”
　　等待？他在等什么人么……
　　“下一次来，我给你做桂花糕……屋后的桂花，开了……”他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直到此时始源才觉察到那种很奇怪的味道，那种好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其中之一，就是桂花的香味……还有，一种发霉的味道……
　　他的鼻子一定出问题了。
　　“我叫韩庚，有空随时都可以过来。”他的身影隐藏在门背后的阴影里，只有声音飘了出来，随风，很远，很远……